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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花开

 泠风思语 2020-05-06

文/高英

旱了一冬,让人不敢过多期待贵如油的春雨。不料,两场绵绵春雨分别在今春清明和谷雨前喜降济南南部山区,淅淅沥沥的雨水滋润了大地,山野间的绿色变得格外饱满,道路两旁的草木呈现出更加蓬勃的生机。

梧桐花在清明前已次第开放,一簇簇淡紫的花朵犹如暖风吹响的小喇叭,传递着新生的讯息,唤醒我久违的童年记忆。小时候,我家屋后栽了一棵梧桐树,一到春天,怒放的花朵布满枝头,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在家中都能闻见。

因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父亲十分宠爱我。他常在酒后笑着对我说:“这棵梧桐树,是给你以后做嫁妆用的。”年幼的我不明白何以用一棵树来做嫁妆,父亲乐呵呵地解释说梧桐木是做家具的好材料,用梧桐木打成的家具轻巧且耐用。

童年时代的我经常在那棵梧桐树下独自玩耍。我长树也长,梧桐树由一棵小树苗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树,一年又一年,芳香的梧桐花迷醉了春天,浓郁的梧桐叶扇凉了骄阳。我或在树下捡拾偶有飘落的梧桐花,或在梧桐树的浓荫中闲坐纳凉。小小的我,满脑子对外部世界的想象亦美丽如花,或许有一天真会有神话传说中的凤凰来栖息?

我上初中时,家中善解人意的大黑狗意外身亡,家人将它埋在了梧桐树下。大黑曾经和梧桐树一样,陪伴我一天天长大,它长眠于梧桐树下,慰藉着我无数个念想。若梧桐木将来打成了嫁妆,那么梧桐树和大黑的魂灵都会永远伴我身旁。不知从何时起,长大的我少了份在梧桐树下的单纯,生活再也没有往日的无忧无虑。读了些书,浸染着青春期强说愁的情愫,我开始无端感伤。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家因农转非搬离了位于汶水南岸的故乡,那棵已然长成参天大树的梧桐树被人偷偷砍走,没能变身为我的嫁妆;2012年,故乡的老屋因村里盖商品房而被拆除。关于老家,和一份令人惆怅的乡情,只深深地印刻在我童年的片段记忆里,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地方,有棵梧桐树和一个喜欢幻想的小姑娘曾经一起成长。

去年夏天搬入位于山脚下的新居,今春才发现附近的居民喜植梧桐树,道路旁,庭院里,皆有梧桐花在晚春时节怒放。每天出门走在路上,便被大片亮丽的紫色涂抹了眼睛,满山的翠绿化为淡而远的背景,映衬出簇簇梧桐花朵的娇艳欲滴。梧桐花枝直指天空,仿佛是天地造化的巧妙布景,缥缈悠远的白云飘过一碧如洗的天空,蓝天下的树树梧桐花在雨后愈发妩媚绚丽。

谷雨前后,因风吹雨打,些许梧桐花开始落地,一时并不枯萎,令人不忍踩踏。此时,仍有更多梧桐花在恣意开放,毫不掩饰笑傲暮春的那份张扬。我问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梧桐花美不美。女儿说美,看梧桐花满枝盛开时,花枝呈由粗到细的形状,很像花朵做成的狼牙棒。

前些天,我们曾去五龙潭公园游玩,她曾在秦琼祠看到过陈列的古代兵器里有狼牙棒。我仔细端详,梧桐花大枝的形状的确有些像狼牙棒,女儿的比喻缺乏诗意却也新奇。不过,我相信,等她长大成人,有一天如我这般因梧桐花忆及童年,心中自会有关于梧桐花的诗情画意洋溢。

临近初夏,已非梧桐花雄霸天下的景象,满树的花朵开始悄然撤离,一枝枝梧桐花依次凋谢。好像为维护生命尽情绽放过的尊严,梧桐树不肯让人因梧桐花落而伤怀,花落之处必长新叶,只见梧桐树上,花是花,叶是叶,花叶共存却从未凌乱交错。花与叶就像在进行一场由春入夏的接力赛,循序渐进地让看惯梧桐花的人接受嫩绿的梧桐新叶。

每一朵梧桐花,都化为春之声圆舞曲的音符,以优雅的姿态让位于梧桐叶,而一片片茁壮生长的梧桐叶,俨然如夏派出的先行使者,默默地接过染绿季节的使命,温情脉脉地列队前行,将梧桐花向前送了一程又一程。

虽然依依不舍,却也从从容容,一朵又一朵梧桐花随风飘落,回归孕育万物的土壤,遗落满地芬芳。我曾为梧桐花开的美丽而陶醉,如今又因梧桐花的飘离而感动。

每日看着梧桐花与梧桐叶井然有序地进行交接,我不由对梧桐花和安排好这一切的大自然肃然起敬。牵着女儿的小手从一旁走过,我想,梧桐花肯定懂得,该走的终究要走,该来的必然要来。生命绚烂之后,便是平淡,平淡之后,归于沉寂。

梧桐花年年春来岁岁开,所不同的只是因时光流转看花人的情怀在不断更改——少年看花心喜乐,中年观花沧桑色。或许,唯有记忆中的梧桐花,总是芳香四溢,永开不败。

梧桐花开,情暖心怀!

(高英写于2015年4月22日-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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