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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光远为我改诗

 熟年人生 2020-10-07


大学时期,便知晓于光远先生的大名。那时,读的《政治经济学》教材,就是于光远主编的。直到2001年5月18日,第一次有幸与他老人家相识。本来的敬畏感在他的平和、幽默的风范中无形消失了。再加上,他在上海的亲侄子郁鸿胜先生,早就是我在市政府体改办工作时的好朋友。我们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一层。于是,作为于光远网站的联络员,数十年来,我得以近距离与于老交往,深切感受其睿智的思想和平易近人的作风。

创办个人网站

 于光远有个惯例,每到年底都要写一封贺年信给诸亲好友,汇报过去一年的情况和新一年的设想。而在1999年7月3日生日前夕,他却发了一个“号外”。表示在新世纪前夕要改变自己的“年老迟钝”,愿意在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上来一个“现代化”,今后打算和电脑、网络等打打交道。

“号外”发表后引起一系列反应。第一个反应是中国生产力经济研究会。在8月8日印发的《会讯》上,用《于光远:我准备“现代化”》为标题登出他的那封信,报道于光远在该会网站设专栏。第二个反应是于老的女婿(名字)。在于老84岁生日那天,他送给老人家一个“大哥大”。加上几年前上海产权交易所请他当顾问时,曾赠送的一件“红马甲”。于是,他就“身穿红马甲、手持大哥大”,俨然一副现代商人的架势。

2000年85岁日时,有人送他一台电脑,又有人送他一个掌上电脑。于是他就开始在电脑上学打字。由于他的右手食指受伤动过手术,鼠标抓不牢。他只能用右手按住鼠标,左手食指“戳”键盘。当然,他“戳”得很慢。于老伸出右手给我们看那个细细弯曲的食指,风趣地说:如果要抄录什么,我是不行的。但是在我写文章时,由于是边想边戳,效率还是比手写高。近年来的文稿就是“戳”出来的。

2001年3月开全国政协会议时,于老碰见老朋友邓伟志先生。便对他说:“你办起了个人网站,能不能也给我办一个?”邓教授回到上海立刻就把这个信息传给我,我立刻和上海鸿腾信息网络公司的范总商量(该公司也为邓伟志办网站)。范总一口答应,并让市委党校的陈先生抓紧设计网页。

2001年5月,为创办网站事宜,于光远特地从北京赶往上海。初夏的余热尚在散发,我们一行四人匆忙赶往衡山宾馆。走进会客室,于老坐着轮椅进来,对大家认真地说:“你们都坐下,这样有稳定感。”我们拿出初步设计的网站页面,请于老审阅。于老戴起眼镜看了一会,便条理清晰地说:我先说几点:关于我办网站的想法;网站的内容;确定网站的技术、思想顾问等人员。在随后的3个小时,于老始终谈笑风生,完全不象85岁高龄的老人。我们问起他的网站格言,他脱口而出:“怀疑一切。”他解释:“有三句话,我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我把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宗教要人信仰,法律要人服从,而科学是要人研究。要研究首先要予以怀疑,有了怀疑,科学才能发展。” 一年后,“于光远网站”开通了,且具有中、英文国际域名。初步开设的栏目有“我的简历、我的旧著、我的近著、我的近况、网上卖书、我的专题、我的照片、与我联系”等八个方面。

 从“大哥大、红马甲”到学习电脑、创办个人网站,于老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我不仅在工作上向现代化前进了一步,而且思想上的现代化随之也前进了一步。”

“发起家”、“望家”

作为网站的联络员,我和于光远的交往逐渐多了起来。有一次他说:“别人封我什么经济学家、教育家、思想家等,其实,我是“发起家、望家”。我家里的电话原来叫5638787。后面的8787不就是发起、发起的谐音吗?”说完,于老和我们一起会心的笑了起来。于老一生不知发起了多少对社会有益的事件,包括发起对社会科学、对自然科学奥秘的探索。邓伟志先生最近在《联合时报》刊登怀念于光远先生文章中披露了于老“发起家”的来源。“在80年代初真理标准讨论一开始,于老就热情赞同。------他先后发起了对市场经济、分配制度、初级阶段、生产目的等十多个专题的讨论,有的专题讨论百余场。由于每场讨论的主持人常讲‘由光远同志发起……’,参加讨论的理论工作者听得多了,便给于老起了个绰号,称他‘于发起’。”

