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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鳝记4:三吃笔杆青,软兜长鱼、炝虎尾、煨脐门

 Mix杨林 2020-04-03

随拍视频,欢迎观看

江淮流域,河网纵横,淡水产物不计其数。初夏时节,江淮地区人们公认的水产恩物,就是黄鳝。

友人说:“鳝鱼又滑又丑,偏偏生错了时节。在人们最不想吃大肉的时候长的壮实;二错在刺少,剔了唯一的脊骨,剩下全是瘦肉”。

淮扬菜里的108道“全鳝宴”想必成了传说,大众津津乐道的无非是“软兜”、“脆鳝”,这些妙物并非粗大肥美的品种,偏偏是毛笔一般粗细且价廉的“笔杆青”。

正值肥美季,南京老餐馆“都市里的乡村”的老板刘伯伯,呼朋唤友,又请自己的师傅何老爷子出山,设下家宴,一睹笔杆青的三道王牌菜品:软兜长鱼、炝虎尾和煨脐门

是日申时,江苏路菜场“鳝鱼西施”送来鲜活笔杆鳝。她生得白嫩秀美,但一双巧手日夜划鳝,肿胀粗壮。因鳝鱼粘液轻微腐蚀皮肤,每晚需涂华佗膏护手,一年只得五日年节休息,实在是苦工美人。

开水加醋,活鱼烫熟,用小锯条“裁”之:一刀划取完整腹肉;二刀掀起一侧背部;第三刀脊骨分离,落得腹肉一条、脊背两条……

“腹背横剖,黑色的背部做软兜;后尾巴炝炒;黄色的腹部(脐门)做煨制。” 一条笔杆青便是三道好菜,全身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1.炝虎尾

“虽然软兜长鱼的名气最大,最难做好、也最好吃的其实是炝虎尾。”

炝虎尾

何老爷子今年过65,是金陵饭店老一辈厨师,也最早公派去淮安系统学习鳝鱼烧法的南京老师傅。

“炝虎尾最关键,一是在重醋去腥,二是起锅浇油的手法。太猛太急使蛋白质凝固,会失去呛虎尾的灵气。”

滚油顺着碗边徐徐“浸”入鳝鱼,恰到好处的保留了口感的清新肥美顺滑。

“虎尾”是笔杆鳝最灵的一小截活肉,“炝”字代表烹饪时间短,如何去腥入味对厨师有很大的考验。这道菜如今很难吃到恐怕也关乎技艺的几近失传。

2.煨脐门

“脐门其实是笔杆鳝最不值钱的部位,但淮扬菜讲究物尽其用,如何处理边角料才是真工夫。”

金陵城嘴最刁的蒋鹤鸣老师有句话:很多人误会“讲究”就是挑剔,实则不然。比方说,我选日子吃芦笋,因为这一天的芦笋最嫩,但我吃了笋尖儿,怎么料理剩下的茎杆才是“讲究”之处,跟有钱吃贵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煨脐门

腹肉不仅是寻常食材,还是中下之物,处理不好易散碎软烂。“脆鳝”便取的这个部位“煨脐门”工艺更复杂些,先仔细小心地煸酥,之后用高汤煨制。何老爷子在煨制时加了红烧肉,煸的越酥,吸取高汤和肉汁就越充分。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如此传统手法烹饪的“煨脐门”,口感软糯透酥,咸香适口。

*不同于传统先煸后煨法,白煨脐门则没有油炸环节,而是用高汤和鳝鱼腹肉煨出。传统做法是起菜前用菱角粉勾芡。后来演变为如果有“自来芡”(不加芡粉增稠,炖浓了高汤之后产生的汤汁和食材包裹在一起的浓烈质感)那么就会更为高级。

3.软兜长鱼

尝罢两道冷门,再回过头,挑一筷子“大红大紫18年”的招牌——软兜长鱼,两头自然靠住,兜住汁水,顾不得烫,呲溜入口,一如既往的好吃。

1949年9月30日晚,中南海勤政殿晚宴,第一道热菜便是“软兜长鱼”。

与刘伯伯、何师傅围坐一桌,听他们说了一夜老故事,这种本地生活的缓慢,是江南时节风土里不可或缺的笃定安然

再回想小小笔杆青的三道菜,起名的巧思亦是回味无穷:软兜意形似肚兜;虎尾取灵活劲练;煨脐门与白煨脐门一字之差,做法迥然……名贵食材所带来的偶然刺激,远不及平凡生活里意趣横生。

淮扬菜之所以荣登国家烹饪之光,不以鲍参翅肚见长,倒是凡鱼野蔬之间,用尽工夫;于平和道上见高明,在寻常之处有讲究。

淮扬意趣,亦谦逊温润平凡之美。


后话:1949年9月30日晚,北京中南海勤政殿,全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闭幕晚宴,几个小时后,新中国将正式宣告成立。淮安师傅张文显以及孙葆仁等名厨,备料进京,担纲司庖。原本第一道热菜应该是白袍虾仁,却在准备之时,发现青虾由于运输遥远,品质不过关,几位厨师现场决定,由另一道菜替换。于是,这淮扬名菜“软兜长鱼”就机缘巧合成为了国宴第一菜。(淮扬菜的炒菜里有个说法叫“淮炒双峰”指两道淮扬菜里特别高超的菜肴,就是白袍虾仁和软兜长鱼)。

文:植物媛、金存海

图:植物媛

撰稿期间获诸多专业人士指点,极为感激。

感谢“都市里的乡村”

(云南北路青云巷26号 025-83242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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