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1942年滇缅路上的竹笛声汪富敦

 蚂蚁上树啃大树 2020-04-07

汪富敦

一支竹笛,从北吹到南,从东吹到西。吹过滇缅路,吹过惠通桥,吹过野人山。

一位贵州女子,爱上一名远征军通讯兵,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顺着滇缅路,追到云南、追到缅甸、追到印度兰姆伽……为了追寻她的恋人、为了追寻那支军中竹笛,死在了异乡云南,这就是我姑姑的故事。

一支竹笛,从北吹到南,从东吹到西。

时隔四十年后终于得到姑父的下落。我要去见他,去见我整个汪氏家族都怨恨的姑父张一鸣。老一辈人全都进了天国,没有人再反对我,我一意孤行,趁着雨季还未到来,收拾简单行囊直奔云南。

乘长途汽车从昆明向西,沿着老滇缅路,越过碧鸡关,朝着太阳坠落的方向,过安宁、楚雄、南华、祥云、下关、漾濞、永平,奔波两天一夜之后终于到达云南省永平县太平铺。

八九十户人家,一条孤独的小街,几家小饭馆,几家骡马店,这就是昔日滇缅路上鼎鼎有名的太平铺。曾何几时,战争让这条街道喧嚣热闹了好几年,抗战胜利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落寞。

用不着过多打听,小街东头老石桥土地庙后面,一间一楼一底的土掌房墙院,门前有一株碗口大小的紫色三角梅,那就是我姑父张一鸣的家。

带着下车时在小街一家杂货店买的两瓶杨林肥酒和几包杂糖,我敲响了那扇厚重粗糙的木门。“你找哪个?”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门缝里探出圆圆的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家伙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门板,生怕我闯进院内。

报名入伍的女兵,多为高中生和大学生。

“你家有大人在吗?”我问小男孩。小家伙看了看我手中提着的糖果,“妈——有人找!”他喊了一声,随手“砰”的一声把我关在门外。

不一会儿,只听见“嗵嗵嗵”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脚穿大号男式水胶鞋的年轻女子打开院门,“您介是……”她用滇西话客气地问道。

“我姓汪,叫汪富敦。我从贵州来,我找我姑爹张一鸣……”

“哦,哇(我)晓得,您介是贵阳大老表,快请进来,您瞧瞧我,正在打土坯,一身泥巴……”

宽大院墙内堆着拌好的稀泥,墙根下整整齐齐地摆满刚打好的土坯。堂屋右侧是猪圈和鸡舍,左侧是高高的柴火垛。

女主人大约是我的表弟媳,她把小男孩喊在一边说了几句话后,小家伙飞快地跑出门去。

“哇爹在卫生所拔火罐,要一阵才回来。大老表请用茶。”

见到有客自远方来,精明勤快的女人脱掉笨重的长筒雨靴,换上青布圆口女鞋,从屋檐下取下一块风干的腌肉洗净后放入蒸锅,然后倒出花生、割来苦菜、挖来萝卜、舀出辣腌鱼……一切有条有理、忙而不乱。

表弟媳不善言辞,不过随时面带笑容。

“我姑爹得的哪样病?”我喝着老苦茶问道。

“年轻那阵当兵打仗,落下老寒腿。走不动喽,离不开老拐棍喽。”

“我姑爹今年怕有八十一二?”

“没得!前年做的七十五岁大寿,哇爹大哇妈九岁。”

“那些年,你们家过的日子苦咯?”