进入老年,没有工作的限制,于老的思想更加活跃,如俊驹奔向四面八方。对于“望家”的观点 ,于老见我们有些迷茫,解释说:“我在门口张望屋里的人在干什么,第一次可能看不出什么。第二次、第三次,几次下来,我就大致可望出一些名堂。所以,往往就望家(妄加)评论。”大家哄堂大笑。

晚年的于光远就是在对社会“发起、张望”的积极进取的人生姿态中生活。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但精神饱满,仍然不知疲倦的坐着他的轮椅乐于走天下。他说:“我坐轮椅有三种境界。第一种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第二是做轮椅游行天下;第三也能反映一个智者的风度,如诸葛亮“坐着轮椅手拿鹅毛扇”的形象。

  2001年9月2日,于光远来到上海书城,准备为新书《吃、喝、玩——生活和经济》签名售书。有位60多岁的陈先生挨近于老,动情地说:您在1957年《学术月刊》上就提出:社会基本矛盾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您是我国思想界的一笔宝贵的财富啊!”于老诚恳地说:“隔的年代太长,我的文章也多,我已记不得了。”旁边有人插话:“8月29日《新民晚报》牧惠的文章,说您于老文章目录就可以印成一本厚书,名副其实的著作等身啊!”于老笑着说:“我今年要举办纪念我的学术活动65周年,算起来我的文章总共是要几千万字,打算重新搞一本目录,全部放到我的网站上。可以从网站上查看我的文章。不过,在网络上,看不到我著作等身了!”于老幽默地添了一句。

上海历史博物馆的薛理勇先生,曾著有《上海闲话》等上海史专著。于老那年前几个月在《新民晚报》刊文谈“上海闲话”与他呼应。这次,薛先生也特意赶来买书拜见。谈起于光远网站,于老饶有兴致地说:“在我生日这天办起网站,我很高兴。我算是中国最大年纪的人创立网站了。有个朋友也办网站,5天以后就更新了。我对他说,5天有的人还没看到,你换的太快。我现在也开始熟悉网站的一些知识。我的网站里面的内容还太少。在‘我的近况’栏目里,可随时发布我的个人新闻,如今天的售书签名等。在‘电子商务’栏目里,〈坐轮椅走天下〉已整理好几百张照片,可以招标出版摄影集。”

 由于第二天要参加一个国际性研讨会,于老请书城提供一间有电脑的办公室,让他一人安静地使用电脑,准备明天大会的发言稿。86岁的老人,耳不聪心却明,实为难得。 

  “写诗要有真情实感”

  2002年11月29日,于老是来参加由上海城市管理学院发起的“全国城市管理2002年论坛暨小城镇发展”会议。正是下班时刻,在乘车回家的路上我接到电话,让晚上7点到兴园宾馆开会。我在仙霞路乘69路到虹梅路下车,然后沿虹许路一路走去。天已黑,行人稀少,飘落的树叶横卧在人行道上,几乎挡住行人的脚步。在走这半小时的路上,我脑海里酝酿了一首“我们没有思想”的诗歌。

  我们这次是参与于光远组织编辑《生长老病死》的讨论,在余暇中,我把拙诗《我们没有思想》给他看。

于老看了后,忙叫秘书代为朗诵我的诗。思索了一下后,他拿起笔改动了一部分不压韵的句子,然后自己又全文朗诵了一遍。想不到,我的这首草野之诗在大思想家于老心中引起了涟漪。于老阅完后说:现在搞文字游戏没有意思。我们写文章要阐发重要观点,写诗都要写出真情实感。

 一个月后,我欣喜地收到于老从北京发来的电子邮件,再次对这首简朴的诗歌提出了修改意见。信末,他谦虚地写道:我试着对你的歌词作一点修改,改的并不好。你再斟酌一下,或者请别人参谋一下,改得更好一点。在于光远的润色下,这首小诗的思想境界跃然纸上。

            《我们不会思想》

我们不会思想,

因为缺乏自由翱翔的翅膀;

我们失去思想,

所以已成为传声的音箱。

我们没有思想,

因为脑袋经常涤荡;

我们不能思想,

所以听话而又健康。

我们没有思想,

因为到处都有寺庙的方丈,

我们不敢思想;

所以念经已成为一种时尚!

 2013年9月26日上午,惊闻经济学家、思想家、世纪老人于光远凌晨三点与世长辞。灯下,我再次抚读这首小诗,泪眼中于老朗读小诗的形象犹在眼前,洪亮的语调余音绕梁。

2013年10月

媒体刊用:

“于光远为我改诗”

    ——《档案春秋》2013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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