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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57年，雄踞南方的楚国逐渐强大，已经不满足于在南方小打小闹，悍然进兵中原，首当其中的就是与楚国交界的郑国。当时的郑国老大郑文公赶紧向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求救。 齐桓公听说楚国动手了，马上兴奋起来，因为一直以来，他就曾有了要跟楚国大干一场的想法，只是由于自己这个霸主当得太入戏，整天忙着插手别人的事务，腾出不手来，这才使得南北两个超级大国多年没有直接碰面，现在楚国既然已经发出了挑战，他就用不着客气了。如果说此前他想带人过去彻底摆平楚国的理由还有点牵强的话，现在的理由就很充分了，他可以大言不惭的向天下宣布，楚帝国主义不顾国际道义，悍然入侵郑国，这是向整个中原挑战是，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抗击楚国侵略者，把楚国人赶出中原去。 按照齐桓公的想法，齐国大军快速隐蔽地开进郑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楚军前，打他个措手不及，以达到战术的突然性。可是相国管仲却说，我们不去郑国。 齐桓公说，仲父啊，我们不去郑国，怎么打击侵略者，又怎么救郑国呢？ 管仲解释说，我们直接打到楚国去，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只要我们攻打楚国，抄他们的老窝，楚国必然撤军回救，这样就等于救了郑国。 齐桓公一听，不由大声喝彩：好主意！可管促接着又说，这次不单我们齐国去，还要把各诸侯召集起来，共同对付楚国，咱们来个群殴。要知道，楚国不是山戎，不是鲁国，他们的实力雄厚得很，光凭我们自己去，到时肯定会累得半死。 齐桓公又不明白了，仲父啊，你闹那么大的动静，楚国人能不知道吗？没事你突然集结那么多部队干嘛呀，楚国人猜也猜得出来你是要打他们啊，他们能不做防备吗？ 管仲说：“我们当然不说是打楚国了，对外只宣称去讨伐蔡国。收拾一个蔡国还不是小菜一碟，等打完了蔡国，向南再迈一步不就是楚国了吗，我们要把战火直接烧到他们国内去。” 齐桓公心想，老管的水平，不服还真不行，这么多的弯弯绕，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出来。这个计划太完美了，老子早就想好好教训那个蔡穆侯了。 原来，齐桓公有个很受宠的姨太太叫蔡姬，是蔡穆侯的妹妹，这个小美眉童稚未脱，活泼好动，很会讨人开心，齐桓公对她是疼爱有加。某天，齐桓公带着蔡美眉在皇家园林里泛舟游玩，船到湖中，蔡美眉童心大发，就搞起了恶作剧，两腿分开踩着船舷，把船弄得摇摇晃晃，齐桓公是个旱鸭子，吓得哇哇直叫。蔡美眉觉得更加好玩，摇得更欢了。齐桓公被吓得面色煞白，拼命抓着船舷叫她别摇。 蔡美眉是受宠惯的人，平时撒娇卖萌总会换来更多的疼爱，见到齐桓公的囧样，愈加作死的摇晃，直把齐桓公摇得七荤八素的趴在船上。回到岸上，稍稍恢复元气的齐桓公把蔡美眉臭骂一顿后，将其赶回了娘家。 蔡穆侯见妹妹被赶了回来，心里很是不爽，我漂亮的妹妹不就是犯点小资的错误吗？你居然还退货，天下想我妹妹的男人多了去，既然你不给面子，我就再给她找个好人家。 蔡穆侯给妹妹找的新老公正是楚国老大楚成王。楚成王得到蔡美眉，可高兴坏了，呵呵，这个美眉真漂亮啊，老姜啊，今天我把你老婆接过来，明天再把你的霸主地位也一块接收了。 这下轮到齐桓公不爽了，老子开发出来的一方热土，你竟然让给了楚国蛮子，要不把你收拾了，老子就不姓姜。现在管仲提出的这个方案，正中齐桓公的下怀，既打倒了楚帝国主义，又搞定了蔡穆侯，他当然高兴。 于是，齐桓公就以中原盟主的名义召集鲁、宋、陈、卫、郑、许、曹组成八国联军一起对付楚国，提出的口号是“抗楚救郑”。当然，齐桓公不会真的把口号喊出来，那些诸侯也以为只是欺负一下蔡国，因此，都很踊跃的赶过来，联军一路南下，打击的目标是亲楚分子蔡国。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南北战争，也是参与成员最多的多国部队。管仲认为，蔡国那屁大的地方，根本扛不住多国部队的猛力一击。所以在作战斗部署的时候，当时齐国个叫竖刁的宦官，马屁功夫一流，颇齐桓公的宠信，主动请缨出任先锋，管仲看在老大的面子上，给了他这个机会。 竖刁耀武扬威地率领齐国战车，浩浩荡荡直奔蔡国首都上蔡而来。