“苦!咋个不苦?1973年从昆明滇剧团疏散下放到太平铺,全靠人家周校长让哇爹哇妈当代课老师。1957年开始,年年‘运动’年年整,哪年不挨斗?好在太平铺人心慈善,那些外来公社干部想把人整死也难,斗归斗,哇爹哇妈照样当老师,哇爹照样吹笛子,一直吹到哇妈去世……”

自我这位姑姑私奔云南,汪氏家族一致谴责,爷爷气得吐血。一个在县立一中小有名气的校花,放着当地绸布商陈家大姓不嫁,居然会爱上一名路过的河北兵,仅仅是那个兵能吹一手好笛子,至多还会吹笙吹箫,是一个有才有艺的吹鼓手,一支竹笛就把姑姑的魂给勾走了。我在口头上虽然不会评价这宗自由婚姻,内心深处却在说:“这至于吗?可以不嫁陈家,但对于一个行军打仗路过的兵,犯得着去追、犯得着去爱吗?”

事后爷爷也后悔,当初不该让这批国军电台兵住进大院,而且一住就是三天。支援抗战,匹夫有责。兵是流水,谁会想到宝贝女儿会被流水卷走?爷爷临终时大声呼喊自己的小女儿:“我没有逼你嫁人呀,鬼姑娘!不吭不哈就跑了呀,没良心的死姑娘哟……”

走向抗日战场的女兵。

小时候,我是从父亲、从叔伯亲友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姑父的笛子“确实吹得不错”的。他在老家河北正定县得到当道士的叔叔真传,无论是“北派”笛子的高亢、粗犷、活泼,或是“南派”笛子的细腻、典雅、委婉,都掌握得娴熟自如,炉火纯青。姑姑在大定县(今贵州省大方县)县立一中大礼堂的笛子独奏《姑苏行》和《洞庭湖》,学校教音乐课的陈炎午老师给出的评价是:“深情又富苍茫;低回吟咏,凄清婉约……”苍天!南北两支笛子萍水相逢,哪有知音相遇不相知之理?他们以音乐传情,以笛声示爱,你一曲《百鸟朝凤》,我一曲《梅花三弄》;你一曲《关山月》,我一曲《鹧鸪天》……

吹笛子算得上半个行家的三叔曾经对我说过:姑父张一鸣的笛子独奏曲《秋湖月夜》《云雀》《珠帘寨》,以高亢、脆亮、坚实的笛声,精巧娴熟的滑音、剁音、吠音、历音,还有花舌音、多颤音,把禽鸟鸣叫、山泉流淌、情思哀怨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姑姑的《小放牛》《梅花三弄》,其细腻委婉、天地合一的演奏技巧,表现出这位山乡古镇才女对气、唇、指、舌的运用亦非同一般。她娴熟自如、灵巧洒脱,只有豆蔻年华才会有的灵气;只有相遇相知才会迸发的才情,这是人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生命之火,这是青年男女间爱的和弦同鸣。

街上的行人都会在汪家漆器店门前驻足,静静地听着院内传出的天籁之音。听众中有青年学子,有商人贩夫,亦有农夫和老人……我家在中学教书的三叔那几天也偃旗息鼓,在“笛王”面前不敢吹奏平时钟爱的箫笛。

开门声将我从沉思中拉回来。姑爹同小侄儿坐在一辆破三轮车上,直接由我表弟蹬进院内。“姑爹!”我迎上前去,把老人搀扶下车。

“来多久了?”老人用带有河北口音的云南话问我。

“刚到不久。”我简单地回答,找不到更多的话要说。

“唉,老喽,要找你姑妈去喽……”他有些喘,已是槐树开花的季节,老人还穿着毛衣绒裤,头上还戴着志愿军“牛屎帽”。

毕竟是北方人,且当过兵,姑爹身材高大,腰不弯背不驼,虽垂垂老矣却坐如钟、站如松。

“我到你家认识你姑妈时,你还没有出世。”姑爹说,“老泰山去世,我没有磕一下头,烧一炷香,我这个女婿混蛋啊!”

