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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微小说》网刊202002期(总18期)

 香落尘外 2020-04-29

□202002期(总18期)

主管:成都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成都市微型小说学会

协办:四川文学网  香落尘外

主编:张中信

副主编:李永康   湛蓝

执行主编:崔加荣

执行副主编:向仕才  李心观


本期目录:

「力作」| 徐泰屏 | 作证

「世相」| 暖在北方 | 吃鱼

「抗疫专栏」| 莫测 | 明天将要出征

「新蕾」| 深蓝 | 女人

「资讯」| 小说年选征稿启事

「力作」作 证(文:徐泰屏)

1979年高考落榜回到父母身边,在撒网打鱼和耕田耙地的间隙,体瘦脸黑的齐磊怀揣房前屋后小草一样生生不灭的“文学梦”,经过十来年的不懈奋斗,在把一页页手稿努力变成报刊页码上铅字的同时,也慢慢成为了方圆十里“叫得响的文化名人”。齐磊所在乡镇的一家镇办防腐保温隔热材料厂的厂长因久慕他的“文化名气”,在1992年10月派厂办秘书将他“请”到了厂里上班。先是将齐磊放在厂里的制品车间当工人,接着当班(组)长。这期间,齐磊在市报、省报和北京的行业报上发表了一篇又一篇的新闻稿件和小诗、小文,这样过了十个多月,又被调到了厂部办公室任宣传科长,成为了这家镇办防腐保温隔热材料厂的“中层干部”。

1993年8月的一天下午,当时正在自己办公室忙于写稿发稿的齐磊,被厂办秘书叫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于志远坐在放着“乘风破浪”雕塑盆景的椭圆形办公桌前,将瞟向窗外的目光陡地收了回来,一边示意双腿站得笔直的齐磊坐下,一边满脸微笑地说道:“叫你来,是让你把手上的工作暂时放一放,明天上午你与副厂长王伟一起坐厂里的公务车去河南光明炼油厂联系一下业务,具体事情王厂长清楚的,你听他的就是了。”

五天后,齐磊随副厂长王伟一起从河南回到了厂里。也是一个下午,也是在自己办公室忙着写稿发稿,齐磊又被厂办秘书叫到了副厂长王伟的办公室。诚惶诚恐地站在主管厂里财务与经营的王厂长办公室里,还没回过神来,王厂长即从长条形红木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张发票递到了他的手中,同时用钢针落地一样的声音,轻言细语地说道:“前几天与你一起到河南光明炼油厂去了一趟,因业务需要,我代表厂里向他们厂的几位‘关系户’送了一点钱,你在发票上签个字,作个证。”

一边接过王厂长递过来的发票,一边听着王厂长的轻言细语,齐磊下意识地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瞪着一双金鱼眼,狠狠地瞅了一眼发票上的金额数字。不看则已,一看就被惊在了那里:只见发票上的金额竟是整整5万元人民币。那年月,齐磊在厂里的月工资是190元,5万元是自己多少年的工资啊!

王厂长见齐磊呆在了那里,就一脸轻松地对他说:“多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在发票上签个字,作个证就行了。”王厂长说得非常肯定,说这话时,满脸的笑容就像一朵开在仲春日子里的玫瑰花,显得特别的铺张和放纵。

听着王厂长的话语,看着王厂长的笑脸,齐磊如猎狗走山一般,隐隐嗅到了一种“命令”的口吻与“不能违抗”的气息。那会儿,他用瞪着的金鱼眼,在眼镜片后把王厂长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在瞅看和盯着的同时,陡地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包括上级、关系,以及自己的身份、处境等等,想着想着,想得多了,就用鸡爪一样的右手,猛地抓过王厂长递过来的签字笔,颤颤抖抖,又凝神聚力地在5万元的报销发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像闪电一样转身闪出了王厂长的办公室。

从王厂长办公室出来,齐磊就直接回到了家中,直接躺到了床上。接下来,他睁着眼睛把还白着的天空看成了黑夜,又把黑着的夜晚看成了一个新的白天。翌日早上一上班,齐磊就把一张请假条递给了厂办秘书,然后蓬头垢脸地赶回了30多里外的老家。

在老家青砖黑瓦的灶房里,一坐下来,齐磊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土里刨食的老爸:“前几天厂里的厂长让我陪副厂长到河南光明炼油厂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副厂长让我在一张5万元的‘送情’发票上签了字,但我只是陪副厂长在河南光明炼油厂的宾馆里闲住闲吃了几天,确实没有看见副厂长 ‘送情’,也没有经手过一分钱,为这事我昨夜一夜没睡……”