蔡侯看齐国部队开了过来，急忙命令紧闭城门，紧急动员全城作好战斗准备。 竖刁兵临城下，并不下令攻城，而是派自己的心腹跑进上蔡城，要面见蔡侯。蔡穆侯连忙笑脸相迎，那心腹一见蔡侯就说：“你摊上大事了，得罪了我们国君，他率领大军随后就到。他一到准杀个鸡犬不留，你要是识相的话，就放点血，凭我们竖先锋跟国君的关系，可以替你求求情，放你们一马。” 蔡穆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听说有这么个门路，急忙从国库里收拾了满满一车金银珠宝给送了过去。表示自己知道错了，愿意将功赎罪，把另一个妹妹嫁给齐桓公，求盟主放自己一马。 竖刁得了好处，即刻派通迅员向齐桓公报告，说蔡穆侯看到齐国的威武之师，早已被吓尿了，打白旗投降了，不用劳烦老大您过去了。 齐桓公拿不定主意，就征询管仲的意见，管仲当场否决，说：“蔡侯为虎作伥，罪不可恕，绝不能接他的投降。” 齐桓公心想，这老管平时不是总教导我们，能不动武就尽量不要动武，如今人家都认错服软了，你怎么还揪住不放啊？ 管仲跟齐桓公解释说，老大啊，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冲着楚国来的，如今还没跟楚国交上手，就接受蔡国的投降，我们就没有理由在蔡国集结，大军也不用前去了。一旦蔡国投降成了事实，部队还往前开，楚国人不用过脑也知道我们要去打他们，到时候他们提前作好了防备，这仗就不好打了。 齐桓公茅塞顿开，于是传令前方：不接受投降，一定要拿下蔡国。 竖刁彻底傻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收了人家的金银财宝，事没办成，上头不准投降。这如何是好？到手的东西哪再掏出来？ 竖刁只好再次派人跑到城里，将齐桓公拒绝投降的指示通报了蔡穆侯。蔡穆侯当场就崩溃，怎么可能呢？这不像是老姜和老管的做事风格啊。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怀疑，该不会是竖刁那小人，吞了的钱财，不给办事吧？于是就质问来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告诉你那竖先锋，他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把事情捅到老姜那里去，拉个垫背的。 到了这个时候，那心腹只得说实话了，蔡侯啊，我跟你实说了吧，不是我们刁爷拿钱不出力，也不是我们老大不肯给刁爷面子，而是这个事情他有内幕。蔡穆侯紧张的问：“什么内幕？” 那心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扁，最后还特别强调，我们虽然是冲楚国来而来，但是依我们相国的意思，这次是非拿你开刀不可了。 蔡穆侯听得目瞪口呆，事到如今，他总算回过味来了，自己这碟小菜也确实不够八国联军分的，难怪老姜要出动那么多的人马。要说这蔡穆侯也不算很菜，这边刚送走使者，那边就忙着收拾，带上老婆孩子连夜投奔楚国去了。 蔡穆侯一到楚国就大声嚷嚷，不好了，齐国打过来了。楚成王听说后，马上命令人将蔡侯带来询问一番，蔡穆侯就将自己用一车金银财宝换来的情报跟楚成王说了。 楚成王觉得不太可能，齐国要来打我？为什么不直接冲我来，而是跑到你们蔡国去？但他又不敢大意，就决定先派人摸摸情况，八国联军要打击的目标到底是谁。 齐桓公和管仲并不知道竖刁与蔡侯之间的交易，他们还以为自己的绝密计划锁在保险柜里，至今无人知晓。于是，管仲命令联军绕过蔡国国都，准备向楚国发动突然袭击，争取一个闪击就把楚国打趴下。各参战部队也接到了最新命令，作好了全力进攻楚国的准备。 谁知就在喊杀声将要响起之际，一辆豪华车直奔大营而来，只听车上的人大声喊道：“齐军兄弟们，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麻烦给你们老大通个话，就说楚国特使屈完在此恭候多时，请求觐见。 屈完可是楚国的贵族大夫，齐桓公见对方派出这么高档次的人物前来，一下子就惊呆了，问管仲：“仲父，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管仲很肯定的说：“有两种可能，一是楚国的情报部门太厉害，破获了情报；二是我们内部出了内奸，将情报泄露了出去。现在无论哪种情况，估计对方已经作好了准备，我们的突袭计划看来要泡汤了。既然他们已经派特使跟我们会见了，我们只好跟他们讲事实摆道理了。” 