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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青春】许军 | 同学,你可曾记得那夜的静好

 闲挑灯花 2020-04-05

同学,你可曾记得那夜的静好

/(山东)许军 

生命中, 总有一些似水流年的往事,尘封在记忆中。随着时光的流逝,如藏在密窖里的酒,甘甜醇香。一别经年,同学,你可曾记得那夜的静好?

到东营上中专时,我们不过都是一二十岁的年纪,扬着一张张青春逼人的脸。同学们来自三县两区,大部分是东营市、区的。我们利津的同学,家相对来说算比较远的了。

班上一共有50个同学,男生17个,女生33个,严重的比例失调。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眼缘”,在相对少的男生里,看上眼的,也就那么两三个,李浩便是其中一个。他家住在东营区,1.70米左右的个头,身材挺匀称,头发浓密,略微有点自然卷。看他走路生风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干练、利索人。他是我们班的文化委员、兼校学生会理事。在学校,他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每次学校组织的联欢晚会,总少不了他的身影。报幕、主持、唱歌、跳舞,样样拿得起。每次组织晚会,他便成了注目的焦点,那时的他好帅好迷人啊!舞台虽然简陋,灯光打的还是有些目眩神迷。我记得他喜欢穿着一件深色的西装,打着红色的领带,显得那么精神洒脱;旁边站着一个拖着长裙的女孩,美丽的像个公主。他最喜欢唱的就是《外婆的澎湖湾》,那时台湾的歌曲刚刚涌进校园,清新、自然好听。他深沉低哑的嗓音,配上优美的旋律,一点也不逊于原唱潘安邦。他还会跳霹雳舞,这种舞以头、肩、背、膝为重心,迅速旋转、翻滚,它的创始人是黑人歌星詹姆斯·布劳德。校园里会跳这种舞的人很少,我还清楚地记得几个招牌动作:搬砖、擦玻璃、机器人、太空漫步……绚丽的灯光打的舞台光影迷离。他滑着如梦如幻的舞步,掌声响起,底下是一片嘘嘘的叫好声。我看得如醉如痴,冲动得直想哭……

李浩不但是我们班的中心,更是全校热议的人物。走到哪里,总有女孩子捂了嘴在后面窃窃私语,追他的女孩儿肯定不少,他其实早已心有所属。他喜欢我们班里的一个女孩,叫萍儿,是我们班里的学习委员、兼校学生会理事。她家也是东营市的,1.65米的个头,大大的圆脸,白里透着红,一笑露出俩酒窝。尤其是后面束的马尾辫,散散地披下来,黑亮亮的,像缎子一样!他们平常工作接触的多,又郎才女貌,是我们班公认的一对。而我,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身影。

我初中一要好的女同学,在菏泽上学,中专第四年的那个寒假,她约我到她家玩。可是她路途远,临近春节,火车上人潮涌动,她到家应该比我们放假晚。那时又没有手机可联系,我答应她,算计着多等她两天。毕竟,我们也好几年不曾见面了。当偌大的宿舍楼变得空无一人,回到平常闹得叽叽喳喳,如今光剩下床架的寝室时,心里真是孤独的要命。碰巧的是,班主任老师的婚礼恰巧定在后天。本来老师仅通知了班里的几个班干部,还有几个家在本地的同学。当然,李浩和萍儿是少不了的。忘了是谁看见我还没走,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参加老师的婚礼。

那天,天很好,同学们早早地到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大家嗑着瓜子,说着笑着。班主任老师戴着宽边的近视眼镜,兴奋地搓着手,幸福得光知道“嘿嘿”笑。等到婚礼结束,婚宴开始,一大桌子的菜,我们反倒喧宾夺主了。大家敞开了肚皮使劲吃、可劲喝。突然,那边男生那桌起了哄,不知是谁擂的桌子“咚咚响”,还有叫好声,有拍手的,好像怂恿着谁“咕嘟咕嘟”一杯杯喝酒。我抻长了脖子去看,被邻座女孩悄悄扯了扯衣角。小声告诉我,是李浩!这一阵他正和萍儿闹矛盾,可能借酒浇愁呢。

婚宴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才结束,满桌的杯盘狼藉,花生、瓜子嗑了一地。李浩是被几个同学架着回宿舍的,醉醺醺的,一路走,一路干呕,我也跟了去。大家七手八脚安排他躺下后,急着回家。他们知道我今天不走,就嘱咐我多待一会儿,看李浩醒来就行了。反正闲着无聊,我打发他们快走,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吧。返身进屋,我这才打量了一下:宿舍有点乱,有随意卷的铺盖卷儿,有没带走的衣服。床底下,摆着几双男生的球鞋,扔着几只脏袜子,散发着臭臭的脚丫子的味道。李浩躺在床上,脸红红的像个烙铁,嘴里吐着酒气。我拿了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没想到他这一觉可真长啊!时间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他还没醒,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心里不免焦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呢?可我更不敢走了,想着答应了的事,又不确定他醒来的状况。好在,午饭吃得挺多,也不饿。赶紧花五分钟的功夫,到楼下开水房要了两大壶水,我就坐在床边等啊等……