齐磊的老爸一生撒网打鱼、耕田耙地,一生就只读《三国演义》这本老书。在听罢齐磊的告诉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恨铁不成钢地对齐磊说:“亏你还是一个读读写写的人,你没看到别人‘送情’却在‘送情’发票上签字作证,往轻里说你是作伪证,一旦上面追究起来,你就是合伙贪污。”接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齐磊说:“你火速回到厂里去找厂长把事情说清楚,今后一定要以此为戒,不要花花肠子,要用正直和良心‘作证’! ”

赶回厂里后,齐磊火急火燎地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大门,蔫头耷脑地向其说明了那张5万元发票的是是非非。听罢齐磊根根藤藤的因果陈述之后,厂长于志远一脸严肃地对齐磊说:“这次派你与王厂长一起去河南光明炼油厂‘联系工作’,是经厂务会研究同意的,既是让你陪伴他,也是让你去监督的,难道王厂长没跟你说清楚吗……”顿了一会儿,于志远厂长继续对耷着脑袋的齐磊说:“你既然未看到王厂长把钱送出去,怎么可以在发票上签字作证呢?……今天晚上厂里召开厂务工作会,你在会上要把这件事认真说清楚。”

三个月后一天,齐磊又被厂办秘书叫到了厂里的接待室,这回他面对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两位干警。一俟坐定,反腐局的两位干警一位铺纸执笔,一位正襟肃穆地说道:“近期接群众举报,反映你与你厂的副厂长王伟一起到河南光明炼油厂‘送情’的问题,经我们深入调查,河南光明炼油厂没有一人收到你们送出的‘情礼’,现在请你把情况据实向我们说明一下……”

一个小时之后,齐磊在走出厂里接待室的刹那,他从裤兜里掏出早上过早揩嘴后没有丢掉的两片纸巾,用左手把刚才在笔录上按手印的右手大拇指使劲地揩了两三下,然后把沾着红色印泥渍痕的纸巾搓成一团,紧紧地捏在右手的手掌心里,在走出厂部办公楼、走到厂里篮球场的时候,抬头仰天地看了一眼头上的青天,并深呼吸一般嘘了一口长气……

作者简介:徐泰屏,鄂南西凉湖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长江文艺》《星星》《飞天》《小说月刊》《延河》《长江丛刊》《芳草》《散文》《绿风》《延安文学》《散文百家》《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工人日报》《农民日报》《文艺报》《中国文化报》等300多家报刊,出版散文集、诗集各两本。散文集《流年留言》获湖北省咸宁市第二届“香城泉都文艺奖”(文学类)金奖。

「世相」


□吃 鱼

文 // 暖在北方

哑叔一夜没睡,公鸡打第一遍鸣时,就起床了。

傻姑和大娃二娃鼾声如雷,老猫也蜷在傻姑的臂膀里,猫和人一个姿势,傻傻的,天下太平相。

昨晚哑叔和二大喝酒,酒后二大吐真言,说二娃不是哑叔的娃,是谁的,他没说。没说也等于说了,二娃像谁?村里早都开始议论了,傻姑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他从人前走过,背后仿佛嗖嗖地飞来好多把刀子,凌迟着他。

傻姑咋傻,哑叔不嫌弃,谁让当初自己娶了她呢,认命的。被那个败类奸污,他心里不痛快。这事儿还得回到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哑叔去县城卖亚麻籽,剩下一部分没卖完,路又忒远,一百多里的山路,去一趟城哪里那么容易,坐了牛车倒客车,晚上就没回家。

村长二水趁他不在家,那夜就……哑叔回来看到傻姑的衣衫不整,那个常穿的红兜兜的内衣也碎了,傻姑不吃不喝,一连多日,只是一直洗她的内裤,还一直喊:“有坏蛋欺负我,杀他杀他……”

哑叔听后心如刀绞,他把村上的男人捋一遍,二水那色眯眯的眼,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二水近来总在门前晃,肯定是他。二水什么样的女人都惦记呀,连傻姑也不放过,猪狗不如的家伙,老子宰了你,他拿起杀猪刀就直奔二水家,即使失去理智,可是快到他家门口时,还是冷静下来,我杀了他痛快,那大娃和哑姑咋活?这又没凭没据的,只是自己想的不能算数的,嗨,真是作孽呀。便不觉收了脚步,掉头就往回走,遭天谴的如若是你,我不收拾你老天也会收拾你。

