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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六朝诗选》第六十九首《情诗》

 古风泊客 2020-10-24

【篇目】

  [作品介绍]

  [作者介绍]

  [注释]

  [译文]

  [赏析一~~赏析五]

【古风泊客一席谈】

   情诗


        [晋诗·张华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

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
        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

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
        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

[作品介绍]

张华《情诗》共五首,都是夫妻赠答之词,表现夫妻离别后的思念心情。这一首是原诗的第五首,乃男赠女。其中以采取兰蕙无人共赏表露自己的思慕,以鸟虫之巢居穴处能预知风雨来说明未经离别的人,不能了解自己此时此刻的痛苦。心理描写极其细致。

[作者介绍]

张华(232年-300年),字茂先。范阳方城(今河北固安)人。西晋时期政治家、文学家、藏书家。西汉留侯张良的十六世孙,唐朝名相张九龄的十四世祖。

张华少年时即好文史,博览群书。晋武帝时因伐吴有功被封为侯,历任要职。后来因为不参加赵王司马伦和孙秀的篡夺活动被他们杀害。他的诗今天保存的三十余首,内容比较单调,形式讲究辞藻华美,格调平缓少变化。总的成就不高。今传《张司空集》一卷。

张华工于诗赋,词藻华丽。编纂有中国第一部博物学著作《博物志》。《隋书·经籍志》有《张华集》十卷,已佚,明人张溥辑有《张茂先集》。张华雅爱书籍,精通目录学,曾与荀勖等人依照刘向《别录》整理典籍。《宣和书谱》载有其草书《得书帖》及行书《闻时帖》。

  [注释]

①游目:随意观览。逍遥:自由自在。延伫:久立。

②蕙:香草名。亦称“蕙草”、“熏草”,俗名“佩兰”。缘清渠:沿着清渠生长繁华:盛开的花朵。华:花。荫:遮。渚:水中小洲。

③佳人:美女,此指作者的妻子。兹:此。谁与:与谁,赠谁。

④巢居:指鸟类。鸟雀筑巢树梢,易知风寒。穴处:虫蚁深处洞穴,能预知阴雨。

⑤慕:思慕。俦侣:伴侣,夫妻。

  [译文]

举目向四野观望,独自久立优游沉思。

兰草蕙叶沿着清清的水渠绽放,灿烂的花儿盖满了绿色的小水州。

美丽的妻子不在这里,我摘取这些鲜花赠给谁呢?

住在树上的鸟儿能知道风吹的寒苦,住在地穴的虫子能感知阴雨的凄冷。

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人,哪能理解夫妻的思念之情。

赏析

晋武帝太康(280-289)前后是西晋文坛比较繁荣的时期。然而文坛控制在世族文人手中,因此文学创作有两种倾向:一是模拟古人的风气大盛;二是追求辞藻华美和对偶工整。太康诗人除陆机和潘岳外,还有张华和张协。张华的诗追求排偶和妍丽,对当时文风颇有影响。但《情诗》五首语浅情深,比较朴实。这五首情诗都是远游旷夫恋妇之作,其中只有第五首写游子思妇,描摹了游子对妻子的思慕之情。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游目:随意观览。逍遥:自由自在。延伫:久立。这两句是说,随意观览四郊野外的景色,自由自在地独自久久伫立。

“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蕙:香草名。亦称“蕙草”、“熏草”,俗名“佩兰”。缘清渠:沿着清渠生长繁华:盛开的花朵。华:花。荫:遮。渚:水中小洲。这两句是说,兰草和蕙草沿着清清的水道生长,鲜花开满了水中的小洲。

“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佳人:美女,此指作者的妻子。兹:此。谁与:与谁,赠谁。这两句是说,我的爱人不在此地,把鲜花采摘下来又能送给谁呢?

此诗前六句取《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一首之前四句,略加衍化表现出比古诗较为铺陈的特色,把采花赠佳人和对佳人的相思之情流露殆尽。

“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巢居:指鸟类。鸟雀筑巢树梢,易知风寒。穴处:虫蚁深处洞穴,能预知阴雨。这两句是说,巢居于树梢的鸟类更容易知道天气的风寒;深处洞穴的虫蚁更能预知天气的阴雨。

这两句以比起兴。比喻只有亲历其境才能深有体会。

“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慕:思慕。俦侣:伴侣,夫妻。这两句是说,没有经过远别分离的人,哪里能知道夫妻间相恋思慕之情究竟有多深呢?

