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开皇十七年/597年 公元597年,隋文帝杨坚第四子,蜀王杨秀的爱妃董美人因病去世,时年19岁,据传杨秀写下《董美人墓志》以示哀悼。《董美人墓志》书家是否是杨秀或不可考,但是后人却因此帖,让后人记住了杨秀和这一位姓董的美人,以及这一份凄美的爱情。 蜀王杨秀:开皇元年,册立为越王。出任柱国、益州总管、西南道行台尚书令,册封蜀王。入朝为官,担任检校内史令、右领军大将军。再次出镇蜀地,任用元岩为益州长史,境内得到大治。元岩去世后,奢靡骄纵,妄行不法。得知晋王杨广夺嫡成为皇太子,心中甚为不满。被诬使用巫蛊之术,诅咒隋文帝,坐罪削爵为民,软禁于内侍省。隋炀帝杨广即位后,长期带在身边。大业十四年(618年),左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弑杀隋炀帝,欲立杨秀为帝。没有得到众人认可,惨遭杀害,时年四十六岁。 杨秀妃妾:杨秀王妃为长孙氏,长孙览之女;董氏为美人(故称董美人),北齐凉州刺史董佛子孙女。 清嘉庆、道光年间/1795年-1850年 这块墓志直到1200年后,于清嘉庆、道光年间在陕西西安兴平县出土,原石出土的准确年代无考,关于此墓志最早的记录,是清瞿中溶《古泉山馆金石文编残稿》:“丁酉七月购得拓本。”“丁酉”为道光十七年(1837),由此可推测应在嘉道年间。 原石在陕西省兴平县出土后,很快被兴平县令上海陆耳山副宪第五子陆君庆(剑庵)所得。陆氏以淡墨精拓,薄如蝉翼,笔画丰润,非常准确地反映了原碑的风貌,后世称“关中淡墨本”,流传极少,最为珍贵,世以得此本为荣。 陈景陶藏本,卷轴装,淡墨拓。此本为仲威先生1999年在上海图书馆整理碑帖时无意发现,对照清方若《校碑随笔》,此拓四行“顺以承亲”之“承”字完好无损,仲威先生定为关中淡墨初拓本,上方书堂有陈景陶题款“董美人墓志原石初拓本,丁亥二月八日,悫斋题”五行十九个大字。卷中钤有七方印章,其中五方为陈景陶藏印,另两方模糊不可辨认,左侧绢边处又钤有陈景陶藏印三方。仲威先生认为当时上海徐渭仁拓本亦分浓淡两种,然徐氏淡墨拓比之关中蝉翼淡墨拓则有霄壤之别。现在看来藏家手中被谀为“关中淡墨拓”多是“上海淡墨拓”。 墓志出土后,关于其真伪曾有很大的争议,以汪鋆的《十二研斋金石》为代表,曾提出四点怀疑,但以张廷济、杨守敬为代表的学者又提出驳斥意见,俱以为真。就其书法而言,该墓志布局整齐缜密,结字工整严谨,笔法精劲含蓄,字形多扁方,尚存晋人小楷、北朝墓志之古韵,在笔意上已脱尽隶意,和隋初的《龙藏寺碑》(开皇六年,586年)相比,虽仅晚11年,但楷法已成熟了许多,堪称隋志小楷中第一,属历代墓志的上品。 清道光年间 陆剑庵卸任后,将墓志原石带回沪上,当时上海著名的金石收藏家徐渭仁(紫珊)得知此事后,斥巨资从陆氏手中购得。徐氏十分珍爱,从关中把此石携至上海,自号其斋曰“隋轩”,珍秘不示人,且“不轻毡拓”,徐氏拓本据说用墨较浓,字画瘦细。据王壮弘先生说,徐氏把原碑磨去一层,故字口较细,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称:“徐紫珊载归上海时拓本,拓墨乌黑,字划较关中初拓瘦细,相去甚远,骤视之似非一石,细细勘之,石花字划均合,乃同出一石无疑。”这种拓本传世也不多。 徐渭仁(1788—1853),字文台,号紫珊、子山、不寐居士,上海人。早年善书,尤长汉隶,少时及见梁同书,继与陈鸿寿、张廷济、王学浩为书、画、金石友。