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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雪 ——读唐小米的诗《白丁香落了》
雨时诗歌工作室 它们落在墓碑上，覆盖了那年的雪。不！是那年的雪 又撒在墓碑上 但很快，风 就把墓碑吹了个干净，并顺势吹走了一个 披麻戴孝的人 点评：诗的题目带来的就是忧郁，而白无疑有了因纯洁和消失带来的痛感。 “它们落在墓碑上，覆盖了那年的雪。不！是那年的雪/又撒在墓碑上”叙述本身具有宿命性的自身矛盾和纠缠。“那年的雪/又撒在墓碑上”是往事、记忆、情感、泪水。“风就把墓碑吹了个干净”的表达是模糊的，是碑上的尘土？还是碑上的悲哀？抑或碑本身？而恰恰是这种模糊性产生吸引力，引发他人思考和探究的兴趣。再看，是风吹走“一个披麻戴孝的人”的直接干脆，没有犹豫，让人恐惧于一种生命的虚无与轻，些许无奈，近乎颓废。 藏下几只猛虎
雨时诗歌工作室 山并不高，石头就像 从未移动过 我们看到几亿年的青苔 每一片都像石头里长出来的森林 临近瀑布的一块石头上 有模糊的字迹：李小花我爱你 不知是何时刻上的，字里长满新鲜的青苔 我也想刻上点什么 我也想在时光的青苔里，藏下几只猛虎。 柔软的厚厚的青苔 我伸手摸了摸 在心里狠狠地刻上 “我爱你……李，小，花” 点评:人生就是旅途，过程就是目的。刻下“李小花我爱你”的人是幸福的，至少，刻字的瞬间他的情感是纯粹的。他，少年，刻下爱，留下爱，在未来回忆爱。 “我也想刻上点什么”，是每个人不想虚度人生，而重要的是“刻下点什么”。诗人的理想奇特，超出想象，有现实的不可能，“我也想在时光的青苔里，藏下几只猛虎。”，真乃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意识。它让我想起“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由此可以看见诗人心性世界的苍茫、自由、野性。诗人有大抱负。 你可以猜测诗人的姿势和视角的与众不同。她看重时间的沧桑，关注未来的存在。“我们看到几亿年的青苔每一片都像石头里长出来的森林”，诗人心里的森林和现实森林是有差异的，这叫穿越时间的历史观。 小菊，我恨你 ——读唐小米的诗《小菊曾是我朋友》
雨时诗歌工作室 小菊，我恨你 昨夜我又梦到他 在星空闪光 身边坐着的女孩，是你。 可你们的照片都已经烂了 墓碑上 只能看到他微笑的嘴角和你那两条 招摇的麻花辫。 你们连腐烂 都这么般配 令人绝望 小菊，为什么我不肯原谅你 却正在忘记他 在梦里，他只是一团模糊的光 你们的坟也藏在深处 青草很高 露水打湿了我面颊 点评：面对残酷的死亡，诗人追思、怀念青涩的青春和朦胧的爱情。 怎么理解人生、朋友、友谊和混合在其中的情感纠葛。有恨的地方才有爱。他是谁？你爱过，我是不是也爱过？一切都过去了，但一切都存在，像一本书合上了，但文字仍在呼吸。客观上死亡并不能代表一切，也无法盖住一切。幸福，这个蝴蝶一样的幸福，就是爱情。死亡带走了活着的幸福。“墓碑上/只能看到他微笑的嘴角和你那两条/招摇的麻花辫。”墓碑上看见的微笑是残酷的，回忆里招摇的麻花辫带来的感觉是苦涩的，如芒刺在背。他和小菊埋在一起，是幸福的，面对墓碑的我是孤独的。“你们连腐烂/都这么般配/令人绝望”，表达精准、深刻，透出一股狠劲，彻底、纯粹，有超验的直觉力量。
分
雨时诗歌工作室 “我也可以” 你说每当这样想 就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东南风是春天的风 大地在风里分娩 你挑水担柴 从不碰落一朵花瓣 可你分娩时 西北风刮掉了工棚的门帘 你头朝西北喊娘 看见母亲和羊群 点评：面对生活，桂枝说“我也可以”，这是自信。 诗人选取片段，在细节中发现真、善、爱。“你挑水担柴/从不碰落一朵花瓣”是博爱，是怜生护生的慈悯。诗的最后一节，当分娩时西北风刮掉了工棚的门帘，“你头朝西北喊娘/看见母亲和羊群”，夺人泪水。羊群象征善良、平静的生活，也有生命的无法自主。而母亲，是安慰、是救生船。在人间，分娩是尊贵的创造行为，此刻女人应享有世界的全部光和爱，可是桂枝却在简陋的工棚，遭逢凄风苦雨，令人顿感悲辛、酸楚。诗人忍住了泪水，隐忍生命的顽强，没有抱怨，只有祈祷。 谁还记得，上帝诞生在马厩。