此诗后四句以巢居之鸟深悉风寒,穴处之虫谙识阴雨,凸现非经远别分离之人无由知道夫妻间思慕之情深。这是一种侧面烘托的手法,并不正面地述说思慕之深,而只是说思慕之深非不曾远别离之人所能体会,富有哲理意蕴。

佚名

赏析


【解題】《情詩》共五首,都是寫夫婦相互贈答之詞。這是第二首,寫男子在外對家中妻子思念之情。

这首诗表现的是游子对妻子的思念之情。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开篇写游子在野外观览。他的“游目”“逍遥”,表面显得似乎很悠闲、自在,内含着潜意识的一种孤独寻觅之感。孤零零地长久的站在空阔的四野,漫无目的的四处遐望,一副迷茫之情,蕴含着无奈的愁情。“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张望中他看到:芬芳的兰蕙沿着清清的水渠,美丽的花朵覆盖着碧绿的沙洲,这景色多美啊。由此景物使诗人想起过往岁月中,与妻子共赏春景,采兰蕙送妻子的情景。因而引发了诗人对妻子的思念之情。“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佳人不在这里,纵然是良辰美景,又与谁共赏呢?这芬芳高洁的兰草蕙花,又有谁可以佩戴呢?这里“取此欲谁与”的“此”是指兰蕙,说采取兰蕙送给谁。在古代以香花美草相赠,常是亲爱者表达情谊的一种极富象征意味的方式,这是诗人面对特定的景物引起的特定的情绪反应。这一种情况在诗歌作品也有大量表现,比如《古诗》:“新树兰蕙葩,杂用杜蘅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以上是触景抒情。下文写的是内心的感受:“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巢居在树上的鸟最清楚风寒之冷,住在洞穴中的虫子也最易感受阴雨之苦。“巢居知风”“穴处知雨”是俗语,意思是只有身临其境,切身体验才能够知道其中的滋味。“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不曾经历远别离的人,怎能知道这思念爱人的痛苦呢?这四句以物比心,由物及心哲理而诚挚地道出了他郁闷的心里话。这也是“离人”的共感。这段写的情真意切十分感人。所以沈德潜说它“油然入人”(《古诗源》)。

这首诗由见景思情到切身感触,直白顺畅,清晰真切,有亲临其景如闻其人,历历在目的动人之感。

佚名

赏析


摘要:张华由魏入晋,是西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其诗歌创作体现了太康诗风气骨下降与文采逐升的演变过程,是魏晋诗风转变的关键人物。张华情诗共计五首,在当时诗坛是著名的诗篇,《文选》共载张华诗六首,《情诗》就占了两首(见萧统《文选》“杂诗”类)。他的情诗的地位之高,水平之优,堪称情诗中的上品。长期以来,学术界对张华诗歌的研究大多集中于讨论钟嵘《诗品》对其评价是否得当上,罕有比较系统深入的研究。本文试图通过对张华情诗创作的探讨寻绎由慷慨激昂的建安风骨向繁缉绮靡西晋诗风演变的中间环节。
  关键词:张华;《情诗》;抒情传统;文学影响
  张华是西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终其一生,他不仅阅历非凡,而且著述丰富。《情诗》是其优秀的代表作之一。《情诗》描摹男女相思之情,深情婉转、清丽动人。张华的情诗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钟嵘《诗品》评其诗曰:“其体华艳,兴托不奇,巧用文字,务为妍冶”。他的情诗创作体现了他的“主情”观,抒情方式主要体现在缘情表思和感物兴情方面。张华是西晋文坛的一个“坐标”:向前,他取范前人,游弋在前代的文学典籍中,深受《古诗十九首》、建安文人的影响,并沿着他们所开创的诗歌文人化的道路继续前进;向后,他以自己的清丽靡曼的风格和形似的写作方法影响后世,推动着西晋诗风的演变,使西晋文学最终沿着“流韵绮靡,繁文绮合”的道路走下去。
  一. 《情诗》内容分析
  张华《情诗》受《古诗十九首》影响较大,大多翻新古诗十九首的意境。《情诗》内容比较单一,写男女相思之情。篇篇代思妇、游子立言,或总写相思之情;或写远游旷夫思念离妇,如“游目”篇、“明月”篇;或写闺中思妇想念游子,如“北方”篇、“君居”篇。不论是写游子思妇还是写思妇念子,都深情婉转,清丽动人,极尽相思之苦。
  “清风”篇为例:
  清风动帷帘,晨月照幽房。佳人处遐远,兰室无容光。襟怀拥虚景,轻衾覆空床。居欢惜夜促,在戚怨宵长。拊枕独啸叹,感慨心内伤。
  “清风”篇总写相思之情。这篇诗歌蕴意丰富,诗中“佳人”既可理解成思妇,亦可理解成游子思妇。清风动帘,疑是游子(思妇)来会,抬头一望只有一轮晨月朗照,孤独相思之情立即袭上心头,闺房之中虽有朗月、清风,却因为没有游子(思妇)的存在而显得毫无生气。无奈之下,追忆起和游子(思妇)在一起相拥而眠的温馨,可现今只见轻衾覆床,给人无限伤感。“居欢惜夜促,在戚怨宵长”,更是通过居欢夜短和在戚宵长的对比突出对游子(思妇)的相思之情。思妇(游子)躺在空床之上,因想念自己的丈夫(妻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凸现一个人的孤独寂寞。
  张华以细腻的笔触,真切地描绘游子思妇的内心情感世界,逼真地刻画了离思之人的哀情、伤情、多情!钟嵘在《诗品》中评价他为:“其体华艳,兴讬不奇。巧用文字,务为妍冶。虽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有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情多”指其《情诗》最恰当不过了。郑振铎《中国文学史》说张华:“能以平淡不饰之笔,写真挚不隐之情”,说张华的诗“意未必曲折,辞未必绝工,语未必极新颖,句未必极秾丽,而其情思却终是很恳切坦白,使人感动的。”其言甚且。
  二.《情诗》的抒情艺术所体现的张华的“主情”观
  在文学理论构建中,最早强调情感作用的当为陆机,其在《文赋》中所标举之“诗缘情而绮靡”,对建安以来诗歌创作中表现出来的抒情色彩,在理论上予以总结和肯定。然在陆机之前,张华即对情、辞关系提出见解,认为诗文应当“主情”。这可从陆云《与兄平原书》中得到证实,陆云说自己“往日论文,先辞而后情,尚洁而不改悦泽。尝忆兄道张公父子论文,实在欲得,今日便欲宗其言。”可见张华在陆机之前即已提出诗文创作应重情感,而陆机兄弟在张华影响之下,方提出“缘情”之主张。刘勰在《文心雕龙·定势》篇中亦有类似记载。由此可知,张华对诗文创作中对“情”之重视,当为文学发展自觉后之必然。其主情之文学主张,是较陆机“缘情”说更早之表述,陆机之理论实是受张华此说影响之产物。
  张华之“主情”说,尚无更多的历史文献记载。然在其诗歌创作中,确实屡屡阐发着诗歌之抒情特征的。