大约晚上八点多,李浩终于醒了。睁开眼,看见是我,刚想说话。一张口,却翻江倒海般地大吐起来。我赶紧拿了盆,坐在床边,扶着他,帮他捶背。味好冲呀!食物溅得盆沿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我捏了鼻子,帮他清理好了现场,然后,给他端来一杯热水,让他漱漱口;又拿来一块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过了十多分钟,我见他有些好些了,脸也有点正常色了,就起身说:“李浩,要没别的事,我回宿舍了。”他却一把抓住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棵浮萍,用恳求的目光说:“留下来,陪陪我好吗?”那一瞬,我第一次看见这个男孩子眼中的无助!这还是那个我一直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人吗?这还是那个在舞池的中央让女孩子也尖叫的男生吗?此刻,我离他是这么近。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我纠结着……终于,我点了点头。

他重又安安稳稳地躺下了,像个听话的孩子。我就搬了个板凳,坐在他床边。这一刻,我神态安详地看着他,就像妈妈照顾生病的儿子,又像女儿在伺候生病的父亲。夜的寒意很快袭上来,黑沉沉的,像暗黑的张着口的洞。有些冷,有些害怕,我真后悔刚才没能到女生宿舍里拿一件御寒的衣服。可现在,我走不开,怕他说我食言,也怕扰了这夜的静好。我瑟瑟地抱了双肩,头硬硬地抵在上下床的铁栏杆上,迷迷糊糊打个盹……夜里,他又醒了好几次,每次一醒来,他第一个抓住我的手,干呕、吐,我就替他捶背、清理、漱口、敷毛巾,然后再昏昏沉沉地睡去。那一夜可真长啊,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寒气一分一秒地侵蚀。可是又是那么短暂,短暂得那么美好!第二天早晨8点多,当太阳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时候,李浩终于醒了。像做了一场梦似的,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寻思了好一会儿。大概记起自己喝多了,脸红红的,嘴里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醉酒了。”接着起床,起身到水龙头那边洗了把凉水脸,又清清爽爽的了。我催促他上车回家,临走,他突然转身,动情地说:“姐,谢谢你了,照顾了我一夜。”我眼睛一热,赶紧别过脸去,怕他看见我眼里流出的泪。这时,才突然觉得头好沉,脚底轻飘飘的。回到宿舍,关起门来睡了整整一天,像得了一场大病!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年的中专生活,唯一能回忆美好的,莫过于那夜:好像沐了一层神秘的光辉,那么圣洁!我记得当黎明升起,四目交汇的一霎那,没有尴尬,没有不安,就像自自然然地发生过。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任何人,连老公也不曾提起过。怕他误会,也怕我解释不清,更想留一份美好的记忆在心底,时不时翻翻看,就像那些珍贵的老照片。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李浩终于没和萍儿走在一起。只是他也找了一个本校的师妹,长长的披肩发,爱好唱歌、跳舞。想来,才子配佳人,过得一定也很幸福吧!再次见面,是毕业后整整二十周年。同学们很多已经认不出了,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刻着岁月划过的痕迹。有的同学还带了儿子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很像我们当年的自己。

人群中,一打眼,我认出了李浩、萍儿,俩人都老了。尤其是李浩,脸有些黄,略显憔悴,头顶有点秃。站在那些大腹便便的男生身边,人显得瘦小了不少。听说是和人合伙搞工程,操心累的;萍儿呢?倒是胖了不少,脸色也没以前红润了,俩人再也找不出当年的神采飞扬了。不禁慨叹,时光真是催人老啊!是不是长的越帅的、越漂亮的,越经不起岁月的打磨呢?然后我看见李浩朝我赶过来,在我面前站好,目光依然清澈坚定,轻声说:“姐,你来了。”“哦,你也来了。”不由自主地,我俩会意地一笑,那是只有我俩才知道的秘密。

多年以后,想起那晚,我依然想感谢我菏泽的女同学,让我多等了她两天;还想感谢班主任老师的那场婚礼,还有那漆黑的夜……让我在那样清清纯纯的岁月里,拥有了那样一份美好!一别经年,同学,你可曾记得那夜的静好?虽然不常见面,久不联系,但你还是我牵挂的人:这辈子,我们是同学;下辈子,我们还是同学,我还是你的姐……


(本文编辑/杨关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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