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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儿:大理往事4——我的房子我的阿姨

 nzpeach 2020-04-03

(我的别墅正面)

我总是记不清,究竟是2009年深秋,还是2010年深秋。
那一年深秋,我刚刚从病床上下来,从床头踱到床尾,从卧室踱到客厅,千头万绪无所适从。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早已失联的人,和与他有关的一个地方。
于是,趁着病假还剩几天,我一个人飞到丽江,带着点装逼范儿的忧伤。

原以为去过老地方,看过老院子,自然该有所悲怀。
可是,那一点点情绪,远不如无聊来的真切。
唉,好想去泡吧......可是酒精过敏。
好想去泡帅哥......可是放不下面子。
一个人在丽江古城里晃来晃去,故作清高,人模狗样。
唯有吃小锅米线时那辣爽的快感最踏实。

于是,没过两天,我便坐着脏兮兮的中巴,离开丽江,去大理。
好歹去个没去过的地方。
没去过的地方才是风景。

阳光刺眼,秋叶瑟瑟。

不期而遇一个名叫“山水间”的小区。
在小区里溜达了不到半个小时,买了一栋名为“花隼”的房子。

我平时不爱逛街,很少买东西。女人们中意的购物习惯,我都没有。但我这种特有的冲动型消费,比买鞋买包包更可怕。还好我单身,一切自己做主,没有男人指着鼻子骂我败家娘们儿。

买完房子并不晓得要拿来做什么,我还得回杭州去工作,去继续常规的生活。
可是,在大理有一栋别墅,成了某种仪式感强烈的心理诱惑。
终于在2011年,机缘巧合下,辞了职,移居大理。

从2011年深秋开始装修。一栋三层楼的大别墅,带私家花园,装修起来实在费劲。设计、定稿、买料、监工......一直到最后的床单被套锅碗瓢盆,几乎将我累垮。
等到2012年夏天入住的时候,我已精疲力竭。

当时,问了一圈大理本地家政公司,都只提供钟点工服务,说是本地人都不愿意做住家保姆。无奈,从北京的家政公司找了一位阿姨,兰州人,五十不到。只听中介介绍了一番,便定了下来。

那时尚未开通北京至大理直航,便给阿姨买了北京至昆明的机票,嘱咐阿姨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我再教她如何坐大巴来大理。
那时昆明老机场与市区咫尺之遥,机场旁边不远就有大巴到大理。阿姨根据我的指示找到长途车站,却没有买票。
她打电话给我,说:小鱼,我没带够钱,车票买不成。
我问她:车票多少钱?
她回:七十来块。
我差点惊叫起来:你出远门身上连七十来块钱都没有?
阿姨很不好意思,轻声说:我只带了五十。
要不这样吧,她说,我先在这里待几天,再过去。
你去哪待?待几天就有钱了?我更诧异了。
我看这街上好多饭店,我在这儿找个饭店打几天工,应该就够钱买车票了。她说。
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天哪!敢不敢再不靠谱一些!我心里嘀咕着。
可是也不能真把她一个人丢在昆明吧,好歹是我把她从北京弄出来的。我嘱咐她:你在长途车站等着,哪儿也别去,我找车接你。

就这样,我叫了一辆往来昆明大理的黑车,拼车一百五一个人,把阿姨接到了家里。
阿姨一进门就怯怯地说:小鱼,不好意思吖,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你把车钱扣掉吧,我不知道路那么远,我以为五十就够了。

阿姨中等身材,中等样貌,朴素羞涩,说话时带着点儿不安。
我招呼阿姨先梳洗收拾一下,第二天再开始上班。
阿姨的卧室在三楼,十七八平米,独立卫浴,大床,大窗。
阿姨有点不敢相信,问:这是给我住的?
她看了一圈,说:要是有客人来住不下,我住楼下车库就好了,给我搭张床就行,不用浪费一个房间。多好的一个房间。
我笑了,回:行。你先住着,到时候住不下了你就让出来。