柿子树
雨时诗歌工作室 秋天，很多人都回了家乡 你爬上21层楼顶 像一棵结着柿子的树 在东北风里摇晃 大声喊着 “我也可以 用我的命 换钱” 终于拿到剩余的工资 但你没脸回家 为了等一个男人 你在这异乡扫过马路 捡过废品，卖过菜，理过发 据说还差点与人私奔 东南西北的风刮走了你 又刮回了你 你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嫁给当地农民 小女儿正准备嫁 在同一个村 她们捧着你的照片哭泣 “妈妈，我们把你 送到哪里……” 你在照片里哭了 春天的风 正经过一朵桃花 春天的雨水 从你脸上流下 点评：“埋身雪里”是生命的怒放。诗人的目光有悲悯。她看见苦难、存在、坚守的意义。看见生命如草如芥。 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当她爬上21层楼顶，大声喊着“我也可以/用我的命/换钱”,旁观者必然要问，发生了什么？在文学现场，这就是绝望的呐喊，抗争者的怒吼，是被逼无奈的以死相博。天空倾斜了，良心正流血。诗人鄙视自己。 当我读到两个女儿捧着她的照片哭泣“妈妈，我们把你/送到哪里……”。我想到归属、入土为安、不得安宁，甚至想到“死无葬身之地”这个狰狞的词。试问人间，净土何处？打工真的是一个坎坷的词。漂泊真的是一种绝望？当我读到“你在照片里哭了”，我想到了死不瞑目。这个爱过、恨过、奔波、挣扎在生活底层的女人，被生活，被拒绝，被死亡。 诗人认真体验风，北风，西北风，这些带着不幸的苍老的风，诗人将风的意义指向在温暖的对面，像一只苍狼。 一张合着眼泪的白纸叫做悲怆。 坟 ——读唐小米的诗《剥洋葱》
雨时诗歌工作室 姑姑在剥洋葱 洋葱让姑姑流泪 洋葱因为开不出花委屈了一辈子 剥去旅居地、迁徙地、暂住地 姑姑要剥出洋葱的籍贯 剥去死掉的丈夫、打工的儿子、走失的狗 摔碎的鱼缸 姑姑要剥出洋葱的命运 一层一层，不停地 姑姑，像在掘开自己的坟 像要越来越快地 挖出自己 在这个村子，这个午饭时辰 有多少人在剥洋葱？ 有多少人像姑姑一样 不停地 流着泪 点评：诗用语言完成了对姑姑的生命雕塑。 姑姑为了命运和命运抗争，结果依然是“开不出花”，“委屈了一辈子”是姑姑的一生真实写照。女人一生无法盛开，就是枉来一世，姑姑叹命运不公！的确如此，“委屈”这个词比路边的石头还苍白，它无法支撑“旅居地、迁徙地、暂住地……”，无法温暖“死掉的丈夫、打工的儿子、走失的狗……”。剥洋葱的姑姑，诗人的姑姑，是一代又一代又一代屈居“贫寒”，处于“弱势”的农村妇女的缩影,而她们含辛茹苦，苦苦撑起一个个“破家”，繁衍生息，延续薪火。于是，俯身生活现场，诗人说：“在这个村子，这个午饭时辰/有多少人在剥洋葱？/有多少人像姑姑一样/不停地/流着泪”。从生活现场错位到情感现实，诗人唏嘘慨叹，她感到压抑、无助、悲伤，她有绝望的窒息，但姑姑不是，姑姑内心有欲望。 “剥”这个字，在诗中有金属的尖锐和质感，能动、主动、操控意识强，也给人残酷、冰冷的感觉，带着敌意，带着诅咒。“剥”字的排比用法，如刀砍斧剁，痛快淋漓，诗人淬炼内心的怒火，把“剥”字意义放大，并驱使其内涵向外冲击。再看 “姑姑要剥出洋葱的命运//一层一层，不停地/姑姑，像在掘开自己的坟”中“坟”这个意象，隐喻生命中生不如死之状态，不甘心、不屈服、悲愤，有一种燃烧的激情和冲击力。“坟”也许仅仅是现状，而坚持“剥”，搏杀在生存现场的姑姑，定会有更好的明天值得期待。 古人写诗讲究炼字，足见诗艺探索中字的重要。读唐小米的诗，品味“剥”和 “坟”这两个字的语义场能，不得不说——佩服！它再一次显示了诗人诗艺的日渐成熟和对语言的驾驭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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