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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情】许军 | 妹妹

 闲挑灯花 2020-04-05

妹  妹

文/(山东)许军


我比妹妹大三岁,家里捉襟见肘的日子,又多了一个丫头,一家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所以,妹妹的出生是很不讨喜的。正巧,姥姥村里有一对夫妇,结婚多年了也没孩子。要不送人吧?也好减轻点负担。和人家商量好了,可真想把妹妹抱走了,娘扑簌簌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流,爸爸就这样硬硬的把她给留下来了。

小时候,我挺受宠的。奶奶每次见我,都是喜滋滋地拉着我的手。奶奶说,我是从丝瓜架下捡来的。想想那是多么美妙的场景啊:夏天,凉风习习,鲜鲜亮亮的丝瓜开着黄色的花,缠缠绕绕的爬满了架。架下,睡着一个粉粉的小人儿,枕着柔柔嫩嫩的小草,蛐蛐浅吟,蝈蝈清唱……而妹妹呢?奶奶呶呶嘴,不屑地说,大概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我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初三上生理卫生课,还是懵懵懂懂的。

妹妹属牛,很像她的性格,小心翼翼、忍辱负重。隔了几年,家里又添了个小弟弟,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她畏畏缩缩夹在中间,父母对她的关爱,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那一年,妹妹也就两三岁吧,舅舅娶媳妇盖房子。在农村,盖房子可是一件头等大事。娘疼惜姥姥,就带着妹妹过去帮忙。院里院外忙成一团糟,谁也顾不上她。妹妹只好一个人玩,玩着玩着,她举着小手,嘴里咦咦呜呜地说着。走到娘面前,娘怕她捣乱,生气的一手把她推开;她又走到姥姥面前,姥姥冲她的小手打了一下。妹妹哭了,姨心疼地搂过来,才发现妹妹的手指上原来扎了根刺,已微微有点化脓了。

那时家里很穷,偶尔扯件衣服,也是给我做的。穿旧了、穿小了,妹妹还可以接着穿。记忆中,妹妹从没穿过一件新衣服。仅有的一次,娘不知为什么给妹买了一件蓝格的上衣。不知是想讨我的欢心还是不习惯穿新的,妹妹说:“姐姐,你先穿吧,穿旧了我再穿。”那一刻,我捧着妹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才发现她其实有点小可爱。

那个贫穷的年代,水果、糖块是很稀罕的。娘有时分给我们一人一个苹果、一块糖。苹果青青的,不舍得吃。先捂在被筒里,每天临睡前拿出来闻闻。苹果的香气是很难抵御的,终有一天,我偷偷背着妹妹吃了整整的一个。好爽啊!弄得嘴上手上都是汁。隔了几天,妹妹拿出她捂好的通红通红的苹果。我就坐在她对面,不说话,只是拿眼瞅着她。或许,她猜出了什么,说:“姐姐,你的没有了吗?来,咱们分开吃吧。”一人一半。刚开始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怕被娘知道了挨骂,后来,竟变成理所当然的了。吃糖也是一样,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妹妹拿着一块糖,小牙“嘎嘣”一声咬下半块,“姐姐,你吃。”

那一年,妹妹也就七八岁吧。到邻居家串门,冷不丁地窜出一只一人多高的狗,妹妹吓得失声尖叫,幸亏主人出来的及时。但是,她的胳膊上还是被狗咬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子。那天,看着神色慌张的父母抱着躺在怀里毫无血色的妹妹,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心突然觉得很疼,第一次为妹妹,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的泪。

妹妹上一年级时,我已经上四年级了。想想每天放学不能痛痛快快地玩,身后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妹妹,打心眼儿里就烦。我腿长,一出校门,三步两步就把她甩的好远。每次放学,我都是先赶回家。进门,娘问:“妹妹呢?”“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妹妹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大喊大叫的,夜里吵得人睡不着觉。坚持了一个月,情况不见好转。没办法,爸爸只好给她办了休学手续。 


一年年的,日子过得真快!当年的黄毛丫头也长成大姑娘了。再以后,毕业、工作、恋爱、结婚,我们都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只是有时,还是怀念姐妹共度在一起的时光:冬天的寒夜,被子冷的出奇。妹妹总是先暖着,等我困得打哈欠、伸懒腰时,她总是腾出一角:“姐,快躺下。”温温热热地钻进去,好舒服啊!2004年,为了照顾在外地工作的弟弟,父母去了南方,掐指一算,也有十多年了吧!父母刚走的那一阵,妹心里空落的难受,常常找到我,神情凄然:姐,你想咱爸和咱娘吗?看着你满脸泪痕的样子,那句不太想的话始终没敢说出口,心里酸酸的,点了点头。每次打长途,爹娘总嘱咐我:“你们姐妹俩个要团结好,你是老大,要多照顾着妹妹。”

其实是谁照顾谁呢?平日里妹妹包包子、爆个米花、买串糖葫芦,甚或是一块热气腾腾的烤地瓜,总怕我吃不上,都是急急的给我送来,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去。有时,妹妹来单位找我,站在大太阳底下,我一米六四的个头比她高了一大截,身旁总有三三两两的同事经过。一母同胞,举手投足间很可能有几份相似。那天,一同事打趣道:“你姐妹俩可真像啊!”本是一句随意的话,妹妹却当了真,好像沾了我多大光似的,急急地解释:“哪里,才不像呢?我姐多么时尚!”妹妹说的对极了,她衣橱里的衣服没有一件我看上眼的。有时,她约我逛街,我总像接了苦差事似的。转一大圈,我看中的,她嫌贵;她看中的,我又嫌土。或许,妹妹对色彩的认知,还是停留在童年那些灰灰暗暗的衣服上。

我脾气爆,遇事听不得别人的劝解,急了,声音先高八度。这一点,我承认,熟悉我的人都这么说。可是,我这样飞扬跋扈,妹妹难道一点责任也没用吗?爹娘不在家,她好像多操了好多心,总是和娘一样不忘叮咛:冷天多穿衣,雨天带把伞……这两年,我开车上班,妹妹总不放心,一有雾霾天气,一准打电话过来。有时候星期天,我窝在被子里睡懒觉,接妹妹电话,碰巧声音哑哑的,她便担心我是不是病了……就这样一点点的,我被妹妹生生地宠坏了。

母亲总说我心眼少、实在。也许,上天是故意派妹妹来守护我的。幸好,我还有一个臭臭的坏脾气。要不,妹妹还不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腻歪的头疼!

许军,山东东营人,一枚离土不离乡的女子,闲暇时喜欢写点文字,不为收获,只为耕耘。

(本文编辑/杨关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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