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马的王朝

伯乐书香小屋 2020-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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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的王朝

文/石力

马在大唐时代是一个不可取代的重要角色。李氏家族本是北方隋朝贵族，有胡人血统，善骑射，大唐对马的钟爱恐怕是其他朝代无法比拟的。唐朝开国后，为了开疆拓土，巩固国防，十分重视骑兵力量，开辟了多个牧马区，并设太仆寺专管马的选种、牧放、调养、训练。曾经陪李世民南征北战的六匹骏马：飒露紫，拳毛䯄，青骓，什伐赤，特勒骠，白蹄乌，都是从突厥人处引进的良马，它们身形矫健，体格健美，作战勇敢，从李世民为他们用高贵的官号给马命名也可感觉到非同一般的喜爱。战马死后，李世民令阎立德和阎立本，以浮雕形式将这六匹战马列置于陵前，生死相伴，并给每一匹爱马题上了赞美语以示纪念，这其中出生入死、生死相依的深情真是令人感动！

唐韩幹照夜白纸本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唐玄宗开元初有马24万匹，至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已增至45万匹，并且还有专门管理马匹的官职叫做“弼马温”。不仅如此，唐代盛行的体育活动打马球也与马有关。马球由波斯传入长安。宫中多处建有球场，他们当中不乏球艺出众的高手，而在军队中更是盛行马球。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中，自然产生了很多画马名家。

《照夜白图》就出自于唐代画家韩幹之手，该画是韩幹的代表画作。画中的马名叫“照夜白”，它是唐玄宗的坐骑，是唐玄宗李隆基最为钟爱的骏马。它属于“胡种马”，原产于西域。宁远国王为向唐朝示好，主动送来两匹宝马。唐玄宗对于这两陈居中《进马图》匹马爱不释手，并亲自给他们取名。一匹名曰“玉花骢”；另一匹就是画中的“照夜白”。马的名字起得多么富有诗意！浪漫中又突显马的特点。“照夜白”曾跟随唐玄宗南征北战，它陪伴着唐玄宗度过了许多的难忘时光。在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入蜀避难，它也陪唐玄宗一起度过，因此，唐玄宗对“照夜白”的喜爱之情是非常明显的。

嘶间动朔风

韩幹的《照夜白图》是一幅水墨画作品，它描绘于纸上，构图很简单。这匹“照夜白”被拴在马桩上，画家巧妙地使立柱、横马相交错，整个画面非常的和谐，没有丝毫的刻意之处。但被拴在马柱上的夜照白显然不甘于如此的束缚，正怒目圆睁、不断地挣扎着，甚至还摆出了一副要向前奔跑的架势，使得整幅画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柱子与马之间，呈现出一副动与静、纤细与肥硕的对比，使读者感受到了生命向往自由与外来束缚相互冲突的气息。画面中，马的切齿长嘶使得整幅画的画面感更加震撼人心。

从整幅画的线条来看，非常的简单、流畅，简单的几笔，就将马鬃描绘得飘动飞扬，使人感受到了该马有千里之志。那马的形象不仅追求形似，而且它有力的神态与表情刻画出不同凡响的高迈、刚烈的性情。我们看马的眼睛、鼻子、嘴唇等多处地方都用墨色来进行处理，这样使得“照夜白”的气质更加高贵，显示出该马神采奕奕的一面。此外，马的鼻孔是扩张的、双耳是竖立的，这样使得整幅画的画面给人以紧张的气息。在马的轮廓方面，画家的用笔是十分地简炼的，简单几笔，就将该马健硕的体型完美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使读者感受到一匹骏马跃然纸上。画面中留有大量的空白，这些空白之处看似平淡，但却给人以该马即将驰骋而去的架势。该画虽然表面看起来气氛非常地紧张，但真正用心品味该画后，则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丰富情感。

如果我们仔细观看“照夜白”的全貌，会察觉到画中并没有画出该马的尾巴。这是为什么呢？根据相关人员研究，原来是年代久远，该画保存过程中已经出现了残缺，画面从脖颈往左的躯干部分已经都逐渐有了缺损，现在流传下来的这幅画都是经过后人的修补完成的。就算是这样，这幅《照夜白图》也是非常地震撼人心，略带残缺的画面更让人感受到该画的弥足珍贵与时代的久远及流传的万千不易。