收藏碑帖甚丰,并精于鉴别,当时人称“巨眼”。 清咸丰三年/1853年 《董美人墓志》原石一如红颜薄命的墓主董美人,咸丰三年(1853年)上海小刀会农民起义,墓石毁于兵燹。 这方墓志的流失,一般都称毁于兵燹,与徐渭仁之死一样,史料记载多语焉不详。原因是:1853年至1855年,上海爆发小刀会起义,徐与此事有牵连。徐对起义首领之一潘小金枝有恩,其次子徐震加入小刀会并被封为元帅。于是徐渭仁被加上起义军“伪参谋”罪名,遭清政府通缉。起义失败后,徐在苏州伏法。身负“谋逆”之罪,“平素知交将其昔日诗文赠答,悉行删剃”,而其家中所藏古物书画碑帖亦不知其踪。 《董美人墓志》从最初的出土到最后的不知所终,仅不到五十年的时间,“惜当日徐氏缜密过甚,拓本不多。兵燹后,其石不存,遂如星凤。” 清光绪年间 光绪年间能够看到原石拓本就已非常不易,当时就有称:隋董美人墓志出土关中,原石已佚,关中隋唐志石出土甚多,每出一石,取文字之佳者即重摩数本置之故处,而售其原石,于有力者挟之以去,积习相沿已成俗例。此志重刻本流传于世者极多,颇难辨识,余求之数十年,所见拓本不下十余种,最后始得张叔未解元所藏一原石剪本,而又失其第二页。 晚清民国 《董美人墓志》的原石拓本,在晚清民国间成了士大夫竞相追捧的对象,甚至不惜斥巨资购买。民国初年袁世凯次子袁克文曾有手札云:“《董美人》不得,食不甘,寝不安!兄能致之,当以文徵明山水小帧为报,且立践唐佛之诺。原主亦决不无相偿之酬也。盖弟梦想此拓已十年矣!踽厂道兄文白。”不过这本令袁克文日思夜想十年的《董美人墓志》现在已不知去向,现存各种拓本上,并未留下袁克文的题记。 袁世凯次子袁克文的一通手札 张廷济等人题跋的《董美人墓志》被著名报人林白水以五百两购得,后来为得到张耕汲所藏鱼队儿青花砚,又曾将《董美人墓志》和所藏黄任、董其昌两砚作为交换。 吴湖帆藏本为剪裱册页装,共计十二开,碑文九开,每开八行,行七字。民国十六年(1927),吴湖帆获得此册,民国二十一年(1932)转赠潘景郑先生。楠木面板有民国二十一年吴湖帆题签:“壬申秋日奉景郑兄鉴赏。”首页有吴郁生题款,下页有民国十六年秋日冯超然所画《美人香草图》。此外内页还有王同愈、赵尊岳、陈承修、陈斝、张钟来、程文龙、张士彤、翁长芬、蒋祖诒等人的观款。 帖尾吴湖帆题识:“董美人志有复刻本,肥瘦不同,若此丰神绝世,修短适中者,方是原石真本。”全文记441字。另还有一段题跋记述得《常丑奴》与《董美人》二志之欣喜之情,镌“既丑且美”之印。吴湖帆藏本流传有序,品相良好,且有众多题跋。 梁启超一生于政事、学问有大名,而其收藏历代拓本碑帖,鉴藏题咏,亦颇宏富而多可观。乙丑年(1925)正月二十,梁启超跋其所藏《董美人墓志》云:“结体极平整而不板滞,行笔极韶秀而不糜弱,信乎隋书无体不备也”。更赞曰:“用志美人,愈增其妍”。而二十一日又跋曰:“细读《校碑随笔》,似此本亦是赝鼎”云云。此后便无再跋。 当今传世版本 7、徐渭仁氏拓本 《董美人墓志》福建林白水旧藏 国图藏本为清道光出土初拓本,卷轴装,经张廷济、林白水、陶山等递藏,有伊立勋题签,张廷济、沈树镛、陶山跋及陆恢录朱锦琮跋,严复观款,钤“嘉兴张廷济叔未甫”、“眉寿老人”、“钧初所得古刻善本”、“树镛私印”、“雁湖世家”、“五柳人家”、“陶山珍藏”、“陶昌善印”、“白水珍藏”、“严复”、“陆恢私印”等章,是《董美人墓志》传世最好的拓本之一。 陶山跋云:原石早毁于火,精拓更不易得。流传海内,寥寥数本。此拓原为闽侯林白水所藏,二十年前由吾友张心谷作缘,余始得之。