傻姑不久怀孕了,待孩子出生后,越看越像二水,哑叔的心也就越发郁闷。听不到别人提也就罢了,别人一说就像旧冻疮又着了冻,伤疤上又痒痒的钻心痛痒。

昨晚二大说完,他就睡不着了,想了一个晚上。他们这一家人活着简直太难了,老大傻、老二也傻,就不说孩子是谁的,他们活着就是给社会添麻烦,让人找乐子,有啥意义?他冥思苦想,他想到一个法子解除痛苦,天亮就去实施,一刻都不能等。

他熬好了粥,他从炕席底下掏出一沓钱,抽出十元,揣进怀里,还剩二百多,哑叔跟二大学过几个字,撕下昨天的那一页旧日历,找来半截铅笔头,在背面给二大留了几句话,把剩下的钱连同写好字的日历放在出门就能看见的门框上面的台上。(村里人的一个习惯,鳏寡孤独的老人觉得要死了,无儿无女托付,就会把重要的东西,钱或遗言之类的东西放在那上头,而能看见的人都是自己的近人,死后事也就有着落了,算是遗言)

今天是镇里大集,哑叔要去集上。每逢大集,卖什么的都有,卖苍蝇药的、老鼠药的,听说张三的老鼠药很霸道,只要老鼠闻一闻就会死。他走在稻田埂上竟也如夏风似的,像奔赴一种使命,要抢时间完成。

到了镇上,很多小贩已经抢占了好位置,哑叔先去鱼摊买了一条二斤多的活鲤鱼,卖鱼的说,不年不节的,来贵客了吗?哑叔眼角咧到耳朵边,嘴巴却张不开。是啊,傻姑和娃们都爱吃鱼,但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鱼,平日几乎不吃,今天她们就是贵客吧。

沿街走,寻张三的老鼠药铺。铺前还没人,哑叔做着手势,张三明白他要买包灭鼠药,包好后交给哑叔,提醒他别放太多,一次放一小捏就行,这药霸道得很。

哑叔拎着鱼,揣着药出了镇子,找了一个水塘,寻了个瓶子,装点水把药兑好,晃了晃,药面就全稀释进水里,鱼嘴掰开,灌了进去,药还真不是假的,不一会儿,鱼嘴就冒出了很多白沫子,不动了。

往回走的路上,微风不知从何处带来一阵阵花的香,田地里一股旺盛的生命气息不可阻挡,哑叔忽想起年轻时和小翠曾一起在这条田埂上走过,没娶傻姑前,他喜欢过小翠,小翠也爱上哑叔,小翠父母知道后死活不让姑娘嫁给他,哑叔是孤儿,小时一场病就哑了,能听就是不能说,无爹娘无房。小翠父母说要娶也行,三间房子,手表、缝纫机、自行车、金银首饰四大件,不能缺一样,哑叔砸锅卖铁也拿不出呀,最后小翠被父母远嫁外地,就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经人介绍哑叔就娶了傻姑,傻姑家给哑叔两头好耕牛,盖了两间房,是十里八村的好嫁妆,俩人一次没见,傻就随命吧,哑叔就把傻姑娶进了门。

傻姑时傻时不傻,不傻时像个好人,可好时候太少了。傻姑命也苦,父母在他们结婚后先后病死。他们成了一对苦人,相依为命……

哑叔到家了,炕上的三个人还睡着,都打着香甜的酣。老猫听见动静只撩撩眼皮抻了个懒腰,继续弯在傻姑臂弯里睡。

哑叔炖鱼时,调料放得多,许是鱼香搅醒了炕上的三个人,她们一起跳下地来围着锅转,老猫也身前身后地撒着欢。

鱼从锅里端上桌时,六只眼睛跟着鱼盘子走,一人抢到一双筷子。

他看了看他们,扛上铁锹咬着嘴唇出了门。

“爹,爹,吃鱼。”大娃趴在窗户上冲爹喊。

哑叔回回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村子,走向村东南小河边林地的祖坟。

一气深挖了四个坑穴,他什么也不想,整个身体都是空荡荡的,直至太阳晒到他的脊梁骨了。他才往家走,觉得那腿已不是自己的腿,木木地在一寸寸地挪。

进到院子,半天他才重新活过来似的,呆怔一会儿举起灌了铅的手拉开门进到屋子,他愣住了,六只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他,桌子上的鱼竟一口都没动。

“爹,吃鱼,等你来家一起吃鱼……”傻姑大娃二娃都冲他傻笑,猫也上蹿下跳起来。

2020年4月

作者简介:暖在北方,韩冰,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人间一切干净美好的事物。

「抗疫专栏」


□明天将要出征

   文 // 莫测

“咳,咳,咳咳咳,咳——”