既来之,则安之。阿姨在我家住了下来。

我家一直以来是大理文人墨客聚集之地,也可以称为酒鬼出没之所。各路大仙们喝酒吹牛到半夜早已司空见惯。
阿姨通常默不作声,坐在某个角落候着,听着我们喊她,便应声而来。有时折腾到深夜,还得给大家煮宵夜。因此,白天空闲的时候,阿姨便钻进厨房包饺子,一次包几百个冻起来,随时备用。

阿姨是兰州人,做得一手好面食。馒头包子手擀面,饺子馅儿饼揪面片,统统信手拈来。可是我是杭州人,对面食不感冒。
有一回,阿姨问我晚餐吃包子行不行?
我说行啊!
等到晚餐时,餐桌上果然有包子,香菇白菜大肉包,松软多汁,十分美味。可是,餐桌上居然只有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问阿姨:没别的了?
阿姨回:没别的了。
我又问:只有包子?
阿姨回:只有包子。
我叫起来:只有包子怎么吃饭?菜呢?
阿姨惶恐不安起来:啊!菜......要做菜吗?我马上做。
我很疑惑地问阿姨:吃晚饭不用做菜吗?
阿姨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回:我们那儿吃包子就不做菜了,因为包子里有肉有菜,什么都有了。
哦!原来如此。可是对我来说,桌子上没有几道菜,那都不叫吃饭。
从此以后,无论晚餐主食是吃米饭还是包子,饺子还是面条,阿姨都会做上几个菜,满足我的需求。

我家别墅三层楼四百多平米,花园两百多平米,平时都靠阿姨一个人打理。
头两年,侧院和后院都辟出来一块地做菜园子。其实我根本不会种菜,从小没跟土地打过交道。但是阿姨会。
阿姨兴冲冲地说:不怕,这么一点点地,我一会会就种完了。这里的天气那么好,种什么都好活。不像我老家,没水,种地的水很贵,舍不得浇。你看这里,到处开着花,长着树,红红的绿绿的,多好看。不像我们那里,哪里都是黄黄的,干巴巴的。
阿姨去菜场买菜时,看到一些蔬菜苗或种子就会买回来,种在地里。过段日子,红的辣椒,细的豆角,林林种种长满了院落。小区里的松鼠可撒欢了,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有些蔬果我们还来不及吃,便被松鼠啃去了一半。还有鸟儿也总来抢食。阿姨总想着拿些什么铁丝网之类的罩着,被我阻止了。
随它们去吧,岂曰无食?与它们同享也好。
后来发现种菜自己总是吃不上,我便找人重新设计了花园,部分地面做了硬化,部分铺上草坪。四周栽上开花的植物,错落有致。
当然,浇水剪枝打理草坪这些活儿,仍然是阿姨的。我连仙人掌都种不活,更别说这么大一院子的植物了。

阿姨整天乐呵呵的,起早摸黑不知疲惫。逢年过节,阿姨也从不回老家。她总是等到三四月份我们空闲下来,才跟我请假探亲,在老家待十天半个月便回。她知道我们离不开她,没有她在,诺大个房子,我还真吃不消打扫。

有一年阿姨探亲回来,似乎神情黯淡了许多,甚至见她在厨房抹眼泪。我问她怎么了,她匆匆擦了泪水,吞吞吐吐什么都没说。
又隔了几天,看见她在餐厅发呆,叹着气,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又问她,她很不好意思,说女儿找不见了。
找不见了?我惊道。
不见了。她回。
怎么不见的?报案了吗?什么时候不见的?

