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闲来与一位十几年前在MSN时认识的老朋友小窗口聊了一会儿天。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哪?得知她在杭州。 用她的原话,叫做“在你最喜欢的杭州”。 我对杭州确有偏爱,几乎每年会去,有时不止一次。很多景点真是“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只有一处例外,那就是九溪十八涧。 开始只是不经意,因为到杭城的时候总是假日、周末居多,而我的印象里,九溪十八涧要冷清些才玩得出意味来。 于是,也曾有多次“过而不入”的经验。 有一次,我与内子游毕绍兴返程路过杭州,准备坐夜车回沪,好像还有半日余暇,便想找一个景点来消磨时光。 因为九溪十八涧是我们蜜月时来过的,我便提议去那里寻找回忆。 谁知她一口回绝。 她说,那里我是不会再去的,现在那里肯定改造良多,重游弄不好反而会破坏当年的美好记忆呢。 倒也是。 物是人非,会徒生感伤。人是物非呢,好像更难过。山水原该比人更长久。 后来,我每去杭城,便小心翼翼地绕过那里,但心里不免更加好奇。 清明时节,我独自在梅家坞喝茶,心里想的却是,十里郎当一路下来,那东边坡下,就是她。 暑假里,与人去宋城、又回六和塔,两次经过溪口,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桂花开时,在满觉陇独酌,也恨自己何以不曾就从杨梅岭下山。 北高峰远了些。爬南高峰,登顶西眺,她也就在脚下。 与JERRY同登三台山,下来是龙井,又忍不住要告诉他,有一条下山道可以直通那里。 爬玉皇山,出虎跑路,更不过一山之隔。 最要命,一大早去凤凰山谒万松书院梁祝读书处,在清波门等车时,碰上三五老妪,她们竟都是去九溪散步的! 其中一人说,想来想去,还是天天去九溪最好了。 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够蠢,寻什么梁祝,直接跟着她们去好了。 其实,多年前的记忆早已不够清晰。 只记得那次我们是溯流而上,那溪那涧,宽不过丈余,深不过盈尺。 因为地势特别平缓,那水好像怎么流也流不下去似的,弯过来折过去,极尽委婉。 那道路也是顺势而成,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弄得人在寻寻觅觅中,反而趣味盎然。 只记得过涧是一些儿桥也没有,就是七八块十几块山石卧在水中,要一步一步地跳过去。 女子正好有些害怕,男子正好拉过手来,指指点点,过一回护花的大瘾。 且彼时游人不多,大可以恣意示爱。 正是晚春时节,春阳暖暖,幸而上有浓荫蔽日,下有清流滋凉,心情遂大爽。 那阳光自叶隙中射来,照得水面银光闪闪,更添几分被偷窥却又不在乎的神秘。 多年后依然难忘的细节还有两处。 一是,当年那里还有茶农居住,涧边时有村妇洗衣,那村妇还穿兰花土布,还扎头巾,古朴得紧。 行走其间,时而有茶农挑担而来,如果正好是过涧时相遇,就在那小小山石上小心相让,惊险得犹如杂技表演。 这才叫“农家乐”呢。 一是,翻过山来,便是龙井村。 只见山下三五茅舍,有的门口搭一个草席凉棚,下面放一两张旧木八仙桌,一色的长条板凳。 那龙井茶也只卖一角钱一杯,茶叶甚好,也甚香,又正好走乏了,便坐下歇息。 游人止三五个,想买茶叶需主动打听再四,绝无兜售。 那日正坐时,齐巧有些飘雨,在家的农妇们便吆喝起来。 细听之下,无非是让在外劳作的赶紧避雨,孩子们赶紧回家,邻居们赶紧收拾摊晒的衣服什物之类。 一时间,此起彼伏,有呼有应,也煞是好听。 提及龙井村,正是本文大关节处。 因为后来又多次到过龙井,每每想要寻找到当年喝茶的人家,未果。 旧屋早已拆去,新楼依坡林立,窗框是合金,玻璃是茶色,哪里还有一些儿旧模样! 同理,九溪十八涧,就更别去寻旧迹了,免得有更多的失望。 就像旧情人,不见也罢。 连不要看到她的眼角细纹和鬓边白丝。 记忆里的,都是她的美她的好,她的玉精神花模样。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从来是可一不可再的。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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