尤其在其五首《情诗》中,把抒发情感作为写诗之第一要著,而将文辞放在第二位,以实际创作,将“主情”之观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应当指出,此处所言之“情”,不具有普遍意义,而是更侧重表现诗人内心之感情,如夫妇之间的男女之情,而非如汉代诗歌中所强调的与政教紧密联系的“止乎礼义”之情。
  张华在情诗中,游子思妇,闺妇思夫,无不写的缠绵情深。相思使人幻想,相思使人慵倦,相思也使人失眠。张华诗歌不但善于言情,而且手法多样,灵活多变。这主要体现在:融情入景,情景交融,善于运用环境描写衬托感情;运用直笔、曲笔抒发感情;善于运用对比、衬托、想象、起兴等多种修饰方法表达感情。曹魏时期曹植诗歌中也有委婉凄切的男女之情的表达,若将张华的情诗与之相比,可看到曹诗得《楚辞》香草美人之遗绪,多以男女之事喻君臣之事,有政治理想的寄托,尤其是《美女篇》诸诗,或象征诗人被君王冷落、排挤、猜忌、遗弃的遭遇,或表现其怀才不遇、孤芳自赏的情,其中幽怨的情绪是作者壮志难酬的哀叹之辞。而张华情诗则无其他的象征意蕴,相对于曹植等人的情诗来说可谓是缺乏深刻的思想寄托,但正是从一点来说明张华的情诗才是真正的纯粹的儿女情长之诗,才是对爱情主题的彻底回归,才是对“情”的真实抒发,才是一个觉醒时代的代表诗作,充分体现了其“主情”的文学主张,堪称是脱胎换骨、辞意皆新的优美篇章。
  三.《情诗》的继承和影响
  爱情是诗歌表现的永恒主题。张华取范前人,注意汲取前人爱情诗的经验。先秦散文、《诗经》、《楚辞》、两汉辞赋、《古诗十九首》、苏李诗、建安诗歌、正始诗歌等留下了宝贵财富。张华在他的情诗中化用前人诗句和成辞,运用典故,显得典雅广博。《古诗十九首》大都是思妇怨妇相思之语。建安诗坛情诗颇多。张华《情诗》五首全为相思之情,大多翻新古诗十九首和曹丕、曹植爱情诗的意境。其一以分别之久来写相思,与“古诗”《西北有高楼》中的“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上有絃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非常类似。都写佳人弹琴,音响悲苦,也和曹植《杂诗·西北有织妇》如出一辙;其二、其三把相思之情置于朗朗明月之夜,相思之人徘徊展侧,难以入眠,明显翻新《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的意境和手法;其四写男女分居万里,山阻川隔,唯有相思绵绵不绝,明显受《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和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的影响;其五借采花赠佳人而佳人远离来表相思,完全是对《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亦步亦趋。
  张华情诗的内容、意象虽然大都是承袭“古诗”和前人诗歌中来的,但手法变了,句法变了,感觉也变了。意境上多有开拓,有了明显的情思流动。原来的叙述,变成白描的线条;原来空隙的地方,加进了装饰性的新东西。原来句与句之间,讲究意象的跳跃而不讲究逻辑和因果关系;现在的句与句之间,开始讲究逻辑关系和因果关系。在形式上追求文字华美与辞藻华丽,追求新的技巧,句式上由散行趋向骄偶。描摹细致入微,“析文以为妙”。描写更贴近生活,笔致更情灵蕴藉,风格更清丽靡曼,语言更锤炼、更工巧,咏叹也更深沉;比曹植同类的诗,有了新的时代意识,达到了这类“情诗”艺术上的极致
  在缘情表思上,张华的情诗“儿女情多”,流动着一股情思,写男女之间的相思,缠绵婉转,感伤凄恻。张华的情诗,推动了西晋诗歌的缘情化创作,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诗人。继张华之后,张协《杂诗》多有相思之情。陆机其《拟古诗十二首》模拟古诗,写男女相思,感人肺腑,其《日出东南隅行》描写女子的媚态。另外,陆机还有替别人作的赠妇诗和代妇人而作的赠夫诗,表达夫妻间的相思。潘岳更是善序哀情,其《内顾诗》表达夫妻间的感情,其《悼亡诗》怀念亡妻,令人潸然泪下。左思《咏史诗》虽然壮怀激烈,但其《娇女诗》写幼女的稚态稚趣,其《悼离赠妹诗二首》沉痛的抒发了与妹妹左棻的离思。这一传统一直波及南朝特别是梁陈诗坛,艳情诗风靡一时。文人们更加关注男女艳情,描写女子的柔情、媚态甚至男女间的情事。
  四、结语
  《情诗》既是张华诗歌的代表作,也是真正能够代表西晋前期的诗歌刨作的艺术成就,并体现着时代新气象和“主情”、“非政教”的诗歌精神原则的诗篇,即所谓的“风云气少,儿女情多”。萧统按照“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的选裁标准,《文选》选张华诗歌六首,其中《情诗》占两首。《玉台新咏》选张华诗七首,《情诗》五首全选。可见,重柔情的南朝齐粱人对张华《情诗》的肯定与重视。
  作为引领汉魏诗风向西晋诗风转型的诗人,张华诗歌在因袭古诗的“意悲旨远”、建安诗人的“骨气奇高,辞采华茂”的基础上,以其诗歌创作实践了其“主情”的诗学主张。在诗歌内蕴上,张华的重情言志对西晋诗人的一往情深有很大影响。在诗歌抒情艺术上,融情入景,情景交融,直抒胸臆等方式、又兼文辞华美的风格,对西晋诗风的抒情化和精巧化有重要影响。张华以其绝代的情诗创作独步晋初诗坛,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被评为“儿女情长”的诗人。张华作为我国诗歌由“诗言志”向“诗缘情”转变重要的中介人,他的情诗在中国诗学抒情传统中具有界碑意义。晋初文坛正因有了张华这样的过渡性人物,才最终走向太康文学的“人才实盛”,才形成“结藻清英,流韵绮靡”的诗歌风貌。

