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对一棵树的仰望

 文学福娃 2020-05-04


        张雪飞

云南大学校园里,靠近云大图书馆的地方,有一株根深叶茂的参天大树。

那树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二球悬铃木。树龄起码在百年以上。百年之树的树皮一般都粗糙开裂,坑坑洼洼,而这棵树不同,树皮显得很细腻,有的地方透着一点鹅黄色,有的地方透着一点天青色,还有的地方透着一点粉红色,显出些许的妩媚。

粗壮的树身大概在一人高的地方,分成三大根树枝,每枝都有一搂粗,而每根树枝又繁衍出更多的树枝,这些树枝再继续繁衍,使整棵大树看上去就像撑开了一把遮天巨伞,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一方天空;又像一朵硕大无朋的绿色云朵凝在半空,夏天遮出的绿荫足有几亩地大小。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考入云南大学念书第一次在校园里与这棵大树不期而遇时,它带给我的心灵冲击是那样的强烈!它的附近,也生长着一些树,但它们是那样的纤弱、低矮,在它王者般的高大、威猛面前,就像是匍匐在地面似的。

从小在山野长大,我见过很多树,也跟树打过很多交道。我老家门口的那条小溪旁,长着一排白杨树,风一吹,树叶就朝一个方向河流似的涌动,发出悦耳的哗哗声;我家菜园的四周,长着一株株棕树,从棕树上剥下来的棕丝,可以缝制避雨用的蓑衣,而新长出的棕笋,则可以炒来食用;家乡的山上长满松树,每天傍晚放学后,我会拿上镰刀、背上背篓,到山上爬上松树去砍枯枝,背回家去当柴火……可以说,对树,我是熟悉的,也是充满感情的。但像云大校园里这棵二球悬铃木这样古老、粗壮的树,我还是再一次见到,心里深感震撼。

正因为从小就与树打交道,我才深深地明白,这棵大树,这棵二球悬铃木,由百年前的一棵小树苗,成长为今天这样一株参天大树,是多么的不容易!它得经历多少风雨多少磨难呵!也许,它曾被刀砍斧劈过;也许,它曾被旱魔洪水肆虐过……

但最终,它挺过了这些磨难,终于成长为校园里这片树林的王者!

       那时,我对这棵大树充满仰慕之情。刚考入大学意气风发的我,也渴望像它一样,通过自身的努力脱颖而出,变得卓尔不群。为了激励自己,我甚至剜了几株生长在这棵大树下的兰草,用一个玻璃罐头瓶养在床头柜上,以时刻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打气。

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每当在学习、生活中遇到难题时,我就会来到这棵大树下,倚着树干坐下来,把头紧紧地靠在大树上。仿佛靠在一个巨人身上的我,似乎感受到了大树呼吸的律动,听到了轰隆轰隆的声音,想必那是大树的血液在上下奔流呢。于是,充塞胸间的郁闷、烦躁便会被点点化解,熨贴、舒适的滋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心头……

转眼间,我离开大学校园二十多年了。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又来到了这棵大树下。大树长得更粗壮、更伟岸了,枝杈尽情地向碧空里伸展着,繁密的树叶青翠如墨,吸附在枝头,被金子般的阳光染透,在微风中摇曳,隐约可见绿叶间点缀着一串串犹如小铃铛般的果实。大树在地上遮出偌大的一方绿荫,阳光透过绿叶洒到地上,绿荫间便有无数的光斑在活泼泼地跳跃。

大树的周围绿草葳蕤,蜿蜒着数条鹅卵石铺就的林间小道,说不出的雅致、清新。一些麻雀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小脑袋在地上一点一啄,忙着觅食呢。大树的枝头也停驻着好多鸟儿,不时地在枝叶间飞来飞去呼朋引伴喋喋不休,好不自在。

像多年前那样,我又倚着树干坐了下来,把头靠在大树上。我看见,大树是如此之高如此之大,枝杈直伸展到半空里,树叶虽然繁密,但又恰到好处地留出一些缝隙,透过这些缝隙,我看到了一碧如洗的晴空和空中缓缓飘移的云朵。

很奇怪,尽管倚着的是同一棵树,但我似乎再也没有大学时代的那种独特感受了。我感受不到大树呼吸的律动,也听不到大树的血液上下奔流的轰隆声。我感受到的,只是一棵百年大树的深沉、厚重、内敛和宽容。

是我的听觉出毛病了么?是我的感觉没以前那样敏锐了么?……我在心里喃喃地问自己。

答案,应是否定的。改变的,不是我的听觉和感觉,而是心态。

离开大学校园的这些年,世事沧桑,我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并不是所有的树苗都能成长为参天大树,但大树有大树的伟岸,小草有小草的风采,世间万物,只要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便可谓之圆满。而我们人类,当有一种“笑看世间风云、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旷达。

突地,树上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小松鼠正从树上往下爬。见我注意它,它急忙停住了,黑豆眼探询地看着我。我朝它招招手,久久地与它对视着……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