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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周的熊猫学堂第三节课程《2003年伦敦苏富比沐文堂旧藏宋瓷专场》中，其中的一件耀州窑长颈瓶（胆瓶），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大家看是不是很眼熟，没错，这件长颈瓶就是在2018年再次复出市场，于伦敦苏富比春拍以789000英镑成交的“天价”耀州窑长颈瓶，而值得一提的是，在17年前，同样在伦敦苏富比，这件瓶子仅以14400英镑成交，17年升值近45倍，堪称超额回报了，而有的童鞋不禁要问了，为什么这件看似貌不惊人的耀州窑长颈瓶，能在2018年卖出了近800万人民币的高价呢？
接下来，请跟我们一起来分析下这件器物： 
这是我当时在18年去伦敦苏富比现场拍的实物照片，首先看这个瓶子实物很完整，没修没冲，器型规整，而且釉光非常温润，釉色介于月白与翠青之间，总体发色还是很好的，而且尺寸足够大，视觉上看非常的秀美挺拔，所以从器物本身的烧造质量来说，这是一件无挑剔的东西。
查阅资料可以看到，在日本1997年那场著名的《耀州窑》展览中，收录一件类似作品，目前为日本私人收藏，而在耀州窑黄堡镇窑址亦出土一件与这件器物非常接近的器物，目前收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可证此件器物为耀州窑所烧造。而与这件瓶子最接近的一件器物是纽约J.J LLALY&CO所展售出的一件，目前收藏于瑞士玫茵堂中，“可是近来疎酒盏，酒瓶今已作花瓶” —宋萧泰来《亭坐》 2014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在陕西西安市雁塔区观音庙村发掘了一座金代小型砖室墓，墓葬内出土了一组耀州窑的酒具套装，而其中的“酒瓶”，与沐文堂所藏这件十分类似。与这件长颈瓶同时出土了一件平盘，两只酒杯，可证明此类长颈瓶在当年是当酒具来使用的。
而这位墓主人也是大有来头，名叫李居柔，官至金代资政大夫，陕西东路转运使行六部尚书，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也就相当于当下的陕西省“省长”，是金代地位较高的士大夫阶级，而根据上图中发掘报告的线描图可知，这组器物随葬于墓中央，由此可见此类器物在金代，也是十分贵重的，不仅使用人群地位较高，而且能随葬地下，足可见当年墓主人对它的珍重。
在金代墓葬的壁画中，我们也发现了两例类似长颈瓶当做酒器的例子，在上图右侧，焦作金代墓壁画中的一幅奉酒图，左侧侍从怀抱长颈瓶，而右侧侍从则手端劝盘，内置酒盏两只，与李居柔墓出土的配置一致，可见在金代此类长颈瓶之酒器用途。
20-1.山西兴县元至大二年（1309年）墓备酒图壁画；20-2. 陕西蒲城洞耳村元墓“行前献酒”图壁画；20-3. 山西屯留康庄村元墓备酒图； 山西兴县元至大二年（1309年）墓壁画中，可见瓶倾琼液出的备酒情境。陕西蒲城洞耳村元墓西壁则勾描“行前献酒”的仪制两仆从分持长颈瓶与盘盏，倾酒满盏，跪而献进，这恰是《事林广记》所记官员常行之礼的再现。该墓正壁墓主夫妇对坐图旁的高桌供物中，长颈瓶与盘盏、“马盂”并陈，进一步再现了时至元代酒器的基本组合.“古瓶盛酒后簪花，花酒由来本一家。” ——清乾隆皇帝《御制咏瓷诗官窑胆瓶戏成口号》 
有趣的是，宋元花瓶与酒罂间并无鸿沟壁垒，二者在功能上完全可以自由转换，酒罂尽饮后，即可转作花壶，以备清赏，正是“可是近来疎酒盏，酒瓶今已作花瓶”。乾隆御制诗《官窑胆瓶戏成口号》也直言“古瓶盛酒后替花，花酒由来本一家”。宋元花瓶大多并没有专属造型。说明许多瓶式用作花器之余，也可在酒事、茶事、香事等不同使用场合进行功能置换。既可为市井瓦肆中的酒醋买朴容器，也当得四般闲事中的香花清雅之具。胆瓶插梅，在诗词文学中被反复题咏，“ 胆瓶谁汲寒溪水，带月和烟篸一枝”，又“胆瓶温水，一握春如洗”，均是小瓶贮芳条、花落砚池香的生动写照。然胆瓶虽颇得文人青眼，具体瓶式在诗词中却未尽言，只能从“圆壶俄落雄儿胆”“胆样银瓶玉样梅”等文字片段推想。细观诗画史料与文物实例，此类长颈瓶，细颈修长，腹若垂胆，徐兢笔下高丽青瓷之“花壶”即属此类，其制又可与《药山、李翱问答图》中所绘插梅小瓶一一扣合，所以可推断，此类长颈瓶应为古时文献是所称的“胆瓶”