佚名

赏析

张华的《情诗》有几方面的意义:

(一)把“古诗”和汉、魏诗改变成晋诗

“古诗”和汉、魏诗各以经典的姿态成为时代的标识。那是那个时代的诗人蘸着自己的鲜血和痛苦抒写出来的情志。三国的废墟还在冒着袅袅的余烬,西晋统一的人们已开始放声歌唱。虽然诗歌内部的体制会有继承性,但西晋诗歌不会重复以前同样的旋律不再发展、不再前进。

张华的《情诗》学习王粲、曹植和“古诗”,但张华不以“拟古”为目的,不是拟“古诗”得“古诗”,学曹植得曹植,学王粲得王粲。而是学习前人的艺术手法,写出新体式的晋调。其中的变化,如江淹《杂体诗三十首》并序说:“蓝朱成彩,杂错之变无穷;宫角为音,靡曼之态不极。故蛾眉讵同貌,而俱动于魄;芳草宁共气,而皆悦于魂。”那么,张华是如何从“古诗”和曹植、王粲中腾挪变化出“晋造”来的呢?

(1)用“私我化”的儿女情,悄悄改变建安诗歌的主题基调

首先,张华改变了建安诗歌的主题基调,使诗歌从带风云气的国家社稷的宏大主题,转向“私我化”的儿女小感情;这种“私我化”,与建安时期建功立业的誓言是不同的;建功立业虽然也是私人的,但它的指向却是国家和时代;张华《情诗》的指向,则完全是私我的日常生活。在和平统一,建功立业不再是主旋律,风云气已经用不上的时候,诗歌自然会朝着小我、朝着闲情逸致和儿女情多的方向发展。正如在邺城取得暂短和平安逸的时期,丕、植和建安诗人也写饮酒、看花、走马、斗鸡之类的诗一样。

具体说,在张华以前,直接以“情诗”做诗歌题目的很少,曹植“情诗”写的是朋友之情,表达的是怀才不遇的愤慨,和送别诗差不多。张华则扬弃了曹植、王粲抒发政治怀抱的风云之气,用“情诗”来写夫妻之情,以表达思妇旷夫相思的主题。

可见,“晋造”区别“汉风”、“魏制”的第一个不同,是主题基调的变化。其标志就是“情多”。从张华的“情多”,到潘岳写作《悼亡诗》——那是一种特指丈夫悼念妻子的情诗。在妻子的灵柩前,时间已失去意义;因此房栊伤心、山冈悲悼,诗之不足,继之以赋;赋之不足,继以哀永逝文,以表达夫妻之间的感情——那是比张华《情诗》更悲痛、更“私我化”、更“精细化”的永恒的离情——这不仅是潘岳的极致、晋诗的极致,也开辟了中国诗学的极致——这些,就是从张华晋调的“情多”中分化发展出来的。