阿姨这才跟我说起她的家庭情况。
阿姨二十来岁嫁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大,儿子小。她老公脾气不好,常常打她。大女儿十几岁那年,老公家暴打得她忍无可忍,阿姨拿着两百块钱逃出了老家,到北京打工。在北京做保姆,一做十多年。期间换过几户人家,也偶尔回老家去看望子女。每次回去,老公都要问她拿钱,不给钱就打,就不让她离开。久而久之,阿姨便回去得更少了。但终归熬不过舐犊情深,隔几年便回去看看,给他们一些贴补。
这次回去,儿子告诉她姐姐不见了。姐姐出门打工多年,每年过年都回家,平时电话联系。但是这一年,不仅没回家,电话也联系不上。报警了,原本她打工的地方说春节前就走了,没再回去工作。也没别的线索,就这样,不见了。
阿姨含着泪,有些哽咽:不知道她在哪,也没办法找。小鱼,你说会不会跟着别人做了传销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空洞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过段日子她会回去的。

阿姨并不像祥林嫂那样喋喋不休,她说过一次以后,便没再提起。我也不敢再问,怕掀起她的伤疤。过了几个月,阿姨又回到原先的模样,乐呵呵地忙里忙外,似乎不再为女儿的事伤神。我壮着胆子问她女儿有消息没?她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回:没有,不知道在哪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说着叹了口气,便不再语。

在大理的头几年,我不用上班,家里又有阿姨打理,实在闲的发慌,便整日里琢磨烘焙与画画。拿着手机软件学做蛋糕做面包,买来全套油画工具练画画。
阿姨在一旁笑着帮忙,看我把画完的油画扔的到处都是,阿姨收拾起来无不可惜地说:小鱼你画的挺好看的,拿去人民路摆个地摊卖吧,这样扔着怪浪费的。
我笑得合不拢嘴,问她:卖多少钱合适?
阿姨也笑了,答:怎么也得卖个五十八十一幅吧?
我说:那阿姨你去摆摊卖吧,卖个三十五十都归你。
阿姨知道我在逗她,便把我的画收到柜子里。
我问阿姨:你知道邻居岳敏君的画卖多少钱吗?
阿姨问:很贵吧?我看他们家的画那么大!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半面墙那么大!得要好几千吧?
哈哈哈哈!我没告诉她那得好几百万。
后来,我在墙上钉了一些钉子,把一部分自己的画挂了起来。阿姨略表欣慰:就是,这样挂着多好看,不然浪费了。
可是过了几年,搬家嫌麻烦,画都不知丢去了哪里。

又过一年,阿姨突然跟我说,她要回去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脸上写满了期盼:我要回家带孙子去了。我儿媳妇要生了,让我回去。
我心里揪了一下,不仅仅为我自己即将陷入困境,更为阿姨的将来。
我知道有许多在外做保姆的阿姨,儿子结婚生子后,都会回家带孙子。可是,本来老人在外挣钱,不靠子女养活,反而能贴补子女,皆大欢喜。老人回家带孩子,没了收入,得靠子女吃饭,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虽然老人在外头能以劳动换收入,在子女这儿是无偿付出,子女却并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家里多养了一个老人增加负担,处处糟嫌弃。在农村,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我不好直接告诉阿姨我的担忧,她要回家带孙子,我没理由拒绝。我只跟阿姨说:你随时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把我的号码存好了,说不定用得到。阿姨一边应着,一边说:小鱼你人好,你再找一个阿姨吧,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我的确另外找了一个阿姨,一个像来大理度假的阿姨。一天夜里等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两个孩子自己在楼下玩,无人看顾。我喊了几嗓子没人应我。
第二天我问阿姨,昨晚你去哪了,怎么让孩子们自己在楼下玩?
阿姨振振有词:我只工作到八点,你过八点了还不回来,我等不了。
二话不说,我把这位高贵的阿姨辞了,越发想念前面那位憨憨的兰州阿姨。

就这样,我自己一个人熬了一两个月,正在犹豫要不要从北京再请一个阿姨过来,突然接到兰州阿姨的电话,问我找好阿姨了没有。
我一接到电话便知道阿姨想回来了,我直截了当地说:阿姨你回来吧,我给你买票。

阿姨回来后,我长舒一口气,无比轻松。
无论我们去哪旅行,去多久,或者把孩子们单独放在家里,无论多晚,只要有阿姨在,都特别放心。
阿姨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她会拣剩菜剩饭偷偷在厨房吃,怕我喊她倒掉,怕浪费;她会把食用油桶倒过来扣在油壶上,让油滴干净了才把桶拿出去扔掉,怕浪费;不用交待,她就会在入冬的时候腌上一缸酸白菜,时候到了拿出来给大家做酸菜炖粉条。

