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关肃霜之《拾玉镯》

　　关肃霜先生的人品令人称赞，其创立的关派艺术更是人人缅怀。她留给后人的剧目，既有传统的，又有现代的，传统中彰显出新的表演风格，现代中融入了浓厚的地域风情。

　　而关派剧目中首推名冠南北的全本《铁弓缘》，这出戏，“三旦二生”的表演行行精彩，处处诱人，更集中展示了关肃霜先生的艺术才华，成为关派继承者必然要效仿的对象。

　　正因为如此，长此以往给大家的印象是，关肃霜先生只是以武戏盛名。然综关派艺术的全貌而论，关肃霜先生又何止“尚武”，她的“喜文”同样丰富多彩。例如早期的《红娘》《生死恨》《锁麟囊》，行当、流派纷呈。中期有《谢瑶环》《黛诺》等，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表演体系。

　　今观赏到一盘摄制于1982年的《拾玉镯》光盘，看后顿觉关肃霜先生的“三小戏”同样精彩绝伦。她饰演的孙玉姣耿直率真，毫无小家碧玉之感。

　　只见孙玉姣端着笸箩、转着辫子碎步出场，整装后的开门，左右看天气的连贯动作立刻将观众的眼神吸引到她的身上。而此时她的出门又是很直接到位，并无有过多的表演，非常自然。接着是将鸡轰出门的表演，一个小滑步，再矮身指鸡，稍带微笑，表现出鸡险些将孙玉姣绊倒，非常生活，同时也显示出孙玉姣这个小姑娘的一种娇嗔。再之后一连串的放鸡、喂鸡、数鸡、轰鸡、找鸡、捉鸡等哑剧式的表演非同一般，关肃霜先生通过婀娜的身段，传神的表演，立刻使舞台上有种群鸡跃然的感觉，美不胜收。另外，像喂鸡的眯眼、揉眼和咬线头的塞牙、剔牙等表演细节，都是关肃霜先生提炼生活元素并对其加以艺术化的具体体现。 

　　正当观众聚精会神地欣赏关肃霜先生表演的时候，她将一件无形的道具——鸡留在了舞台上，任其“游玩”，为后面与傅朋的一段表演留下了伏笔。

　　10分钟的哑剧表演结束后，观众才听到关肃霜先生发出声音：“孙玉姣闲无事针织绣做，门儿外好春光日暖风和。”唱腔简约明了。在与傅朋初见时，关肃霜先生的眼神始终不与对方“见面”，直到孙玉姣道出：“是呀，你到别处去买吧”，她才微微抬头与傅朋对视，旋即视线便离开了。此段表演，孙玉姣三个不同声调的“不送了”亦多彩传神。

　　之后又是5分钟的哑剧表演，做针线活、搬椅子进门、掩门偷视、整装侧听、出门寻找、碰面轰鸡，这些都是为了掩饰孙玉姣内心的紧张与羞涩。待傅朋轻叩门后的开门偷窥、怨朋、踩镯、唤朋和进门耸肩回视玉镯，关肃霜先生都演得轻盈、准确、清晰，使观者心知肚明。这之中的三次拾玉镯的表现各不相同：第一次欲拾，恐人看见；第二次欲拾，被一声咳嗽惊扰，慌了精神；第三次欲拾，孙玉姣慢慢下身，可一只脚立在玉镯边，抬头见是傅朋，忙又轰鸡，然此时鸡已回到笼中，孙玉姣的窘态表露无遗。

　　从以手绢掩饰拾起玉镯，进屋后带上玉镯左右观赏，出门外阳光下细赏玉镯，到与傅朋交叉的“还”玉镯表演，又是近10分钟的半哑剧表演，只因之中有十几个字的道白，观众才又听到关肃霜先生的第二次演唱：“他那里失玉镯寄情于我，我二人若婚配天作之合。”只见孙玉姣手带玉镯在屋内上下、左右、前后摇摆、舞动，犹如玉镯满屋飞舞，她此刻喜悦的心情被关肃霜先生演绎得淋漓尽致。

　　关肃霜先生通过真切、传神、动情的表演将少女的内心世界塑造得惟妙惟肖，她的一切动作都是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变化，是心理活动的外化。关肃霜先生演出的孙玉姣是花旦的，是京剧的，是生活的，是具有关肃霜先生特色的孙玉姣。（作者单位：中国京剧杂志社）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2016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