(2)学汉魏乐府铺陈刻画,为镶嵌对偶,变“比兴之法”为“赋法”

张华《情诗》的主题,是从“古诗”借鉴过来的。“古诗”中有不少游子思妇、夫妻生离死别的诗,描写了人间失意、彷徨、痛苦、伤感的相思。但是,张华的写法和“古诗”多有不同。这就涉及到“晋造”与“汉风”、“魏制”的第二个不同,即在写作方法上的差异。

我们先对比一下张华《情诗》(其五)和他所学习的“古诗”《涉江采芙蓉》之间的不同:

“古诗”《涉江采芙蓉》中“兰泽多芳草”五字,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十字;“古诗”中“采之欲遗谁”一句,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两句;“古诗”中“还顾望旧乡”一句,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两句;“古诗”结尾“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两句,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四句;在数量上都增加了一倍。

其中“巢居”之鸟,“穴处”之蚁,“知风寒,识阴雨”,都怀有卑微者的敏感,而不像建安时代动不动就出现诗人宏大的自我抒情形象;而鸟的感觉,蚁的感觉,也是人的感觉。是人内心最深切、最细腻的感受。比喻“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的体会,独特的创造,成了《情诗》艺术上的高标。

这种一句变成两句,两句变成四句的铺陈是“赋的写法”。“赋法”是汉魏乐府创作中的传统,同时是西晋诗变化汉魏诗的一个突破口。我们只要看看西晋,乃至宋、齐、梁、陈诗人对“日出东南隅”等汉魏乐府民歌不亦乐乎地模拟,就可以知道,从西晋开始,大量运用汉魏乐府中的“赋法”,刻画铺陈,改造此前“古诗”中“比兴”的传统,成了此后延绵不绝的风习。

同时,汉字“形、声、义”特点与诗歌有着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对偶是汉语诗歌之树必然结出的果子。不同时代,有的果子结得少,有的果子结得多。汉代的果子结得少,到魏的时期多起来,到了西晋则更多。王粲和曹植在诗中已大量使用对偶,曹植还追求响字和亮字。这一倾向,到了西晋的张华那里更是变本加厉;翻开张华的诗页,对偶句法触目皆是。如《情诗》的“清风动帷帘,晨月照幽房”,几乎从开始对偶到结束;如《杂诗》“逍遥游春宫,容与缘池阿。白苹齐素叶,朱草茂丹华。微风摇茝若,层波动芰荷。荣彩曜中林,流馨入绮罗”,也全是对偶;张华的其他诗都是如此。如《博陵王宫侠曲》写侠客:“雄儿任气侠,声盖少年场。借友行报怨,杀人租市旁。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腰间叉素戟,手持白头镶。腾超如激电,回旋如流光。奋击当手决,交尸自纵横。宁为殇鬼雄,义不入圜墙。生从命子游,死闻侠骨香。身没心不徵,勇气加四方。”喜欢对偶到这种程度,恐怕连唐代的杜甫看了都会吃惊。

为什么少用“比兴”,多用“赋法”呢?因为随着社会生活的变化,诗人想把越来越多的琐细的生活内容写进诗里,而源于《诗经》感发兴起的“比兴”,很难对生活进行细致入微的描写和刻画,必须用赋法,因为越来越多的对偶句,大面积的铺排,只有用赋的写法才能镶嵌和承载。

文论家也看到了这种源于《诗经》“赋、比、兴”之一的赋法的必要性,但提出适度,不能完全用“比兴”或用“赋法”,锺嵘《诗品序》说:“弘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咏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则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则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张华《情诗》用了很多“赋法”,但第五首末四句“巢居”、“穴处”,乃是比兴,而且用得很奇妙,《诗品》说张华“兴托多奇”也许正因为此?但不管怎么说,其时的刻画描写正作为诗歌发展的内驱动力成为流行的时尚,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艺术潮流 [1][15] 。

可以说,除了诗歌主题基调的改变,越来越盛行的对偶句法,大面积的铺排,致使句法和诗歌排列的改变,也是诗风改变的一个重要原因。

(3)晋人喜欢“博物”,“物”浸润“诗”,成晋诗中的典故

写作《情诗》的张华,同时又是博物君子。张华编撰了我国第一部博物学著作《博物志》,分类记载了山川地理、神话古史、神仙方术、飞禽走兽、人物传记等内容;是《山海经》后,我国又一部包罗万象的奇书。在和平的环境下,晋人的眼界不断开阔,眼里的“物”不断多起来。认识“物”的本质是认识自然、认识历史、认识人自身、认识一切与人有关的事物,这是不错的。但这种认识,很容易与其他意识混淆起来,浸润到诗歌里。虽然以后中国诗学证明,恰到好处地运用典故,可以增加诗歌的内涵和张力;但刚开始的时候,“物”浸润入诗变成典故不啻是诗中的“结石”。对偶同义反复,容易削弱诗歌的凝练;典故也直接影响到诗歌进行的“速度”,导致注重描写、铺排、对偶和典故的西晋诗,节奏缓慢,阅读不畅。

