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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三酲(8) | 徐昕昱 | 我寄人间雪满头

 香落尘外 2020-05-03

图:堆糖 * 文:徐昕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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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人间雪满头


第四辑:水龙吟

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

这一辑里收录了两篇影评,代表着两个不同时间点上我对于电影的认识与看法。我很喜欢电影,很喜欢文字化的东西被投射成三维世界里可以共享的东西的感觉。

有些颤动不能永远在颤动,写下来,拍出来,大家一起颤动,用在某一个频率上颤动的孤独灵魂努力靠近在另一个频率上颤动的孤独灵魂,在没有边际的大海里寻找另一只可以与你共鸣的鲸。

◇我寄人间雪满头

——《流浪地球》电影观后报告

写在前面:

《流浪地球》在上映之前,就已经博得了广大科幻迷与原著粉的密切关注,而上映之后也是口碑爆棚,票房逆袭。一时间,《流浪地球》开启中国科幻元年的说法四散开来,一股被《流浪地球》带起的科幻潮在网上掀起了巨浪。那么,《流浪地球》的电影究竟好在哪里?又与《流浪地球》原著有什么关联呢?

◇一、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相信大部分人在看完之后,最震撼的想法就是——这居然是中国的科幻电影!——恢弘的场面,逼真的场景,巨大的工程量,精益求精的细节,如果不是原汁原味的中国配音,都会让人误以为是好莱坞倾力制作的科幻大片!

据《重庆晨报(上游新闻)》报道,在电影中饰演韩子昂一角的吴孟达老师在接受采访时称“不相信这个剧本是中国人自己写的”,进组的时候抱着怀疑进组,在逐渐了解到从导演到监制都是一水儿的中国人之后,吴孟达老师慢慢产生了兴趣。

确实,在《流浪地球》之前,中国本土科幻电影的票房十分惨淡。根据深圳南方科技大学发布的《2018年中国科幻产业报告》,2017年全球科幻电影票房总收入为130亿元,但中国电影仅占13亿元,即10%。在2018年上半年,全球科幻电影的总票房为95亿元,其中只有8.9亿元(9%)来自中国电影。2016年,未来事务局合伙人李兆欣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中国本土科幻作品在中国的票房可能需要10年时间才能达到好莱坞电影的水平。“科幻电影在票房收入中所占的比例非常高,本土电影公司和资本不可能将该行业的利润拱手让给好莱坞。但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10年。我们相信当地的科幻作品,我们愿意等待。”《南华早报》认为,随着《流浪地球》的出现,这漫长的10年等待可能会提前结束。然而在大多数科幻人的眼里,中国科幻元年显然已经因为《流浪地球》而拉开了序幕,10年的预期已经提早结束,中国本土的科幻作品已成功跻身科幻世界的太空中,能与好莱坞大片有一席竞争余地。

好莱坞大片里,剧情往往是由主角一人拉动,全剧的焦点落在一人身上,夸大个人的力量。然而,与好莱坞一贯宣传的个人英雄主义不同,《流浪地球》以另一种英雄情怀博得了掌声——反个人英雄主义,主张人类命运共同体。

电影分为两条线行进,一条是身处“领航员”空间站中的父亲刘培强,另一条是带着妹妹偷偷跑到地表的儿子刘启。在二者中,全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格外突出。空间站上不同肤色的航天员、“饱和式救援”的多国籍互助、大难来临时各个国家的人的无助与痛苦……虽然电影的主角是中国人,可讲述的确实是全人类的英雄伟绩——驾驶着“领航员”冲向木星自爆的刘培强是英雄,临死还拉了刘培强一把的马卡洛夫是英雄,想出了点燃木星推动地球并为之拼尽全力的刘启等人和CN171-11救援队是英雄,为救老韩而被极速坠落的电梯压死的刚子是英雄,最后一刻赶回来推针的救援队员是英雄,地表上重燃发动机的所有人都是英雄。在人类文明的存亡关头,没有什么个人英雄主义,没有人能如此妄自尊大地凭自己一个人拯救全人类,有的只是一个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