有一年三八妇女节,我带阿姨到希尔顿吃自助餐,阿姨高兴坏了。可是她还是惴惴不安:下次你们来吃,不要带我来,太贵了,带我吃浪费了。

阿姨从来不把我家仅仅当作她打工挣钱的地方,她总是说:小鱼你们就跟我一家人一样的,我在这里习惯了,哪里都不想去。
她说:我一回去,我儿子就跟我要钱。我都没钱了呀,他还一直跟我要。我钱都给完了,以后老了怎么办呀!
我告诉她:你在这里好好做着,给自己多攒点钱,以后挣不了钱了,还能有点积蓄可以花。即便老了回去让儿子养,你也得自己有钱他才愿意养你。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在中国待着,阿姨也会一直跟着。我甚至想,如果阿姨跟着我做到七老八十,那我到时候给她安排一个普通的养老院,也不是不可以。

2018年夏天,我办好了马耳他移民,离开大理,离开中国。阿姨知道我要走,也离开大理,去了我老家杭州打工。
在马耳他将近两年,地中海小岛舒适宜人,什么都好,就缺一栋那样的别墅,和一个那样的阿姨!
其实,我想念的,不是一个房子一个人,而是那个房子与那个人的温暖记忆。
不过,我一生不安分,一心只想往前走。
对我来说,没去过的地方,才是风景。
再回大理,是回不去了。




你住过的房子
都是你生命中温暖的驿站

现代人很少在一个地方从出生到终老。即便是择一城终老,搬几次家也是常事。每一处曾经的栖身之所,都给了你温暖的庇护,也留下了你生命中的一段历程。你在该驿站中发生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在别人看来也许微不足道,或者根本就无人知晓,但于你本人,却是一段抹不去的记忆。不管你有过多少财富,有多少学问,有多少亲人朋友,曾有多少权势,到一个人终老时,也许真正留给自己的,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人生经历。而一处温馨的居所,必将承载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我在西子湖畔长大,到广州与英伦求学,再从上海、杭州辗转到大理,在苍山洱海间的这幢别墅里一住六年。
我这别墅曾是大理文化人的客厅。作家野夫便是在我家坐着坐着,动了买房的念头,后来成了邻居,我曾经写过一篇《与野夫为邻的那些年》,里面就描述了许多我家客厅的故事。

鱼儿:与野夫为邻的那些年

我在这别墅时,饱览苍山风,洱海月。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长年花开不败,时光仿佛停滞。这里没有世俗的喧闹,没有烦心的纷争,经常一起喝酒的酒友,可以不知对方姓名,一个昵称就是代号。相处了几年的邻居,见面笑脸常开,却从无人打听对方身世来历。在这里可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这里如同大理的海拔,是介于天上与红尘之间的半空,出则繁华,入则桃源。

过于岁月静好的日子,也许还不太适合我这生性不安分之人。于是我又移居欧洲马耳他。地中海气候与洱海很相似,我打算在此结庐长住了。大理我的别墅,意欲出售。以下皆为小区及别墅实景照片,送全套家电,拎包入住,欢迎有缘者成为新主人:

(小区实景)


(别墅全貌)

(私家花园)

(别墅各厅)

(卧室厨卫)

别 墅 简 介

别墅位于大理古城“山水间”小区,苍山脚下,洱海之滨。我的别墅位置紧邻樱花溪谷,一期独栋别墅,为小区最精华景观位置。
别墅建筑面积约400多平米,私家花园200多平米,三层独栋别墅。
5卧,6卫,4厅,4阳台,1厨,1车库,前后左右花园。南北双向。
前可眺洱海,后可望苍山。
产证满五年。
售价:880万(净)
含:精装(所有卧室独立卫浴),所有家具家电(大金空调系列,全套电热水器与太阳能双系统,西门子对开门等等。东西太多不赘述了。)
由于我长期在国外,因此委托大理中介看房代办。联系人:梁经理13466659659(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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