“听我父亲说,爷爷后来也想叫你们回去,但几十年没有音信,以为你们……”

看完我带来的照片、问过家中老老小小的情况后,姑爹对我讲起四十年前的往事:

“四二年三月,部队在贵州安顺誓师后开拔。过黄果树大瀑布,下晴隆二十四道拐,过胜境关到云南沾益、曲靖。在昆明巫家坝机场集训半个月,队伍又开拔。天子庙坡、红岩坡、铁树窝坡、功果坡,刚完工不久的滇缅路好难走!一路上只见翻车。那些大道奇小道奇,吉姆西十轮卡,打几个滚翻下沟底,四轮朝天,路边摆着一排排翻车死的弟兄,惨哪!天上有小日本飞机轰炸,功果桥、惠通桥,炸了又修,修了又炸。走走停停,四月九号才到缅甸曼德勒。到了缅甸第一仗就是救英国人,小日本在仁安羌滨河大桥截断英一师后路,是(三十八师)一一三团三营救了英国人的命。团长刘放吾嘉奖了我们电台班,事后英国佬还送给我们一箱子牛肉罐头,那罐头味道实在怪……”

讲到得意处,年近八十的姑爹脸上泛起红光,两眼炯炯有神。

“请饭喽。”表弟媳一声喊,我们只得中止谈话,入席就座。

“给我倒一点!”姑爹高兴地说道,“一晃四十多年哪,又见汪家人。今天净拣高兴的事儿讲。几年没沾酒了,今天破戒喝两盅!”

表弟媳心灵手巧,一会儿工夫就做出八九样菜:爆腌鱼、蒸风肉、油煎藕粑粑、清蒸臭豆腐、油香椿煎鸡蛋、发水腌菜、韭菜花炒老腊肉、苦菜竽儿汤……

“好手艺哪!可以开个小饭馆哪。”听到我的好评,表弟媳妇羞得满脸通红。

第二天起来时已是十点多钟,“昨晚上喝多了……”我不好意思地对正在晒太阳的姑爹说道。

“吃过中午饭我们到坟上去,下午你大表哥和大表嫂一家从大理来看你。”姑爹对我说道。

屋檐下的提箩中早已备好香蜡纸烛和供品,我又到街上买了好多红杏。吃过午饭,姑爹带上小侄儿出门上山,陪我去祭奠从未见过面的姑姑。

搀扶着老人,顺着牛羊行走的沟壑窄道,我们爬上屋后不远处一座小山。滇缅路在山脚下飘然远去,不时有客货车扬尘驶过,转眼湮没在莽莽群山之中。

抗战时的滇缅路。

红子树开着一簇簇白色小花,蓝蝴蝶一样的扁竹根花儿在山风的吹拂下翩翩舞动。五月的滇西,山苍翠,松如涛,杜鹃绽红。从泰国湾飘来的湿云一团团向北飘去,一年一度的雨季即将到来。

小侄儿三蹦两蹦,先到几步,站在一座土坟前向我们招手。

走到坟前我才发现,姑姑的坟不是按照风俗面对远处的风水“相山”丫口,而是反常地横卧土坎面朝北方!

姑姑,可怜的姑姑,你北望贵州,北望家乡!你可曾在天堂吹奏一曲《北望乌蒙》?你幽怨悲苦的笛声飘过横断山,飘过北盘江,飘过胜境关,飘到家乡了吗?我为何没有听见?为了抗日,为了情爱,为了一支竹笛,滇黔路那么遥远,滇缅路那么凶险,一个弱女子如何跋涉漫漫关山路?如何跨越澜沧江怒江大峡谷?如何渡过伊洛瓦底江?

四十年前姑爹随部队开拔离开我家,半个多月后,姑姑收到一封来自安顺军营的信,这封信彻底改变了姑姑的一生。她背着家人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和形影不离的笛子,搭乘烧木炭的客车到两百七十多公里外的安顺去看望张一鸣,谁知部队早在前两天已紧急开拔赴云南保山前线!

