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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那个,我用心呵护的人

 新用户56909953 2020-04-11

  近些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难免有些思念。家与我的距离虽不曾远至天各一方,然而,心中时常记挂的,却不是经常照面的,每每念此竟也有些惆怅。我不是一个特别恋家的人,至少以前这么以为。然而,离家越久,关于那些想呵护的人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使我觉得,成长,近乎是件残酷的事情。

  让我最记挂,同时记挂中带有些酸或怜的味道的,只能是我那个憨实而执拗的弟弟。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工作,也有些发展,这些我有的耳闻,有的眼见,但所有他的事情我并不是参与者或者决策者。他的事业从来不必征询我的意见,这大概是我们兄弟两个选择的道路不同罢了,他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他也未必明白。所以,在家时,我们很少倾心交谈,甚至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即使有,也是问问我身上有没有钱,想买什么一类的话题,我也不得不承认,弟弟时不时往我卡上打钱的事实。这样一来,我反而更加怀念我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我从小在姥姥家住着,弟弟则跟着爸妈,虽然不在一起,但是弟弟几乎每天都要来找我玩。印象当中,虽然很明确的知道他是我弟弟,但似乎和别的小朋友并没有太大区别。

由于受到老人宠着,我的童年和别的小朋友比起来,多少显得有些奢侈。记得那时候我在一个纸盒子里攒着零钱,具体多少我已记不大清楚,里面还有画片儿和玻璃球等玩具,纸盒子放在靠床的衣柜上,我还自作聪明的用姥姥的黄头巾蒙起来,或许有些障眼法的味道。这天,我从外面玩耍回来,想拿钱买冰棍儿。但是,当我爬上床的时候,竟然发现我的“百宝盒”静静的躺在床上,旁边还散落着碎纸片儿,和姥姥的王麻子剪刀,心里面一惊,“谁偷玩我东西啦”,我这样想。于是,急匆匆的翻检盒子里的“财宝”,果然,里面的摆放明显不是原来的位置,还缺了三毛钱。不由得,怒从心起,这时,姥姥正戴着眼镜儿在石榴树下边纳鞋底儿,我就在屋子里就冲着她问。在得知弟弟来过以后,我就断定是这小子办的坏事。我气咻咻的要找他,他要是敢把钱花了,我就非得揍他不行,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像个小野兽一样在外面挥着拳头来来回回的逡巡了一阵子,最终在一个巷子的尽头锁定了他。

  那里有很大的一堆沙子,弟弟穿这一件松垮的旧白背心,一条背带已经耷拉在胳膊上,黝黑的肘上粘着细软发白的沙子,他正背对着我, 跪在地上,右手推着一辆长方形药盒剪裁的小汽车,车里装满了细沙,一边推着小车,一边还大声喊着“嘟嘟,嘟嘟,小汽车来啦”,他的前面是他挖的几个“山洞”,汽车在他的推动下,正徐徐穿过些“凿”在“山崖”边儿上的,一个又一个“隧道”,仿佛一切都是现实一般,他做的很是小心翼翼,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种无忧无虑的气息在他身上恣意的散开,像刚去壳的嫩芽,努力的扑棱开自己盈盈可握的身躯,又像将要睡醒的婴儿,张着双臂,打着哈欠,在梦与醒之间来回的穿梭。而我,当时是那么的愚蠢,自私到已经变得残忍,我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因为用力过大,那件旧背心竟有撕裂的声音,弟弟也受到很大的惊吓,瞪着眼睛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说没拿我的钱,敢跟我说谎,我叫嚣着,威胁着,似乎也杵了他一拳,然而他最终也没有承认,他的执拗让我明白武力是不能让他屈服的,我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不剩几根毛的头上,耷拉着破损的鸡冠,漫无目的的踱着步,做着残喘的恐吓。弟弟蹲在地上,一寸长的头发被我拽的横七竖八的匍匐着,脸门上还留着许多汗道子,夹着沙土的痕迹,他不时的用手揩着脸上的汗,竟把一张脸抹得花里胡哨儿的,可露出的却是一脸的倔强与不屑。

  如果说以上我的行为只算是冷漠的话,我心里上倒还不是很自责。然而我当时一定是气昏了头,我张牙舞爪的跑到沙堆上,用脚踩踏他精心构建的隧道,公路,小房子。折磨一个人莫过于摧毁他心爱的东西,如果让我剖析自己,我也未必能想到自己是那样一个残忍的“活物”,弟弟拖拽着我的胳膊,试图阻止我,而我反而气焰更加嚣张,把右脚抬得高高的,甚至超过了膝盖,我憋着劲儿,全身的重心挪移到右脚掌,重力加速度,狠狠的砸在那辆羸弱的小汽车上,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它在我脚下被压扁,被摧毁。做完这些,我像一个刚啃完一只鸡的饕餮者,用牙签仔细剔着牙缝的肉丝儿,连带着戳一戳那些陈年牙垢,然后满足的靠在椅子上,一边回味着战果一边搓着脚指头缝儿,兴致盎然时,再嗅一嗅搓脚的手指,也未尝不可。弟弟哭喊着,他哭了,我当时一定很欣赏自己的战果,他捡起瘪下去的汽车,明白已经不能在修复,他是那么的绝望,哭做在地上。突然他像一头小牛犊子似的,向我奔来,用头狠命的撞我。

  至于这出我一手导演的残忍,是怎样结束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正像一件很容易的取得胜利的事情,人们只会记住胜利两个字,至于是怎么胜利的,总是习惯性的遗忘。然而,那个下嘴唇有些嘟出来的,喊我哥哥的弟弟,那个战败的弟弟,竟也是那么的健忘。

  我们还是小哥俩,还是哥哥的弟弟,弟弟的哥哥。我要是当大王,他就拿一把木刻的宝剑,把外套披在背上,充当我的保镖,跟着我穿街入巷,随着我吆喝呐喊;我要是当老师,他就搬一张小小的板凳,坐在我身前,充当我的学生,摇着脑袋背儿歌,举着小手儿回答问题。

  只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成长已经把它拽成了回忆!  

编辑:雁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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