此类长颈瓶（胆瓶）在金代是风靡一时的重要器型，除了耀州窑外，由上图可见，北方地区各大窑厂均有烧造。左1为河南地区青瓷窑厂烧造，2为定窑（疑似）烧造，其3,4为钧窑烧造，虽然釉色各异，但形制相类，均为小口圆颈，细颈修长，腹若垂胆。“恰似白描吴道子，观音妙相手中持。” —乾隆皇帝御制咏瓷诗《宋瓷胆瓶》 而此类造型的源流，则非宋时原创，其样制亦从北朝、隋唐的瓶式传续而来。 龙门莲花洞南壁第41 龛北魏后期的石雕中，插容莲花的大花瓶已具备宋元胆瓶之造型要素。而在西魏时期麦积山石窟和唐永隆二年（681）的龙门石窟中，胆瓶样式也出现在菩萨手中的净瓶上。佛事之外，长颈、圆腹的花瓶也是丧葬文化中的重要仪物。山东临朐北朝墓画像石上就有胆样花瓶插奉莲花的场景，体现出丧祭供奉的意味。隋唐墓道壁画或随葬仪俑所示的卤簿仪仗中，也不乏长颈瓶的身影。河南安阳隋开皇十四年（594）张盛墓陶仪仗俑中，即有托捧长颈瓶的随从形象。初唐长乐公主墓甬道东壁的壁画中，也可见侍女持奉插荷长颈瓶的妙曼身姿。
18. 晋唐长颈瓶。18-1.龙门莲花洞41 龛北魏后期石刻；18-2. 山东临朐北朝画像石墓石刻；18-3. 唐长乐公主墓墓道壁画；18-4. 日本群马县古坟室北齐铜瓶；18-5. 登封法王寺地宫唐白瓷净瓶；18-6. 定县辽静志寺塔基耀州窑青瓷瓶这些雕绘文物，提供了胆样花瓶由晋唐至宋元的传承线索。而据文物资料看，这一时期的长颈、胆腹瓶多出土于墓葬和宗教遗迹，既可祭奉先人，也可供奉佛事。
所以，宋元清供胆瓶，应是从晋唐佛教用器中化用、袭变而来，在保持供瓶功能的基础上，另辟清赏雅玩之用。王世贞《胆瓶》诗云：“小小一军持，时露春消息。掷去色即空，插来空即色。”乾隆《宋瓷胆瓶》诗言：“恰似白描吴道子，观音妙相手中持。”均是花器胆瓶化自佛教净瓶的明证。 宋元时期的陶瓷花瓶产地各异、造型多样，折射出丰富的文化现象。澄泥淬火的陶瓷花瓶多由晋唐宗教、日用壶罂袭用而来，更多展现出时人关照日常、追求精雅的生活美学；其见证了百工精益的市井繁华，也流露出典雅士风的品味，低调中隐见繁华，简约中不乏创新。瓶花之具点缀着市井酒肆的铺排喧闹，寄予了博雅君子的清疏士风，跻身在民间寺社的虔诚香火中。
—以上内容节选自熊猫讲堂系列课《藏家品位——历史上那些重要的宋瓷专场》第三节“2003年伦敦苏富比沐文堂藏宋瓷珍藏”内容。 参阅： 1任志录 《玉壶春瓶略论》故宫学刊 2009年总第五期 故宫博物院 2扬之水“宋人居室的冬和夏”《古诗文名物新证》，紫禁城出版社，北京2004，第322-324页。 3袁泉 <何得精舍贮芳条—宋元陶瓷花瓶> 《装饰》，总第280期，2016.08 4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金代李居柔墓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 2017年第2期 5杨哲峰：“从蒲城元墓壁画看元代匜的用途”，《中原文物》，1999.4，第 71-74 页； 6扬之水：“元代金银酒器中的马盂和马勺”，《中国历史文物》，2008.3，第 25-34 页。 7孙机 ：“唐宋时代的茶具与酒具”，《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总第四期，第 113-123 页。） 8 宋西湖老人：《西湖老人繁胜录》，浙江人民出版社，杭州，1983。 9宋刘子翚：《任伯显昨寄日柹不至，续以胆瓶为贶》，《全宋诗》，册三四，第 21378 页。 10 宋杨万里：《诚斋集》，卷五，《昌英知县叔作岁坐上赋瓶里梅花时坐上九人七首》之二，《全宋诗》，册四二，第 2612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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