闲聊《水浒传》9：女人是祸水

“但凡世上妇人，由你十八分精细，被小人意儿过，纵十个，九个着了道儿！”不知是否因为作者一生中没有感受到女人善良的一面，或是在同女性的交往中吃了太多亏，以致笔下绝大部分女性都是以负面形象出现的，潘金莲更是成了淫妇荡娃的代名词。

“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君骨髓枯。”正是因为相信这种说法，梁山好汉大都以不近女色为荣，留下过剩的精力喝酒吃肉，杀人放火。虽然其中有几个异类，如周通、王英之流，不过是挨打的货色，山寨版的好汉。

像李逵这种猛男对女性天生就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甚至在梦中听到有人要给自己提亲，也会勃然大怒。见到宋江和李师师吃酒调情，李逵对偶像的堕落痛心疾首，不但对国防部长动粗，还把天子的金屋一把火烧了。后来听说宋江抢了人家女儿，李逵居然抡起大斧杀上了忠义堂。

虽然这一次宋江是被人陷害，但他好色倒是不假。

阎婆惜一家从外地流落到郓城，阎公得病死了，阎婆母女二人生活艰难，傍上了宋江这位当地的大款。在王婆的撮合下，尚未成家的宋江金屋藏娇，先收了一房如夫人。

蜜月期内，宋江夜夜春宵，在金屋中流连忘返。沉醉于温柔乡中的宋江对阎婆惜十分宠爱，为了讨她的欢心，花了不少银子购买时装饰品。没半月之间，把阎婆惜打扮得像个真正的少奶奶。

不过，宋江对事业的追求远远超过女人。得手太容易了，也就不怎么珍惜。新鲜感一过，宋江对阎婆惜的激情急剧消退。阎婆惜则不同，本来以为靠上了棵大树，一生有了着落，时间长了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宋江随时可以撤资。阎婆惜感觉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对宋江也开始由爱生恨。何况，阎婆惜本身就是个以卖唱为生的，难免水性杨花。宋江面黑身矮，倒像是武大郎的兄弟，怎会合她的胃口？姐儿是爱俊的，很丑很温柔吸引不了她们眼球。

被养起的金丝雀不能外出，也就没有机会邂逅良缘。可是，宋江却不关好家门，自己把机会送了上去。被他带到外宅的张文远和宋江像是两个星球的人，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并且是风流成性，很有女人缘。对乐器也很在行，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和阎婆惜有着共同的爱好。阎婆惜本是个酒色娼妓，多才多艺的张三在她眼里简直就是白马王子的化身。

为了能够和小张做长久夫妻，阎婆惜手握宋江结交匪人的证据，索要一百两金子的“掩口费”。宋江对阎婆惜母女有大恩，曾出钱安葬了她的父亲，让她过上了稳定而安逸的生活，她应该对宋江心存感激才对。即使不中意这个丑郎君，也该好聚好散。张三是公务员，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养活她不成问题，何必非要恩将仇报？到头来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话说回来，宋江这次栽跟头也怪他自己。风月场中混迹的女子同男人周旋不过是做生意，谈不上感情。遇到对自己有利的机会，她们绝不会放过，丝毫不会顾及道德和感情。同这种人走得太近了，吃亏是早晚的事儿。

宋江在阎婆惜身上吃了一堑，但却没有增长一智。等到后来攻打东平府时，史进因为同城中的妓女李睡兰是老相好，自告奋勇要求进城卧底，宋江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虽然史进以李睡兰的情人自居，但在对方眼中，他不过是个老客户而已。只要能为自己带来银子，用什么样的方式做生意都是一样。这一次，史进差一点儿为自己的幼稚赔上性命。

安道全的相好李巧奴也是一个烟花娼妓。也许是生意清淡，听说安道全要外出，不想舍了安神医这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傍上了就不松手，口口声声不许安道全离开。不过，半夜里见了张旺的巨额嫖资，也顾不上职业道德了，丢了安道全，转头投入了张旺的怀抱。