管仲只猜对了一半，有内奸泄密不假，可那楚成王此刻还在半信半疑，根本没有作什么准备，只不过是派人过来摸他们的底牌而已。而狡猾的屈完也是采取见一步走一步的办法，尽量忽悠他们。 于是，就在路边，楚国使者屈完和联军总指挥管仲进行了一段著名的对话。 屈完一见齐桓公就说：“我家大王已经知道你们来了，让我在这里等候，并且委托我向你们请教，你们住在北方，我们住在南方，相隔遥远，就算是发情的马和牛相向奔跑，那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啊。你们突然要打我们，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边的管仲替齐桓公回答说：“周天子曾给我们祖先太公下过文件，‘五等侯九级伯，如果有不奉公守法的，你们都可以征讨。’现在是你们不向天子进贡包茅，公然违反王礼。还有，周昭王到你们楚国视察，至今杳无音迅，这事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吧？我们就是按照文件精神，来向你们讨个说法的。” 管仲所提的两条罪状，弹性很大，现在就看对方的反应了。先说茅包，那是周王室在祭祀祖先时用来滤酒的玩意，据说不经过滤的酒，老祖宗在那边就会喝得不香不醇，就会惹恼先人，先人们一恼火，后果就很严重。至于周昭王的失踪案，就更无从谈起，这是N多年以前，在楚国N代领导人以前的事情了，就是在周王室档案里也很难查到相关的材料，你还纠缠个啥。 这个屈完是个外交老手，听完管仲的话后，就来个避重就轻：“多年没有进贡包茅，的确是我们的过错，至于周昭王的事情是发生在汉水，你们就到汉水边去打听好了。” 管仲知道遇到厉害角色了，这不软不硬的架势，不施加点压力还真不行。于是命令联军继续推进，直抵陉山（今河南郾城南），在汉水北岸摆开架势，每天擂鼓吹号，把声势造得大大的。 汉水南岸，楚成王亲自率领楚国大军，也摆开阵势，准备痛歼敢于来犯之敌。双方隔江对峙，对峙双方是当时的两对黄金搭档：齐桓公、管仲和楚成王、斗子文，可以说是棋逢对手。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战争已经打不起来了，除了受当时的水战设备所限、双方都不敢轻易渡江发动攻击以外，两国的助手都另有考虑。 从管仲这方面来说，偷袭失败就味意着战争已经结束，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体面的收场。楚国地广人多，地形复杂，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打趴下，一旦等他们缓过劲来，就会拖入长期的消耗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虽说自己带领着八国联军，可是那几个诸侯国历来都是凑热闹的成份居多，真到玩命的时候还得靠齐国子弟兵，最终还是齐、楚两国死掐。就算最终掐赢了对方，自己也肯定被累个半死，齐国的综合实力将会消耗殆尽，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霸主事业就会土崩瓦解。他当然不会冒这个险。 对于斗子文来说，齐国是个强劲的对手，跟楚国比起来人家可是富得流油，况且人家还带来了一帮小兄弟。一旦开战，就算楚国最终取得胜利，可从此得罪了齐国霸主，今后将会麻烦不断，征战连绵，楚国的国力将无法支撑。如果楚国打输了的话，联军就会长驱直入，楚国亡国灭种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斗子文也不打算跟对方开战。 斗子文的狡猾程度不亚于管仲，看到联军只造声势不渡江，就判断出管仲并不想真的干仗，于是就对楚成王说：“大王啊，那管仲鬼得很啊，他是光说不练，一个兵都不派过来。照我判断和平的机会还是有的，不如再派个人过去跟他们洽谈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个意思，顺便打探一下他们的实力。如果他们的实力不济，咱们就冲过去一举收拾了他们，要是他们真的很强悍的话，咱就力争和平解决。” 楚成王对屈完就说：“那辛苦老屈再走一趟吧。” 屈完说：“辛苦倒谈不上，只是我上次已经向老管承认了错误。如果大王想和平解决问题，让我去，那是最佳人选；如果大王想跟齐国痛痛快快的打一仗，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楚成王当场拍板：“就是你去了，我现在就授权给你，那边的事你全权决定，我们在这里做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是战是和就等你的消息了。” 