晚上十时许,艳艳医生披着灿烂的城市霓虹刚走到她居住的米兰小区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干咳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路灯下立着一位手扶旅行箱的年轻人,那声音就是年轻人发出来的。艳艳医生正要转头而走之时,年轻人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并且艳艳医生分明听出了那咳嗽声中夹杂着难受与痛苦。

“莫非他……”艳艳医生猛然想起了刚才院务会上通报的冠状病毒的特征。她心一惊的同时,把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用右手按了按面部白色的口罩,迟疑片刻之后,转身朝年轻人走了过去。

“你怎么啦,生病了吗?”艳艳医生主动询问道。

“我……咳,咳咳咳……我,我没病。”年轻人一边嗫嚅,一边用手把嘴巴捂着。

“你,你是武汉人吧?”艳艳医生的母亲是武汉人,她听了二十多年的武汉话,所以年轻人一开口她就听了出来,并且还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不不不,我我,我不是。”年轻人竭力否认。

“装都装不像。”艳艳医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原来春节之前,年轻人与几位朋友相邀水城一游。不料,正准备返城之际,家乡突然爆发了冠状病毒而滞留于此。期间,年轻人不慎患病,朋友们悄然离他而去。他去商店购食品,服务员听到他的武汉口音时,不卖了;他去旅店住宿时,身份证一亮,服务员说客满了。于是,举目无亲的他就流落在了街头。

“病从口入。来,把口罩戴上。”艳艳医生怜悯之心顿起,从坤包中摸出一只雪白洁净的口罩递给年轻人。“跟我去医院吧。”

听说艳艳医生从公路边捡了一位严重咳嗽的年轻人回医院,这消息犹如一道闪电,“唰”一下就惊动了医院上上下下、辖区派出所和住院病人。平时投给她那些柔和、亲切的目光刹那间没有了,甚至有病人提出要马上转院治疗。

把年轻人安排妥当之后,艳艳医生急急忙忙往家中赶去。她要忙着回去准备准备。院务会上,她主动请缨驰援武汉,明天就要出征。

经专家初步确诊,年轻人只是一般的感冒,连“疑似冠状病毒”都算不上。

年轻人没了问题,艳艳医生却有了问题。就在她出征的前夜,她男朋友与她大吵了一架不说,还毅然决然地向她“拜拜”了。理由两条:其一,她请缨驰援武汉之前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说她心里没有自己。其二,接触了武汉人,危险。

拜拜就拜拜吧,天涯何处无男人。艳艳医生很快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抗疫战斗之中。

医生告诉年轻人,再隔离观察三四天,如果无异常现象就可以出院了。年轻人喜出望外,立即通过微信把消息告诉了艳艳医生。

“武汉封城了,他出了医院又往哪里去呢?”艳艳医生看着微信,欣喜之余又犯起愁来。不过,她很快有了办法。一则微信飞快传出:“我的租赁屋在米兰小区(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儿。钥匙放在门卫处。)三栋二一三号,你去那里暂住吧,家里什么都有。”接着,艳艳医生给门卫和自己的母亲分别打了电话。

作者简介:

莫测,重庆作家协会、杂文协会、散文学会会员,重庆纪实文学理事。

「新蕾」


□女人

文 // 深蓝

女人应该是从外乡逃难来李庄的。

女人看起来是个俊俏的女人,衣服虽又脏又破,蓬头垢面,眼睛却又大又明亮,怯怯的。任谁问话只是不答,低着头,双手摆弄翻卷着衣角。

“可怜滴!”强子妈拉着女人的手问道:“ 可愿随我回家?”

女人抬头看了看强子妈,又看了看一直跟在强子妈身后呵呵傻笑不止的强子,点了一下头。

人群哄地便散了,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傻强子这回有媳妇喽!”

“谁知道是啥样子的女人!”

“一声不吭的别是个哑巴吧?”

强子妈兀自在前面走,女人低着头跟在后面,强子手里摇着半截开着花的桃树枝蹦跳着,嘟囔着。

一盆水洗出了女人俊俏的脸面,蓬乱的头发被强子妈梳成了一条粗粗的辫子,一身脏衣服也被强子妈用自己年轻时候的旧衣服换下。

“真好看!”强子一边拍手一边傻呵呵地囫囵着。

“这么俊,做我儿媳妇吧?”强子妈拉着女人的手笑吟吟地。女人依旧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要媳妇,要媳妇!”强子又拍着手喊着。

“去外面玩儿去!”强子妈呵斥傻儿子。

“要媳妇……媳妇……”强子嘟嘟囔囔出了屋子。

“你是哪里人?怎么到这的?嫁人了吗?”强子妈慢声问道。

女人抬头看了看强子妈,随后眼睛盯着炕桌上竹盆里的窝头不吭声。

“哦,饿了吧?”强子妈忙上前拿了个窝头递给女人。女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先拘谨地吃了两口,接着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喝点水,别噎着!”强子妈又倒了杯水给女人。