白水尚有蝉翼拓本极精,推为稀世之珍。此外余曾见农部同官闽侯陈唯生亦藏有一本,拓工视此稍逊。林、陈先后物故,收藏闻已散佚,今不知归何许矣。民国三十三年岁次甲申秋七月陶山识。 广东崇正2018春拍拍品曾有:原石初拓本一轴,纸本立轴,尺寸56.5厘米×57厘米,李盛铎题跋。刘喜海、徐坊(宣统帝师)、李盛铎递藏。为张彦生1984年《善本碑帖录》第90页著录之原件实物。 李盛铎边跋:石藏上海徐紫珊家。咸丰中兵燹后,存佚不可考。此为刘燕庭藏本,后归徐梧生者(编者按,徐坊号梧生)。乙丑(1925年)九月,滂儿得于燕市。麐嘉居士记。 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剪裱册页装,碑文计七开,每开八行,行八字。任杰、余邵宋藏拓。封面题签“隋董美人墓铭觉庵珍藏原石本”。钤印:“仁觉庵所得金石文字”“西神长寿”“越园长寿”“余绍宋印”“任觉宜”“余大”“任杰之印”“觉盦任杰收藏金石书画”。 2001年、2013年上海书店出版社曾影印此拓本,经过比对发现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第八开第二行应为“寂寂幽夜茫茫荒陇”,而此本却为“寂荒陇陇幽夜茫茫”。因未见到原拓本,不知是否为剪裱的问题。 点击下面标题,即可查看藏本图片 其他版本欣赏 (1)《初拓董美人墓志铭》民国二十三年(1934)十月初版上海商务印书馆 剪裱册页装,此本为陈敬伯收藏,前题“最初拓本董美人小湖题于静娱室”,钤有“陈氏霭亭”“江州陈氏珍藏”等印,后有王孟迪跋文一段,称:“此拓纸墨黟古,毡臈甚精,虽似双拓而黑气不重。” (2)《隋董美人墓志铭初拓本》艺苑真赏社珂罗版印本 剪裱册页装,共计六开,碑文四开半。拓本后有道光二十年(1840)张廷济跋文一段及徐渭仁索诗一首,钤有“金石奇缘”“张叔未”“廷济”之印。 此本最为重要的是第二行“汴州”之“州”字完好,《增补校碑随笔》《碑帖鉴定》等都称原石拓本“州”字末一笔微损,又据上海图书馆仲威先生发现之关中淡墨拓本,“州”字末一笔亦有损,此本是目前笔者所见唯一“州”字未损本。 艺苑真赏社珂罗版印本 民国珂罗版印本 (3)《原石初拓隋董美人墓志》味道腴斋藏本 此拓本神州国光社、上海有正书局都曾印行,但神州国光社为精印,质量更高,以此为例介绍: 剪裱册页装,共计十开,碑文七开半,每开八行,行八字。前有吴昌硕、磊盦、张謇、罗振玉题签,后有光绪三十二年(1906)罗振玉、光绪三十一年(1905)张鸣珂、庞芝阁跋文。庞芝阁在跋文中记录了得此拓本的情况:“余渴想有年,今岁二月忽得诸无意,不胜忻幸,适友人藏有嘉兴张叔未跋本,并几互校,此册略肥,尤属初拓,铭心绝品也,原册零落,重付装池,因考其略,以志墨缘。” 此册亦存在剪裱错乱之谬,第五开第四行与第六开第一行应为“开皇十七年二月感疾至七月十四日”。 味道腴斋藏本 《董美人墓志》布局平正疏朗、整齐缜密,结字恭正严谨、骨秀肌丰,笔法精劲含蓄,淳雅婉丽,从字体面目看,楷法纯一,隶意脱尽,已与晋人小楷、北朝墓志迥别,但是部分地可以看到外方里圆、华美坚挺的笔致,给人以清朗爽劲,古意未漓的感觉,堪称隋志小楷中的第一。也正因如此,在传世之间,备受追捧得以存世,让如今的我们通过各种拓本一睹天颜,也是一件幸事!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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