管仲这边早就不想打了，只等着对方派人过来谈判，自己挣个脸面回去就算了，其实想想这么多年的霸主当下来，也只是挣到个脸面而已，实在的东西还真是不多。现在见来的又是屈完，知道事情成了。 管仲吩咐按最高规格接待楚国使者，屈完一看这隆重的场面，心里就决定和平解决，双方这么干耗下去实在没劲，不如大家各回各家算了。 谈判非常顺利，双方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中展开会谈，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达成了四点共识：一，楚国承认不向周朝进贡包茅的严重错误，愿意今后每年向周王室进贡十车包茅；二，为了表示诚意，楚国先送一车包茅过来，联军在收到第一批包茅后，先后撤三十里，等楚国交验包茅贡品完毕后，再全面撤军；三，楚国承认齐国的中原霸主地位，愿意与齐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四，楚国停止对郑国的侵略行动，并遣返被俘的郑国人员，齐国也撤出蔡国，蔡侯在深刻承认错误后，准许返回本国继续当老大。 到了该表态之时，齐桓公看了管仲一眼，管仲点了一下头，齐桓公把桌子一拍：“成，就这样了。” 等送走屈完后，齐桓公问管仲：“仲父啊，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们的条件，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他虽然表面同意了四点共识，可是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大老远跑过来，一箭没放就回去，太折面子了。 “老大啊，楚国和山戎是不同的，我们当初北伐，是要彻底灭了山戎，所以穷追不舍，不惜涉险沙漠。现在南征楚国，不是要灭了他们，也不可能灭得了他们，只是要他们臣服，承认是大周的二级机构。如今他们已经认错了，把多年来一直不进贡的包茅全部兑现，这就是很伟大的胜利啊，而且我们的盟主地位也得了承认，面子也赚足了，还有必要跟他们死磕吗？” 楚成王听屈完汇报说齐桓公很爽快地答应了已方提出的条件，脑子却突然进水，他觉得还没交手就向人家认错，面子丢大了。齐帝国主义就是纸老虎一个，肯定不是为了几车茅草而撤军，而是实力不济，怕了他们。所以他决定撕毁合同，渡江追击敌人。 屈完表示坚决反对，楚成王把目光转向斗子文，斗子文说“：大王啊，咱当初可是说好了让老屈全权负责外交谈判事宜的事啊，既然协议已经签了，咱就不要开这种国际玩笑了，虽然人家称我们为南蛮子，可这点诚信还是应该讲的，不讲诚信的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周幽王的后果啊，再说咱也没有什么损失，无非就是十车茅草而已，叫几个农民最多一个工作日就能搞定。何必给人落下口实呢？” 既然二位老臣都反对自己，那就说明自己的脑子可能真的进水了。楚成王把思路又重新理了一遍，觉得老斗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再说自己就算渡过江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败多国部队。 于是，楚成王也拍了桌子：算了，不打了。吩咐道：“老屈，还是你去一趟，带上一车茅草让他们验，再带上八个大红包和八份土特产，给对面那八国联军的老大，就说大家辛苦了，我不能作东款待他们，就权当是车马费了。” 屈完再次来到联军大营，齐桓公大喜，当场将包茅验明正身，交还屈完，让他们派人送到周王室去。那七个诸侯收到楚国的红包，笑得脸都歪了，呵呵，这次是盟主组织大家来了个武装游览汉水啊！ 齐桓公就趁机在召陵（今河南漯河市召陵区）举行会盟，齐楚和平签约仪式在庄严的气氛中胜利完成，而此次会盟除楚国方面由屈完代表外，其他各国都是一把手参加。从内容上来看，齐国占上风，因为是楚国承认齐国的霸主地位；从形式上来看，又是楚国占了便宜，因为楚国只派出了一个部长级的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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