姑爹唯一一张照片。

“我糊涂!我混蛋!我不该给你姑姑写那封信。”姑爹悔恨地说,“她在安顺流浪了三天,找不到我,又不敢回家,遇到七十一军野战医院招女看护,她问人家是不是到云南打日本鬼子?招兵的人说是,傻妮子就报名当兵了……”

我能知道些什么呢?经过一个多月的短暂集训,什么也不会的姑娘被拉上战场,就要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兵,就要面对男性下体接屎端尿,就要双手压住人体手足,目睹钢锯怎样截肢断骨……

在中国远征军中,没有一名女兵是强征入伍的。有不少女兵是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爆发后,应国民政府在抗战大后方大学、中学中广发的“征兵令”报名参军的。她们自愿为中华而战,为民族而战。有位美国人说:“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有士兵。”这些刚入伍的姑娘,在家是妈妈的小棉袄、心肝宝贝。在印缅战场,在异国他乡,她们跟男兵一样,同样面对瘴气、毒蛇、蚂蟥、蚊虫、野兽、山洪和酷热;同样面对轰炸、枪炮、急行军、饥饿和疾病。月经来时,随部队在齐腰深的河水中蹚水行军,军绿色裙子后面拖着红色血水!石头见了也会伤心落泪!苍天见了也会为之动容!

姑姑就是在缅甸落下的病根。三年抗战,二十一年教书;疏散下放,政治迫害加上患病,四十七岁含恨而亡!埋在滇西穷乡僻壤,孤苦伶仃,陪伴她进入坟墓的只有那支从家乡带去的竹笛 。

1942年4月28日,腊戍失守,十万远征军败走野人山,历时73天,仅剩九千多人到达印度利多。

“惨哪!缅甸胡康河谷,几百里荒无人烟,我是五月十三号随新三十八师跨过清德温江进山……”姑爹提起野人山,端着酒碗的手止不住颤抖摇晃:“作战手册上讲,热带丛林行军,有沟不钻林,有脊不下沟,哪来的选择?漫山遍野全是树。望天树、板根树、龙血树、箭毒树、大叶榕、小叶榕……藤缠树,树缠藤。看不见天,望不到头!好不容易碰到没有树的河谷草甸,也是寸步难行。飞机草高过人头,大茅草叶子像锯齿,紫茎泽兰裹手缠足,刀砍不断,手拔不动……”

“饿死病死的弟兄,三五个小时就会被黄蚂蚁啃成一堆白骨。黄蚂蚁密密麻麻爬行像行军打仗,谁见了都会吓得倒退三步,蚂蚁队列足有五六寸宽,排成一条弯弯曲曲队伍,来来往往,黄澄澄望不到头……”

姑爹还讲到“打摆子、旱蚂蟥、不见火光的大树冒烟”,弟兄们“吃野果中毒,头脸肿得流黄水,为杀战马与马夫拼命”……他已经讲不下去了,举头凝望老屋乌黑楼枕,双眸泪光闪烁。他拿起筷子敲打酒碗,用沙哑、苍老、悲凉的嗓音唱起《远征军军歌》:

枪,在我们肩上!

血,在我们胸膛!

到缅甸去,走上国际战场,

把太阳旗埋葬在伊洛瓦底江!

枪,在我们肩上!

血,在我们胸膛!

到缅甸去,走上国际战场,

……

从姑姑坟上回来,大表哥、大表嫂、大侄女、侄女婿和小侄孙早已坐满一屋。穿得新潮、长得靓丽的大侄女跑上前来一把抱住我高声喊道:“大表叔,想死你了!”弄得我两手伸开,头向后仰,傻乎乎地说:“好!好!”逗得满屋子人大笑。

四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祖婆婆家乡来人,他们多高兴!多开心!大表哥一家从大理州赶来,特地带来一条没有鱼鳞的、有蟒蛇花纹的洱海江团。“昨天下午得到爹爹打来电话,今日一大早就从大理赶来。表弟太有口福!天麻麻亮我去洱海大桥头就碰见有人网住这条鱼,我们也是一两年没有遇到这种鱼了。”大表哥说道,“在这里多玩几天,我还要把爹爹一家人和你接到大理去,认认家嘛!你嫂子是白族,会一手白族拿手好菜。去苍山、洱海、蝴蝶泉玩玩,品一品白族三道茶。你小侄女是州文工团的,去瞧瞧她唱的‘大理有条草帽街嘛’……”