同个人英雄主义带来的那股子中二劲不一样,反个人英雄主义给观众带来的是宏大的命运感、厚重的历史感、紧密联系的血缘感。如此宏大的宇宙中,人类不过是渺小的尘埃,只有团结在一起,才是一颗星子。个人英雄主义是孤注一掷,是赌徒的狂想,而反个人英雄主义——我并不想称之为集体主义,却能够调动每个渺小人类身上的归属感、认同感,汇聚在一起,就是生生不息的希望。而这生生不息的希望,也正是《流浪地球》电影的成功内涵。

哪怕大难当头,那一点点的希望的光芒,也足以点燃全人类的求生欲望了。想必,韩朵朵的声音通过MOSS通报全球的时候,每个听到的人类,心底那被地表零下八十几度的低温与家园陨落的绝望冰封的热血,还是被一点点的希望的光芒点燃了吧?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二、君埋泉下泥销骨

无论是原著还是电影,科幻里最令人心碎的一个要素就是人性。

首先提起来的,是简单一点的亲情,也就是“血脉”。为了能让儿子活下去,刘培强放弃了昏迷中的重病妻子的性命,让岳父韩子昂和儿子刘启入住地下城;为了救老韩,少年刘启在电梯井的出口拼了命的将老韩的安全绳往上拽;为了不知所踪的儿子,刘培强拆毁了休眠仓的电路破仓而出……老韩在冰冻的大楼里卸下头盔被冻成冰雕的那一刻,刘启嘶吼的“老东西”和韩朵朵撕心裂肺的“爷爷”,让人瞬间心痛的不能自已。若是也有这么个生死存亡的时刻,手足无措地听着自己的血脉至亲在通讯器的那一端消声,而自己却连见最后一面都做不到,还要继续往前走,那该有多心痛啊?很多的朋友,在科幻里头宏大的场面见多了,便觉得在数十个维度里,无边无际的宇宙里,这一个小小的人死去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一粒灰色尘埃湮没了而已。其实不然。宇宙越是宏大,这其中那微不足道的情感越是珍贵,越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自己的至亲在自己面前咽气的那一刻,才肯相信自己始终在人间,始终不是一颗无欲无求的灰尘,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血脉”之后,那种复杂一些的情感,我给它命名为“稻草”。“稻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救命稻草。那是人类的埋骨之地,也是绝处逢生的希望。还记得韩朵朵是怎么被收养的吗?老韩在海啸逃亡的救生艇上,“无数双手把她推到了我面前,那底下无数的人都是她的父母。”孩子,永远是人类的存亡之光。没有了后代,便没有了文明,没有了希望。那水底下的无数人,怀着“稻草”,将新生的韩朵朵,捧到了老韩的面前。如果不是绝处,如果不想逢生,就没有十五岁的韩朵朵了。当联合政府宣布了地球的死期时,在那如海潮一般驶向家园的救援队的车辆中,刘启那辆车是唯一义无反顾朝着苏威拉西开过去的一辆车。就像一条溯游的鳟鱼一样,跌跌撞撞地朝那巨大的动力站奔去。在木星风暴遮天蔽日地悬在头顶上方的天空时,刘启站在那风暴下,嘴角挑起微笑,指着那巨大的动力站喷口,问李一一“那这根火柴怎么样”时,那一众人心底升起的情感,就是“稻草”——绝处逢生的希望。

有光必有影。“稻草”的另一面,是利己。最开始何连科的贪生怕死;地球死期来临时地下城的一片混乱,打砸抢掠,嘶吼着“都得死”的一哥坐在破乱的门前冷眼旁观着鸡飞狗跳逃命的众人;穿越上海冰封大楼时王磊毫不犹豫抛下了氧气将近的老韩带着刘启兄妹逃走……然而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没人能够正大光明的责骂“利己”。

“利己”是英雄主义中的一个悖论,没有人能够真正无私,那掺杂着无数私念的伟大行为,其实都有“利己”的影子在。正如埃·哈伯特所说,起支配作用的自私欲常常被误解为一个人投身人类事业的神圣热忱。“利己”能够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也能助人类一把抗衡灾难。大难临头,我们谁也不是谁,我们是一个整体,名字叫人类。