张华的《情诗》虽然不染“博物”,但风气影响宋、齐、梁,愈演愈烈。因此,“晋造”改变“汉风”、“魏制”,还与 “博物”带来的“典故”有关。

(4)用晋人的“描述”,改变“古诗”的“叙述”

 “古诗”、曹植、王粲的诗歌中也有“描述”的成分,特别是曹植、王粲的诗歌,“描述”的成分有时还比较多。但发展至晋初的张华、张协、陆机、潘岳,乃至鲍照、谢灵运那里,“描述”的句法越来越多。锺嵘评张华“巧用文字”;评张协“又巧构形似之言”;评鲍照“善制形状写物之词”,评谢灵运“尚巧似”等等,所有的“巧用”、“巧构”、“巧似”和“形似”、“形状写物”,都是指他们在写景状物时用了“描述”的方法;生动地描绘场景,摹写事物,刻画人物形象,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主要运用“比兴”作线性的叙述。

张华改变了“古诗”多用简练、朴实、醇厚、清新的语言,对景物的变化和人生的感慨作叙述;而用“描述”的方法。低回婉转,技巧翻新,即以设喻、排比、绘声绘声的方法,生动、形象地还原事物存在的形态,这就使诗歌的风格更加绮靡华丽,成了晋调。

由于直线的“叙述”能推进诗歌情节的发展,而曲线的、暂作停留的“描叙”较难推进情节发展;“比兴”抒情节奏快,“赋法”铺陈节奏慢;汉魏诗歌“直抒胸臆”节奏快,张华细腻的“描叙”和暗示节奏慢;张华用慢节奏的《情诗》,改变了节奏相对较快的“古诗”和建安诗。“汉风”、“魏制”、“晋造”的区别,还与诗歌的节奏感不同有关。

同时,晋诗使“古诗”中原来可能具有的象征意义,如曹植《杂诗》可能有的寄托,到了张华的《情诗》里,变成“知风寒”、“识阴雨”,“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的生活感受,变成纯粹的思妇游子诗,不在再具有象征上的意义 [1][16]

不管怎么说,魏至西晋,诗学观念变化引起创作、诗风上的变化。虽然语言多、节奏慢、比兴寄托缺失,但在描写刻画和铺陈烘托方面,则显然进了一步;语言更“精致化”,也更“文人化”了。对女性心理的描绘更细腻、更深入了;并且,因为节奏慢而形成回环往复、一往情深的特点——这些就是张华《情诗》与“古诗”以及王粲、曹植诗歌的联系与区别——这是时尚和风潮,也是当时诗歌主流的趋向。

(5)张华《情诗》之“晋调”,与唐人句法更近

张华对诗歌从内涵、形式上做了进一步的拓展,经过改造的《情诗》句法,往往与唐人的近体诗更近。故王闿运评《情诗》说:“‘巢居’二句,选言不妍,始知枯桑二语之妙。结二句则意新苦语也。”又说:“‘轻衾’句,凄凉如画。”评《杂诗》(晷度随天运)说:“司空琢句,往往逼近唐人,如‘死闻侠骨香’、‘朱火青无光’是也。”王闿运说得一点不错。假如把张华这首诗删去几句,变成:

晷度随天运,四时互相承。繁霜降当夕,悲风中夜兴。朱火青无光,兰

膏坐自凝。重衾无暖气,慨然独拊膺。

平仄再调一调,那就是初唐的五律了。

郑振铎《中国文学史》说张华:“能以平淡不饰之笔,写真挚不隐之情”,说张华的诗“意未必曲折,辞未必绝工,语未必极新颖,句未必极秾丽,而其情思却终是很恳切坦白,使人感动的。”正是张华《情诗》新变后给他的艺术感动。

(二)张华《情诗》成了刘宋时代诗歌风格的源头。

根据《诗品》,我们可以看出,除了《国风》和楚辞以外,就个人论,张华不仅是对后世影响最大的诗人之一,也是为后世取法最多的诗人之一。有宋一代,就有六位中品诗人源出张华。他们是宋参军鲍照、宋豫章太守谢瞻、宋仆射谢混、宋太尉袁淑、宋征君王微和宋征虏将军王僧达。

(1)对鲍照“靡嫚”的二重影响

《诗品》中品“鲍照”条说:“其源出于二张(张协、张华)。善制形状写物之词。得景阳(张协)之諔诡,含茂先(张华)之靡嫚。骨节强于谢混,驱迈疾于颜延。总四家(张协、张华、谢混、颜延之)而擅美,跨两代而孤出。”表明鲍照在“形状写物”方面受到“二张”的影响,并且学到了张华的“靡嫚”。从锺嵘“总四家而擅美”的肯定语气中可以看出,作为“一家”的张华,其“靡嫚”,也是可“擅”之“美”,是他的长处。而“四家”中的谢混本人也源出张华,这样重叠一层,更可见张华的诗风,对鲍照具有奠基性的二重影响。

