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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编译 二次大战后，战败的德国被反法西斯同盟英、苏、美、法四国分区占领，分裂为资本主义的联邦德国（西德）与社会主义的民主德国（东德）。1961年，民主德国为了阻止本国人民与联邦德国所属的西柏林之间人员的往来，在己方领土上建立起了环绕西柏林边境的边防系统，即柏林墙，它是德国分裂的象征，也是美苏冷战的标志性建筑。 1989年柏林墙倒塌，1990年东西德统一，这短暂的一年里，在东德的境内，几乎一切皆有可能。一个政权退下历史舞台，另一个尚未到来。无尽的自由在这片土地上蔓延。这段时光无疑是民主德国（DDR）历史上最疯狂的年月。 在一些东柏林人的视角中，1990年初，柏林墙沿线这片'死亡地带'本该是一片血海，然而德国的勃兰登堡门（注：勃兰登堡门为德国首都柏林市中心的一道城门，在德国历史上，勃兰登堡门象征着普鲁士王国的崛起和德意志帝国的第一次统一和兴盛。二战结束后，位于东柏林和西柏林分界线上的勃兰登堡门，也是冷战时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和华沙公约组织国家之间的分界线，因此它曾经成为德国分裂、欧洲分裂和冷战的象征。如今的勃兰登堡门已经成为柏林最著名的一处景点。）却在此时重新打开。据当时民主德国积极的环保主义者卡洛·乔丹讲述，“这看上去简直是疯狂的，那些在几个月前还执行射击命令的士兵，如今却拿着装种子的袋子，将痛苦的羽扇豆种子在柏林墙沿线撒向远处。” 对于160万东德居民来说，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为他们打开了大门。伴随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他们的心中迸发出亢奋。臣民突然升级为自由公民，每个人终于都能够有机会按照他们曾经想要的方式生活，在这段空白期内，他们甚至可以激进、疯狂和偏执。“管他合法非法，都去他的！”曾经的市井俗语没有在西德成真，却在东德成为现实。 对许多东德人而言，那段时光是自由的，充满创造力的，甚至很多时候是十分恣意妄为的。那时的街头一片混乱：司机不听交警指挥肆无忌惮地开车；抢劫银行的劫匪能安全逃走，因为警察无暇顾及他们；审判根本无法进行，因为被告干脆不出席法庭。已经适应了旧体制的人们习惯了服从命令，一旦失去了领导，再加上没有思想与主见，社会就乱了套。 当时的无政府状态为骗子、投机倒把者带来了钻空子的机会，以致黑市“繁荣”、烟草走私盛行，同时，性解放也汹涌而至。虽然日光裸浴和其他一些开放行为在东德已经流行开来，但是西方世界的一些成人用品（对于东德人而言只是有所耳闻的东西），如今也开始销售起来。莱比锡制片人克劳斯·沃尔沙伊德（音译 Klaus Wollscheid）在他的纪录片《疯狂的东德》(der wilde Osten)中呈现了当时情色电影在东德公民中风靡的情况，该片曾在德国电视二台播出。原本在东德的大街和广场上公开售卖盗版情色电影是禁止的，但却如克劳斯·沃尔沙伊德所言：“这一切都是被禁止的，然而都做到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民主德国的许多人利用这突如其来的自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理想国度。 在易北河支流的一座山村，村民建立了自己的“村庄共和国”，有了自己的武器、国旗以及路标。此想法来自于当地一位退休居民，他在游览瑞士的村庄时受到启发。这个村庄共和国的边境曾经被大于柏林墙两三倍的铁丝网、围墙和大门所环绕。 1990年6月，德累斯顿新城区的居民们建立了一个“多彩民主共和新城（缩写为BRN）”——在路面上刷涂白色标记以示边界，制定了所谓“临时政府”的法律法规，将“新城马克”作为通用货币。在与东德的交易中，“新城马克”迅速达到了1：1的汇率，然而与西德的贸易却糟糕透顶。 德累斯顿破败的老城区街道，却到处张贴彩色的国旗和标语。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这个微小国家举行了一次国庆庆典，有女居民在灰色的外墙上涂上“耶！多彩民主共和新城！”（ 'Juhu! BRN'）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此后人们对德累斯顿新城的庆祝活动持续不断，这甚至还吸引了游客的前来。 1991年的BRN游行 在广播电视业方面，东德人受够了国家电视台几十年的政治宣传，想要制作自己喜欢的节目内容，期待西德那样的公共广播电视体制。(注：如今全德的广播电视组织结构为公共广播电视体制）当时的电视节目制作人们抱怨，“电视的运作流程令人无法忍受，与电视行业规则也格格不入。”他们一直在与东德的许多矛盾与干预做斗争。 然而这并未削减莱比锡人建立私人电视台的热情，即使他们屋顶的天线只能接收到这个国家电视频道的很小一部分。虽然德国在统一后加强了对广播电视业的统一管控，使得这些私人电视台销声匿迹了。但是在广播电视业混乱的那一年建立起来的私人广播电视台却是对那一特殊时代的记录。 当年在奥夫堡出版社就职的克里斯多夫·林克斯（音译Christoph Lins）回忆道：“1989年的秋天，我们没有人去问允许做什么，就那么直接去做了。”柏林墙倒塌后没几周，他就实现了自己的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和几个老朋友独立创办了专业书籍类的出版社。而一年半以前，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林克斯的出版社发行了大量与民主德国历史有关的书籍，他在回忆那段无政府状态下的一年时，写下这样的句子：“那是一个充满生机和色彩的时代，如果那段日子还能持续再长点儿的话，也许会给这个再次统一的国家带来更多的好处。” 历史学家安德里亚斯·波许（音译 Andreas Pausch）回忆道：“从1989年11月9日到1990年10月3日，这短短的12个月就仿佛12年。在魏玛，我们住在一个空房子里，无人问津，在自己的文化咖啡馆里怡然自得，即使门上被贴了封条，警察也视而不见，没有人过来管控我们。”说到此，他仍然很兴奋，“这已经很酷了，对我们的下一代来说也是种解放。” “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一马克思对共产主义东德公民的承诺，被东德公民以自己的方式践行着。
1990年10月3日后，疯狂而自由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时任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Helmut Kohl）开启了建设东德繁荣生机的新历史进程。 （原文标题为《当代史：无政府状态的短暂一年》，德国《明镜周刊》2015年第40期，实习生王童在杂志外刊基础上的独家全文编译） 国家人文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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