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全云 母亲没有读过《诗经》，不知道在《诗经·卫风伯兮》中“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中的谖草，指的是萱草。朱子注的《诗经》里，解“谖”为忘忧之意，所以萱草也有忘忧草的美名。有一次母亲看电视时见了萱草，随口说了句：“咦，这花是啥花？还怪好看哩。”父亲就买了种子，在菜园里给她种了一大片。 母亲此时正蹲在父亲为她种的萱草里，和我唠叨着父亲的不是。父亲戴着草帽正蹲在一片绿色中打理着他的菜园，偶尔抬起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回头看看在树荫下说话的我们，远远地嘿嘿笑一下。 上个月我带他俩去洛阳看牡丹。在游龙门石窟时，母亲的腿不好，父亲半搀半扶着母亲上下台阶，母亲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扶着父亲的肩膀，亦步亦趋，而父亲的肩头还背着母亲的水杯和太阳伞。 母亲又在向我抱怨父亲：“那么大年纪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心疼自己，为一点儿菜地那么卖力。真害怕哪天累着他了，说他又不听。”我喊道：“爸，听见了吗？我妈在告你状呢！”父亲回头，也不反驳，眯着眼睛，扭过脸嘿嘿笑。这片地原在城里可是奢侈，是堂哥给他解闷儿的，退休了找点事儿做。自己种点菜，绿色无污染，谁知父亲却把它当成了工作，不仅越种种类越多，还不时打电话让我们姊妹几个来分享他的劳动成果。母亲和父亲没有浪漫，这片花是父亲专门种给妈妈看的，每次来菜地他总是用电动三轮车载了母亲来，怕她闷，让腿脚不好的母亲看花、陪他，省得她在家又放心不下。 就这样，一个在菜地里忙活，一个在花丛里，时间长了两人互相喊一声，“哎，喝口水！”“哎，我说，累了歇会儿。”他们从不互相喊彼此的名字，一声“哎”喊了大半辈子，虽然不喊名字，但是他们都知道是喊谁。 萱草开花了，一丛丛的，碧绿细长的叶子，鹅黄、橘红的喇叭样花朵，一朵朵在阳光下在风中摇曳。母亲掐几朵捎回家，找个瓶子接了水插进去，母亲说不用我们在五月的母亲节给她买花，她有自己的花。 曾经1907年的5月，美国维吉尼亚的安娜乔维斯给她母亲献上一束康乃馨，渐渐地康乃馨成了母亲花。其实，萱草早已是中国的母亲花。萱草坚韧、柔和、美丽，更像神圣的母性。母亲不懂《诗经》，可她有她的萱草。阳光下，萱草开着红艳艳的花在轻轻地摇，不远处，有父亲在除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