(2)谢瞻、谢混、袁淑、王微、王僧达五诗人同源出张华

谢瞻、谢混、袁淑、王微、王僧达五位中品诗人,各有成就,各有自己的风格特征。如谢瞻辞采之美,与族叔混、族弟灵运相抗;谢混诗风清新,大变玄言之气;袁淑辞采遒艳,别具一格;王微通晓音律,擅长书画,诗风清丽;王僧达“白日无精景,黄沙千里昏”,写大漠苍莽,瀚海无边,其气直逼唐人。他们的诗风虽有差别,有的差别还很大,但又有共同特征,锺嵘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诗品》中品“谢瞻”等五人条说:“其源出于张华,才力苦弱,故务其清浅,殊得风流媚趣。”

值得注意的是,张华影响鲍照的诗歌是“靡嫚”;影响“谢瞻”等五人的是“清浅”和“风流媚趣”。由此可知,在锺嵘眼里,张华的诗风是“靡嫚”、“清浅”和有“风流媚趣”的,这与《诗品》“张华”条品语正相一致。

刘勰对张华诗风的看法,与锺嵘大体相同。刘勰《文心雕龙·乐府》篇说:“张华新篇,亦充庭万。”《明诗》篇说:“故平子得其雅,叔夜含其润,茂先凝其清。”《时序》篇说:“张华短章,奕奕清畅。”“清”、“丽”的确是张华诗歌最重要的特点。王夫之《古诗评选》也说:“张公始为轻俊,以洒子建、仲宣之朴涩。”

鲍照如果没有从张华那里学到“靡嫚”的风格和“形状写物”的方法,“总四家而擅美”,“四家”就剩下“三家”;“跨两代而孤出”也难实现。

同样,谢瞻、谢混、袁淑、王微、王僧达”五人,“才力苦弱”,假如不是源出张华,从张华那里学到“清浅”和“风流媚趣”,也许他们中的某些人还进不了人才济济的“中品”。

总之,在晋初奠定离情的主题上,在“清晨登陇首”即目写真的创作方法上;在“清畅”、清新的诗歌特点以及用“靡嫚”、“清浅”、“风流媚趣”,把“古诗”和曹植、王粲改变成晋调上,以《情诗》为代表的张华诗歌,成了开拓西晋并为刘宋诗人师法的一种源头。

(三)“先情后辞”是“缘情绮靡”的先导

(1)西晋初年以张华为核心的文学集团

伐吴灭蜀后,随着三国的统一,在张华门下,不仅集中了一批原属曹魏文学集团的中原人士,还聚集了一批来到洛阳的吴、蜀俊逸之士。除了山东来的左思,还有“伐吴之役,利获二俊”的陆机、陆云兄弟。在权力、人心和文化的意义上,形成了西晋以张华为核心的文学集团。

《晋书》本传说:“初,陆机兄弟志气高爽,自以吴之名家,初入洛,不推中国人士;见华一面如旧,钦华师范,如师资之礼焉。”而张华不仅为“二陆”延誉,还介绍他们与当时的名家认识,扩大他们的交游,提高他们的知名度。陆机也处处把张华当成老师,什么事都问张华;从现实中的利害关系,哪些人值得拜访,哪些人不值得拜访,到诗文写作、诗歌欣赏和诗歌评论,从张华都对陆机发生巨大的影响,是陆氏兄弟心悦诚服的指导者。

(2)张华:指导陆机文风的第一人

    陆机的文章虽然好,但有饾饤文意和堆砌辞藻的毛病,张华对此提出批评。《世说新语》刘孝标注引《文章传》说:

        机善属文,司空张华见其文章,篇篇称善。犹讥其作文大治;谓曰:“人

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为文,乃患太多也。”

张华的批评很讲艺术。他不是直接说陆机的文章写得不好,而说篇篇都好;先全面肯定,再说他有的文章艰深繁芜,堆砌辞藻。艰深繁芜,堆砌辞藻总是缺点了,但张华说,那是因为他的“才多”造成的。这让陆机听得很舒服,容易改正。“才多”成“患”,致使文风艰深繁芜——张华是对陆机诗学批评的第一人。

从刘勰《文心雕龙》追溯陆云,一直追溯到张华,我们便可以看出,张华代表西晋,在“情”和“辞”中选择“情”;在“文”和“气”中选择“文”;在“势”和“悦泽”中选择“悦泽”。这是他个人的行为,也一个时代的行为。代表了西晋与建安三国时期诗学的分野,是三国归晋以后审美风气转变、诗歌风气转变的重要标志。

佚名

赏析

张华情诗内容比较单一,或写闺中离妇思夫,或写远游旷夫恋妇,都是怨妇思夫之情。篇篇代思妇游子立言,深情婉转,清丽动人,极尽相思之苦。 
  (一)闺中离妇思夫之作,其一其二其三其四都尽情熏染闺中离妇思念出夫之情。

