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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演唱《达拉崩吧》 文 | 陈彦宏 在《达拉崩吧》全网爆红之前，我对周深这位歌手没有一点印象。说实在话，对这首歌、这位歌手做一个溯源对听惯了古典音乐的人来说相当苦恼。之所以要溯源，是因为这首歌及其背后的现象很值得讨论。 溯源之所以苦恼，是因为这首歌和这位歌手在之前的表现与传统音乐的演绎、规律与审美似乎完全背道而驰。如果说《达拉崩吧》作为电声合成音乐的特例还算是一种小众爱好的体现，那么周深长期模仿女高音进行演唱或许更加有悖常理。实际上，这也正是声乐艺术在这个时代面临的问题。 直到几年前，中国流行音乐的整体格局还是积极向上的。大多数流行音乐的“偶像”非常注重歌唱基本功的训练和培养，有的是音乐学院科班出身，有的还有作曲、配器的才华。但近年来模式化造星、短视频平台、青年亚文化三种浪潮的出现对流行音乐造成了很大冲击。模式化造星的核心是歌手或称“偶像练习生”的颜值，其作为一个歌手安身立命的音乐素养却常常是从零开始的。比广为人知的假唱大行其道更为荒唐的是：唱歌跟不上节奏居然总能成为促使歌手进一步成名的热点新闻。短视频平台“短平快”的特点导致流行歌曲流为曲式结构极为短小简单的背景音乐。这种背景音乐的实质是无意义的轻音乐式的旋律，而甚至不能算作歌曲。以《达拉崩吧》原唱洛天依等电子人声合成器为代表的青年亚文化歌曲又将旋律抛到一边，突出歌词的趣味性。这种电子音乐人声演绎的歌曲看似“魔性”“烧脑”“洗脑”，实则与音乐毫不相干，完全是一种趣味性的娱乐作品。 原版《达拉崩吧》 毫不夸张地说，或许激情广场、大众广场舞所代表着的大众曲目在将来会从《保卫黄河》《火红的萨日朗》演变为“燃烧卡路里”“一起学猫叫”“你笑起来真好看”。大众流行音乐质量的断崖式下跌将间接导致大众审美能力的断崖式下跌，歌手的“颜值、身材”，旋律的“简单、好听”，形式的“魔性、有趣”将成为评判歌曲成功与否的前置性要素，而音乐作品本身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 在这样一个纷繁复杂的大背景下，周深对《达拉崩吧》的改编宛如一股清流，将青年亚文化的二次元、流行音乐、美声唱法三者有机结合起来，形成了良好的社会反响。歌曲不仅以在微博热搜长期停留的形式获得大众的好评，还被舆论界广泛赞赏为“打破次元壁”的优秀作品。但既有评论对声乐艺术在其中发挥的作用的介绍是十分有限的，往往对青年亚文化与流行音乐的联系着墨较多。实际上，笔者在首次聆听周深版《达拉崩吧》时的第一反应是舒伯特著名的艺术歌曲《魔王》。或许可以这样猜想：周深在对《达拉崩吧》进行再创作时，也许灵感的一个来源也会是《魔王》。 舒伯特《魔王》动画版 《达拉崩吧》既与《魔王》相似，二者又有本质的不同。一些批评认为，《达拉崩吧》无论怎么改编，其本质上旋律的单一性是无法改变的，即这首歌本身仍与音乐不相干。对此，笔者有不同看法。若干年前的青歌赛上，男中音歌唱家杨洪基曾在点评环节指出，大意是说，《魔王》是很难的，因为歌曲中的不同人物形象的表现很困难，这绝不仅是“位置”往前一点或者往后一点的问题，而是深刻的感情问题。也就是说，《达拉崩吧》在这个层面与《魔王》恰好相反。周深的演唱之所以引起轰动和富有想象力，就在于他反复地改变“位置”，用不同的音色来扮演不同的角色，从而产生戏剧性的效果。《达拉崩吧》既然与艺术歌曲的演绎形式完全颠倒，仍属于传统流行音乐的范畴，那么它好在哪里呢？好就好在周深在单一的旋律与戏谑性的歌词之间有效地嵌入了美声唱法的丰富技巧，实现了对歌曲的再创作。这一点对我们理解这首作品非常重要。 实际上，《达拉崩吧》作为二次元亚文化的代表性歌曲，多次被搬上舞台由人声演唱，但之前的演唱往往照搬《达拉崩吧》的原有形式，抑或是由人声与合成器对唱。这样的演绎实际上是原版复刻，它更多是对亚文化青年所需要的社会认同感的回应，而周深版《达拉崩吧》却成为对整个大众审美的呼应。究其原因，大抵就在于流行音乐的技法无法对缺乏旋律性的亚文化歌曲进行系统性变革，无法赋予亚文化歌曲音乐本身应有的审美性。《达拉崩吧》看似是周深的信手偶得，实际上与其背后声乐艺术的基础与技法分不开。客观地说，一味用声乐技法或个人的独特音色对女声进行模拟，这条猎奇的路子长久看是走不通的。但周深能够大胆地发挥个人音色上的特色与自身基础扎实的优势对亚文化歌曲进行再创作，这对他个人未来的发展是很有意义的。 《声入人心》等一批加入声乐艺术技法的综艺节目的盛行，给声乐艺术走入传统流行音乐的受众带来契机。周深的再创作歌曲则在这个局面上形成了新突破，我们甚至能够看到他所开拓出的前景。一方面，声乐艺术完全可以在创意上为流行音乐提供养分，流行音乐的创新相比古老的艺术歌曲似乎还不一定走在前面。另一方面，在充分理解青年亚文化的基础上，声乐艺术甚至可以以一种嵌入式的形式重塑亚文化歌曲。如果这扇大门能够打开，声乐艺术的普及与融合发展是完全有可能再上一个新台阶的。声乐艺术不需要以猎奇、迎合的态度卑微地出现在大众面前，它应该站在它应有的位置，为大众文化的繁荣作出应有贡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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