一口气吃了三个窝头,女人才停下来,强子妈刚要继续问话,外面忽然响起了砸门声。

“强子,去开门看看谁!”强子妈冲着在院子里扔皮球玩儿的强子道。

“哦哦!”强子一边回答一边跑着去开大门。

“你个傻子,咋才开门!”大门刚一打开,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传进了屋里。强子妈立刻变了脸色,忙把女人推进里屋嘱咐道:“我不喊你千万别出来!”说完忙放下门帘子。

说话间来人推门进了屋,抄起一个凳子放在地中间便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说道:“我说老李婆子,听说你带回来个女人?”

“怎么的呢?”强子妈冷着脸问道。

“不怎么的,听说这女人挺俊,我想要了!”

“我说二赖子,那是我一远房的外甥女儿,家里闹饥荒投奔我来的,你休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强子妈怒视着二赖子道。

“拉倒吧!你不就是想留着给你的傻儿子吗!你那傻儿子啥也不懂,要来干啥!再说了,我又不白要,我给你钱!”二赖子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拍在桌子上。

强子妈看着桌子上的钱票子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我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还由得她愿意不愿意!跟了爷她烧了高香了!”二赖子跟着又说道:“快拉出来让我瞧瞧!”

强子妈迟疑了下,回身掀开里屋的门帘拉了女人出来。

女人显得无措,低头抚弄衣角。二赖子垂涎着脸,色迷迷地近前便拉女人:“ 走,跟爷回去,爷疼你!”

“坏人!”没人注意强子啥时候进来的,他一头撞向二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

二赖子被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转身一脚便踢向强子:“你个傻子反了天了敢撞爷!”

强子妈一把扯过哇哇大哭的强子和女人一起护在身后大声对二赖子道:“明儿早上来领人!”

“你个寡妇婆子,前拉不走倒退走!给我收拾利索点,我明早来领!”二赖子一脚踢翻凳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强子妈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自言自语道:“怎么惹来了这个流氓二流子!”

女人走近两步眼泪汪汪地看着强子妈,强子妈叹一口气说道:“唉,还是个烫手的山芋!”

女人又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行了,别哭了。”强子妈拉着女人的手说道。“带你来家里也是看你可怜,年纪轻轻的非灾非难谁会自己跑出来?唉!这世道……”

强子懵懂地看看女人又看看妈,上前拉了拉女人的衣角,又去拉妈妈的手:“饿了!”

强子妈没理强子,她沉思了片刻,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霞铺红了半边天,她霍地起身便去了厨房,边走边道:“给你们做饭吃。”

强子妈蒸了一锅窝头,留了几个给强子吃,剩的全部用干净布包好,又找出几件自己的旧衣服统统包在一个旧包袱皮儿中,打好了结放在一边,她拉过女人在炕沿儿坐下慢慢地说道:“一会儿天黑透了我送你出村子,那会儿来的那个人不是好人,仗着官府里有靠山为非作歹,被他盯上的没有好下场的。你出了村子别停留,一直走,走大路,合着回家还是去哪就看你的造化了!”

女人眼泪越发地多了起来,惹得强子妈也不住地撩起衣襟擦眼睛。

她看了看坐在炕里啃着窝头的强子又说道:“摊上这么个傻儿子,我不能害你,咱娘俩没缘啊!他爹死得早,哪天我伸了腿儿他可就受罪喽!”

捱到三更天,浓浓的夜色下三个黑影在不停的狗吠声中迅速地向村口移动。

很快便到了村口,强子妈把肩上的包袱拿下来递给女人道:“就送你到这了,走吧,远远地走!”

女人接过包袱,看了看强子妈娘俩,转身便走了。走了十多米,女人回头看到夜色下影影绰绰依然站立的两母子,她快速地跑回来“扑通”跪下颤声道:“大娘!”

“你这孩子,会说话呀!”强子妈忙伸手拉起女人哽咽地说道。

“大娘,大恩不言谢,我走了!”女人复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快速地跑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时光飞逝,两年后的李庄村外坟茔地中,一男一女跪在强子妈的坟前焚香磕头。破衣烂袖坐在旁边树杈上的傻强子嬉笑着看着他们。

女人捧了几捧土撒在坟上,站起身来走到强子跟前:“还认识姐吗?”

强子不语,只是傻笑。

村外的路上,男人拉着女人,女人拉着傻强子,三个身影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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