张华以细腻的笔触,真切的描绘思妇的内心情感世界,逼真地刻画了离思之人的哀情、伤情、多情。如其一:

北方有佳人,端坐鼓鸣琴。

终晨抚管弦,日夕不成音。

忧来结不解,我思存所钦。

君子寻时役,幽妾怀苦心。

初为三栽别,於今久滞淫。

昔邪生户牖,庭内自成林。

翔鸟鸣翠隅,草虫相和吟。

心悲易感激,俯仰泪流矜。

愿托晨风翼,束带侍衣衾。

全篇以思妇的口吻表达与游子别离后的无限忧伤和深深怀念。忧怀相思的妻子独守空房。唯有与鸣琴为伴,想借鼓琴以慰籍相思之情,结果却“终晨抚管弦,日夕不成音。”接下来直叙对游子的思念,“初为三载别,於今久滞淫。”相约离别三年,而今逾期未归,更增添了彼此的担忧与思念。分离之久,痛苦之深,相思之切弥漫了彼此的内心,也罩了时空万物。“昔邪生户牖,庭内自成林。”当初空落的庭院,如今已树木成林,从侧面衬托出分离之久。“翔鸟鸣翠隅,草虫相和吟。”体现了自然界的和谐之美,充满着平静与喜悦。但在作者眼中这一切都失去了愉悦的色彩,反而成为忧伤相思之情的催化剂,触景生情,以乐景写相思“愿托晨风翼,束带侍衣衾。”借晨风作为羽翼,飞回到妻子的身边。这虽然是一种希望,但响亮地喊出了思妇的心声。 

其二

明月曜清景,昽光照玄墀。

幽人守静夜,回身入空帷。

束带俟将朝,廓落晨星稀。

寐假交精爽,觌我佳人姿。

巧笑媚欢靥,联娟眸与眉。

寤言增长叹,凄然心独悲。

其三

清风动帷帘,晨月照幽房。

佳人处遐远,兰室无容光。

襟怀拥虚景,轻衾覆空床。

居欢惜夜促,在戚怨宵长。

拊枕独啸叹,感慨心内伤。

其四

君居北海阳,妾在江南阴。

悬邈修涂远,山川阻且深。

承欢注隆爱,结分投所钦。

衔恩笃守义,万里托微心。

(二)远游旷夫恋妇之作,在张华情诗之中只有其五写游子思妇: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

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

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

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

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

描摹了游子对妻子的思慕之情,此诗前六句取《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一首之前四句,略加衍化,表现出比古诗较为铺陈的特色,把采花赠佳人的遗憾和对佳人的相思流露殆尽。张华后四句以巢居之鸟深悉风寒,穴处之虫谙识阴雨,凸现非经远别分离之人无由知思慕之情深。这是一种侧面烘托的手法,并不正面地述说思慕之深,而只是说思慕之深非不曾远别离之人所能体会,富有哲理意蕴。 

佚名

《情诗》   [晋诗·张华]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

举目向四野观望,独自久立优游沉思。

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

兰草蕙叶沿着清清的水渠绽放,灿烂的花儿盖满了绿色的小水州。
        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

美丽的妻子不在这里,我摘取这些鲜花赠给谁呢?

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

住在树上的鸟儿能知道风吹的寒苦,住在地穴的虫子能感知阴雨的凄冷。
        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

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人,哪能理解夫妻的思念之情。

《情诗》是一首怀人相思诗。

比较不一般的是,这还是一首远游郎君思念家乡的妻子的怀人诗。

更不一般的,题目《情诗》,这应该是泊客学习《诗经》以来首次这么直接题诗《情诗》的。

泊客以为,诗文可以分为这么两段:

第一段:相思。从首句到:“取此欲谁与”。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举目向四野观望,独自久立优游沉思。

这是诗人远游在外,孤独远望。

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兰草蕙叶沿着清清的水渠绽放,灿烂的花儿盖满了绿色的小水州。

顺着视线,诗人看见了沟渠边的鲜花。

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美丽的妻子不在这里,我摘取这些鲜花赠给谁呢?

鲜花本应是赠给美人的,不过,自己的妻子不在一起,那么,这遍地鲜花又有什么用呢?

诗人在此引用了《古诗十九首》中的《新树兰蕙葩》:新树兰蕙葩,杂用杜蘅草。终朝采其华,日暮不盈抱。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馨香易销歇,繁华会枯槁。怅望何所言,临风送怀抱。

表达了一样的相思怀人之意。

第二段:感叹。从“巢居知风寒”到末句。

诗文的高潮来了:

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住在树上的鸟儿能知道风吹的寒苦,住在地穴的虫子能感知阴雨的凄冷。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人,哪能理解夫妻的思念之情。

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是起兴,“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是感叹。

正因为与妻子离别,才更能理解相思滋味,才能体会夫妻恩爱。

不过,在泊客读了,此句诗文更有“不经风雨,哪来彩虹”之意?

读《情诗》之五《游目四野外》,有《古诗十九首》之古意,却也有男子相思妻子之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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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项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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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六朝诗选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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