水性杨花、见钱眼开是风尘女子的天性，即使是顶级选手、徽宗天子的情人李师师也是如此，只要出得起钱，什么样的客人都接待，面对宋江这样有伤大雅的俗人也是风情万种。

除了风月场中的女子，书中的良家妇女也多不是贤妻良母型的。杨雄的妻子潘巧云红杏出墙，同一个和尚打得火热。北地风云人物卢俊义的妻子同家人李固早有奸情，听说卢俊义做了强盗，正中下怀，两人没有了顾忌，大大方方做起了夫妻。卢俊义回家并没有偷偷摸摸，如果他真的当了强盗，怎敢如此大胆？虽然知道李固说谎，但这女人却丝毫不念夫妻之情，一心把老公送上法场，好让自己继续快活。

至于梁山上的女将，看她们的绰号就知道了，个个暴力十足，丝毫没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

顾大嫂确实有母老虎的气势，老公孙新在他面前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绵羊，连坑害自己亲哥哥的事情都不敢阻止。

扈三娘虽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但能够同自己的灭门仇人同流合污的人，绝不是良善之辈，绰号“一丈青”名副其实。“一丈青”并不是形容扈三娘如丝绸般柔顺，而是一种黑色大蛇的名字，样子狰狞恐怖，平时藏身于草丛之中，因其一身黑皮，故称之为“一丈青”。

母夜叉孙二娘顾名思义，比前面的两人更凶猛。不但长相恐怖，化妆也够吓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红裙内斑斓裹肚，黄发边皎洁金钗。钏镯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张青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对云游僧道、流配的犯人还是网开一面的。孙二娘表面上遵守这个原则，可是，只要老公不在跟前，能做人肉包子馅的，一概拿下，鲁智深和武松两位佛家弟子就几乎在她手下糊里糊涂送了命。如果真的哪一天生意好了，客人要的荤菜不够了，母夜叉说不定把老公张青也下锅煮了。

书中刻画最生动、着墨最多的女性并不是梁山上的三位巾帼英雄，而是以说媒为副业的茶馆老板娘王婆。

西门庆偶遇潘金莲，惊鸿一瞥，被勾去了魂魄。作为当地的暴发户，西门庆以往找女人都在风月场所，不需要花费什么心思，有钱就是大爷。这一次却不同了，对方是良家妇女，已经身为人妻，对西门庆来说，他还没有充分的准备面对这个挑战，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西门庆一副初恋少年的模样，两天内五次光顾王婆的小茶馆，不是因为这里的茶水好，而是记挂着隔壁的美女。

王婆看出了苗头，开始不断挑拨西门庆，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机好好敲西门大官人一笔。她凭着自己丰富的“专业知识”，以茶为名引逗西门庆，最终使其顺利落入了自己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接下来，王婆作为总设计师，向世人展示了她拉皮条的专业手段。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牵强之感。细节决定成败，王婆把泡妞分成十个步骤，丝丝入扣，环环相连。无论实战效果，还是深层次的指导思想，王婆的理论都足以成为花花公子寻欢的经典教科书。

要想说成亲事，成为做媒高手，仅仅把当事人夸得天花乱坠是不够的，还必须读懂人心，能够步步为营请君入瓮。王婆可以说是一位朴素的心理学家，诱人犯罪的技巧运用得出神入化，不要说潘金莲早有红杏出墙之意，就是不想有婚外情的良家妇女，也难免会被她的招术勾引得心猿意马。千余字的描述精彩绝伦，以致《金瓶梅》的作者冒着侵犯知识产权的风险，将如此长的一段文字移植到了自己的著作中。

可惜，王婆生不逢时，现在看来助人为乐的行为，当时却是重罪。如果王婆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开个咨询热线是不成问题的。恋爱密笈是小儿科，王婆可以直接进入实战阶段，闪婚或是婚外情，都是专家，绝对节约客户的时间。

为了套牢西门庆这个大主顾，王婆故意撞破奸情，使得潘金莲无路可退，死心踏地上了贼船。武大发现奸情后，把兄弟搬出来做后台威胁潘金莲，西门庆此时发现后果严重，有抽身而退的意思了。可王婆刚尝到一点儿甜头，哪能容西门庆打退堂鼓，又做了一回总指挥。

以西门庆被撞破奸情时的第一反应来看，他还没有杀人的胆量。武大之死，王婆是真正的主凶。这一次，王婆展现了自己超强的心理素质。从书中的描述来看，王婆恐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杀人的勾当了。她不但对过场控制了如指掌，善后处理工作也是井井有条，面对受害者尸体，表现得更是古井不波。如此专业的表现，很可能有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