以马为师

此画的作者韩幹，他的学画经历带有传奇色彩。他原本出身卑微，并不是出身于画画世家。韩幹少年时作了酒馆的一名伙计，本来他的生活过得很穷困平淡，可是有一天老板让他去大诗人大画家王维府上收账，这件偶然的小事使他的命运彻底得到改变。当日，王维并不在家，韩幹于是就在王府等候。等得寂寞难耐之际，于是他苦中作乐就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匹马。王维回家后，从韩幹画的这匹马看出他非常有画画的天赋，便立即让他辞掉酒馆伙计工作，专心学绘画，并且资助韩幹两万钱。韩幹受到王维赏识之后喜出望外，自是非常的刻苦，日以继夜，终于越画越好。

唐韩幹圉人呈马图绢本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我们虽然不能够认定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从《照夜白图》的作画技巧来分析，该画的风格确实和王维的水墨画风格有着一定的联系。韩幹在苦练几年后，又跟随曹霸专门训练画马而逐渐画艺成熟。天宝初年，韩幹奉诏入宫为唐玄宗描绘爱马，受到了唐玄宗的赏识，唐玄宗让其成为陈闳的徒弟，让韩幹照着陈氏的画来临摹，但是韩幹却并没有遵从唐玄宗的旨意。唐玄宗不解，韩幹回答说:“我有我自己的老师。陛下现今养在御厩中的那些骏马，它们都是臣下作画的老师。”唐玄宗听了韩幹的回答后，对他更为欣赏，并让他到御厩中写生，就包括描绘唐玄宗爱驹“照夜白”。作为宫廷画师，韩幹并不介意前往马厩去进行绘画。那时，正是天宝年间，酷爱养马的唐玄宗马厩汇集了天下名驹，他用心观察马的形象，通过对不同马的性格进行对比，不断研究和揣摩马的性格，充分掌握了马的动作规律。在不断观察和总结中，韩幹可以说是沉迷了进去，经过长期的观察和绘画，最终韩幹绘出的马画作一出，惊艳了世人！

尽管中国以马为题材的绘画历史已经很久远，但真正到了唐朝，独立的以马为题材的绘画才正式出现。然而无论韦偃，还是曹霸、陈闳，他们画的马均有一个特点：筋骨毕现、要追风。但是韩幹绘出的马则和他们不同，有他自己的艺术特点。韩幹画的马不仅体格健硕，气度不凡，而且神态安详。初看时，似乎只能看到肥肉，而看不到骨头，但是如果细细品味，则别有一番风味。韩幹画中马的骨头基本上都是隐藏在肌肤下，马的眼睛非常地有神，有棱角，耳朵高、胸脯丰满，马尾又细又长，是典型的良驹。马的体态肥壮矫健，特别能反映唐代的审美意趣，因而唐韵十足。是不是感觉唐代的女性很是丰腴，而唐代的马也特别肥壮？韩幹画中的马的精神气质和那个时代的气质有着惊人的相似。画中的马总是给人从容不追的感觉，即使有昂首嘶鸣，也并不像是出于愤怒，而更像是在快意高歌。

对于韩幹所画的“照夜白”，唐玄宗十分满意并许之以厚赏。其后也成为历代达官贵族竞相收藏的至宝。到了清朝，乾隆皇帝对《照夜白图》非常的钟爱，并在该画上题词，将该画收藏在内廷淳化轩。到了晚清，随着清王朝的逐渐衰败，该画也从宫中流出，浮沉若现。从画面上的“恭亲王章”以及“溥儒鉴定书画家藏印”，我们可以大概推断该画的流经历史。在20世纪初期，溥伟为了复辟清室，采取一切手段来筹集资金，不惜变卖府中宝物。随着日本侵略者占领北京，溥伟感觉到形势非常地严峻，家中的奇珍异宝随时可能被日本人所夺去，加上资金方面的缺乏，使得溥伟下定决心将收藏的书画变卖。溥伟变卖书画的消息被英国收藏家戴维德知道后，他委托叶叔重赴京求购《照夜白图》。最终，溥伟将此作交给了叶叔重。张伯驹在听说《照夜白图》被他人收走后，十分的心痛。在回忆录中他这样写道：“余于上海闻溥伟所藏《照夜白图》，为沪叶某求去。时宋哲元主政北京，余急函声述此卷文献价值之重要，其勿任出境。比复函，已转售英国”。《照夜白图》最终还是被卖给了英国人戴维德，从此流失于海外。历经了几次流转，《照夜白图》最终在1977年，被迪隆基金会捐赠给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并由该馆收藏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