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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南楚乔木 2019-02-20 09:18:00 咸同之际，东湖有一妇人，侍奉婆婆极为孝顺，每天早晨起来洒扫庭院，主持家务，然后到婆婆房间里放置好洗脸水和早饭，并恭敬问安，如此一切如常。某天早上，妇人推门进入婆婆房间，不巧看见婆婆床边竟多了一双男人的鞋子，内心非常震惊，等到她屏气凝神掩门出去时，婆婆闻声醒来，已发觉被人知晓了自己的不贞之事，羞于见人之下，便在房中上吊而亡。 乡里地保认为是妇人严苛不孝逼死她自己的婆婆，便以此上告官府，而妇人为免婆婆不好的名声传扬出去，因而在公堂上并不做任何辩解，很干脆地承认罪行。所以这桩案子迅速按律了结，妇人被押在大狱，等候问斩。  新任县令张某到任，在查阅案卷、对此案复堂时，见妇人神气静雅，态度温平，暗自认为她必定不是一个会逼死婆婆的人，怀疑其中另有内情。经过再三讯问，妇人始终一口咬定自己认罪伏法，张知县无奈道：“你若有冤情，定要言明，本官可为你上陈原委申诉，此时不说，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妇人平静答道：“民妇身负不孝的大罪，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眼下只求速死！”虽闻她如此决绝，但张知县还是难去心中疑虑，他连续多日冥思苦想，如何破解真相。  适逢县里有位差役某甲，其妻素以凶悍闻名乡里，是个有名的母老虎。张知县一天突然召来某甲，告知有公事需他前往外地走一趟，因路远破费时日，便让他立即回家收拾行李，速来衙门领签出发。某甲回家一番，很快就回衙禀告张知县一切妥当，准备出发。 不料张知县还是嫌他太慢，拍案大怒：“你如何在家逗留半天才来，定是你老婆在家牵扯，以致你误了公事！”随即发签令人将某甲妻子抓来，无论某甲怎么告饶解释求情，张知县还是狠狠地赏了甲妻五百鞭子。甲妻刑后血流浃背，惨不忍睹地被关入大牢，正巧与之前获罪的妇人押在一起。 甲妻莫名其妙地吃了刑罚，心中十分愤恨，便在狱内昼夜诅骂不绝，说县令昏聩暴力，不分青红皂白，如何能令人信服。一旁妇人听她不停地絮絮叨叨，终于忍不住开口应道：“天下有何事不冤，即便像我这样冤枉背负死罪的人，尚且隐忍不言，不过鞭打脊背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能稍加安静呢？”  第二天一早，张知县忽然同时提审妇人和甲妻，以昨晚妇人在牢中所言反问。妇人正奇怪知县如何得知，张知县笑道：“甲妻受刑和你关在一起，本就是我所设之局，她押入大牢之时，我早已遣人在你们牢外暗中侦听，只是这番苦肉计有劳甲妻承受了。” 妇人闻言再也无法隐瞒，经张知县一番悉心开导后，她才终于吐露实情。张知县随即上报平反此案，而受刑雪妇人之冤的甲妻，也得到官府的犒赏慰劳。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清代忤逆不孝是仅次于谋反叛乱的大罪，《大清律例》规定：凡骂祖父母、父母，及妻、妾骂夫之祖父母、父母者，并绞。（须亲告乃坐）；凡子孙殴祖父母、父母，及妻、妾殴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皆斩。（殴）杀者，皆凌迟处死；凡谋杀祖父母、父母。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已行者，预谋之子孙，不问首从，皆斩；已杀者，皆凌迟处死。监故在狱者，仍戮其尸”。不孝罪，父母如不告则无罪。  《刑案汇览》里面有这样一则案例：翟小良用自己帮别人修补围墙所得的工钱大鱼大肉地享受，其父看见后很生气地揪住翟小良的头发用力殴打教训他，翟小良情急之下，试图挣脱父亲的束缚不得，便顺手用刀要割断自己的头发，不料却把父亲的手腕给割伤了。这样的情形若是放在唐代，还有可能被定为过失犯罪，降低刑种处罚，但依清代律法，就是比照子女殴杀父母，判定斩立决。 有个案例可一观，同治五年（1866），湖北汉川县发生一起忤逆不孝的案子。时汉川有位练武的人郑汉祯，这人素来同自己母亲关系不好，平日里就对自己母亲顶撞辱骂，引得周围邻居议论纷纷。一天，为了点小事，郑汉祯与妻子黄氏，又对老人破口大骂，老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对儿子儿媳两人回了几句嘴。没曾想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两人抡着板凳和茶壶，把老人暴打一顿，可怜老太太年老体弱，哪里经得住如此殴打，很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周围邻居实在看不下去，有人跑到县衙报案。恰巧当时湖广总督巡视汉川，立即将二人五花大绑关入大狱，然后将案件直接报奏朝廷。很快一道圣旨从朝廷发到汉川县，对儿子儿媳的忤逆行为进行严惩，当听到圣旨中皇帝采取的惩罚措施时，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圣旨对郑汉祯夫妇处以死刑，非但如此，这两人的忤逆罪竟然牵连甚广。首先是族长，由于对家族管教不严，处于绞刑。其次是郑家的左邻右舍，由于报案不及时，被发配充军。郑汉祯的师傅也因为有这么个徒弟，挨了八十棍。 这还不算，郑家的亲戚也未能幸免，郑汉祯的两个叔叔和两个哥哥，也被判死刑。郑汉祯妻子黄氏的父母，更未放过，父亲被流放三千里，母亲脸上刺字，也被流放示众。就连当地县官也跟着倒霉，被撤职查办。 看到这里，我们也许就明白了主案中，东湖妇面对自己婆婆上吊自杀的内心煎熬，一面出于孝顺，怕一旦吐露实情，有损长辈名声；另一面自己又不得不承担“刻薄逼死长辈”的不孝骂名，所幸知县大人明察秋毫，最终挽回她的性命。  据此可回顾一下去年12月份发生的湖南“锤杀双亲案”。2018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湖南衡南县三塘镇发生一起凶杀案。公安机关初步核查，犯罪嫌疑人罗某2005年出生（现年13岁），系三塘镇初一在读（实为初二）学生，因家庭纠纷用锤子先后将其母谭某某（现年45岁，系先天性智力障碍者）、父亲罗某某（现年51岁）锤伤后，逃逸现场。伤者谭某某、罗某某因伤势过重死亡。两天之后，衡南警方在云南大理将犯罪嫌疑人罗某抓获归案。经审讯，罗某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依衡南县官方人士对外所称，让罗某回原校就读可能性不大，最终方案还没有确定，下后续或将参照益阳沅江市此前应对杀死母亲的12岁男孩吴某的做法，吴某事后被送往长沙一家机构接受管束教育，为期三年。 很少有人会突破人格极限，酿成弑杀父母的人伦惨案，这不仅仅是教育的问题，孤独的生长环境、贫瘠的精神世界，早已埋下了不祥的种子，结出各种让人费解的恶果。学者张丹丹做过针对留守儿童犯罪的调查，在她走访的男子监狱里，有17%的服刑人员曾经是留守儿童，忍不住让人设想未来十年的犯罪情况，具体情形自然难以确定。 ------------------ 此案译自《清稗类钞》中【东湖妇逼死姑案】一案 参考资料：《北京青年报》二零一九年一月七日版《少年锤杀双亲案：最深刻的慈悲是懂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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