最后一种,最耀眼也最疼痛的情感,叫“向死而生”。向死而生,不仅仅是希望,不仅仅是勇敢,不仅仅是奉献,不仅仅是刘培强冲向木星自爆的那一瞬间,而是从迷茫到看见,看见平原上那堵无限高、无限深、无限宽的人类无法逾越的大墙,看见广阔冰原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巨大的孤独与悲伤,看见天道无常,看见人间彷徨,看见自己就是一块无根的浮萍在天大地大之间风雨飘摇,看见无边繁华被冻结成冰雕,看见一切一切因果相报,看见人类百年之后还是死亡,这之后,还能迈出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向地平线,走向太阳光照临大地的东方,走向平原上那堵不知是黑色还是雪亮的大墙,走向死亡,走向生命的希望。华夏大地上有着野火烧不尽的春光,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秘笈,那架不甘放弃的铮铮铁骨,那颗久被尘劳关锁的明珠,只等待一只手拂去积灰,照破山河万朵。电影里说道,“在这个年代,希望,是和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原著里说:“我们必须抱有希望,不是因为希望真的存在,而是因为我们要做高贵的人。在前太阳时代,做一个高贵的人必须拥有金钱、权力或才能,而在今天只要拥有希望,希望是这个时代的黄金和宝石,不管活多长,我们都要拥有它!”有了“稻草”,人类才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和体力;有了“血脉”,人类才能一代一代永不断绝;有了“利己”,人类才能从混乱中走向伟大。不是一头冲向大墙,而是走向它,坚定不移地走向它,把死看作生,将生当作死,带着“血脉”流淌的深情,带着“稻草”绝处逢生的希望,带着“利己”刻薄与伟大的悖论,向着死亡,走出生命的光芒。哪怕前方是太阳的氦闪,哪怕前方是宇宙的坍缩。万劫不复,总有枯木逢春的时候。

君埋泉下泥销骨,人类从来是往前走的物种,踩着至亲的身躯,背负着爱恨,也要往前走。带着向死而生的勇敢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三、我寄人间雪满头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以喻天地。”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忽然想起,银河系是棒旋星系,拥有一千亿到四千亿颗恒星,太阳是银河系中一颗普普通通的恒星,位于分支悬臂猎户臂上,而地球,只不过是太阳的一颗行星。太阳有地球的130万倍大,却只是银河系中几千亿分之一的恒星,而银河又是宇宙中一个小的在星图上几乎找不出来的星系。那作为人类的我们,该有多么多么的渺小啊。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四肢漂浮,有一种虚无缥缈的迷茫与恐惧。关于人类的渺小,劳伦斯·克劳斯曾这么说过:“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和形成你右手的原子来自不同的恒星。这是我所知的关于物理的最有诗意的事情:你们都是星尘。”

太渺小了。人类引以为傲的千年文明,不过也是宇宙中的弹指一瞬罢了。沧海桑田,落在千古不变的细雨微风中,经久不衰的只有枯荣轮回。

勘不破。天大地大的,上哪里找一席容身之地?

繁衍了千年的人类文明都还只是宇宙中的一个婴儿,我们就是蝼蚁,就是蜉蝣,朝生暮死,所有的爱恨情仇还比不上昙花一现。人类在飞速发展,可飞速前进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加速衰老?

人间有人间的序法,天道有天道的无常。没人知道天道的上面是什么,就如同人们不知道宇宙的外面有什么。

千年前的屈原,曾作《天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天大地大,没有屈子的一席容身之地。所以又有“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天地玄黄,这漫漫的宇宙,像极了一枚鸡子,等待盘古给混沌的它来上一斧子,好让清浊分明,大道如砥。

《道德经》里又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不知天地为何不仁,也不知万物为何沦为刍狗。我只知道天下序法分明,因果相报,轮回不老,生生谓易。两千年前老子就指明了大道,只看世间人能否勘破,能否体味到个中滋味了。

还记得那面平原上的大墙吗?——往上无限高,往下无限深,往左往右无限远,那是什么墙?

那是死亡,众人勘不破的屏障。就如同宇宙中亿亿星子一般令人勘不破,越不过。君埋泉下泥销骨,越是勘不破,越是越不过,就越是要去试试。

怎么办呢?

走吧。一步一个脚印,把信仰留给太阳,把火种丢在风里。

向死而生,我寄人间,雪满头。

作者简介

徐昕昱,女,2002.08.01出生,籍贯江西鄱阳,出生成长于南京,现为南京市十三中高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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