“我倒是一处也走不成,家里还有鸡还有猪。”表弟媳说道。

“请马三嫂帮忙喂几天猪。一年到头都在忙,该歇歇了。”姑爹心疼地说道。我看见表弟媳用围裙偷偷地揩眼泪。

从大理带来的江团鱼一鱼三做:爆腌鱼片、清蒸鱼块、下关砂锅鱼头豆腐,还有酥肉炖藕、剑川炸乳扇、弥渡小米鲊……全都是大表嫂的杰作。我手端酒碗站起身来说道:“姑爹,见到你们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睦睦,实在高兴!祝姑爹健康长寿!祝大家平安幸福!”大表哥是海量,一轮酒敬下来,我已经有点摇摇晃晃,感觉到屋子在转。酒壮人胆,我放肆地对姑爹说:“姑爹,说说你和我姑姑最最幸福、最最开心的事,好吗?”我的提议得到全家人的热烈掌声。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儿孙满堂,晚辈孝顺,加上我远道而来,又有酒力作用,高兴得姑爹有求必应,全然没有避讳。

“最幸福、最开心的是大反攻!”老人放开嗓门,声若洪钟,“1943年10月大反攻,打它狗日的十八师团!攻瓦鲁班,密支那;打八莫,占南坎。10月29号总攻龙陵。十个师哪!10万人打了整整4天哪!一间房一间房争夺,一个碉堡一个碉堡用人肉炸药包爆破,用老美的火焰喷射器扫。11月3号攻进龙陵城,小日本死伤一万多,我们死伤两万八!入城式——拿下龙陵城的入城式,你姑妈找到我,我这一生一世,我和你姑妈这一生一世忘不了哇!拼死拼活,这一辈子无悔,这一辈子值了……”

中国抗日战争云南战场攻入滇西龙陵后的入城式,我姑爹姑妈不会忘记,所有的远征军将士不会忘记,美军顾问不会忘记,战地记者不会忘记,全中国全世界不会忘记。

“那一天,团长找到我,要进龙陵城,没有军乐队咋办?我说我来办!带上二十几个兵,冲进龙陵中学,在一个杂物间找到两面小洋鼓,把全团司号员集中训练,‘嗒打的,的嗒打’,我吹笛子走在最前面,临时决定阅兵进行曲选云南撒尼族的《阿细跳月》,八个号兵跟着我,加上两面小洋鼓。最后面是全团仅存的七百三十九名弟兄,踏着正步,刺刀闪着寒光,开进龙陵城!人山人海哪!小鼓敲着,军号吹着,笛子吹着……突然间,你姑姑听到《阿细跳月》的尖啸笛声,跑出七十一军野战医院女兵队列,尖叫着大喊一声:‘张一鸣!’她跑着,把要掉的军帽抓在手上……”

整整两年!姑爹兵败野人山,九死一生回到祖国。姑姑追姑爹追到安顺、追到云南、追到缅甸,跟随孙立人将军的部队到印度兰姆伽,带着一支竹笛去追寻另一支竹笛。整整两年,互不知生死。今日哪,上苍有眼,一对情人在战场相会!在血流成河的龙陵城相会!在抗战胜利后的入城阅兵式上相会!

阅兵队列乱了一下很快恢复秩序。身穿美式女军装的姑姑从挎包内取出笛子,与姑爹肩并肩走在队列第一排,两支竹笛同时吹响。她身上的已经褪色的草绿色护士裙上还残留着洗不净的伤员血污。“嗒打的,的嗒打……”军号吹着、小洋鼓敲着、笛子尖啸着、士兵们踏着正步走着……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