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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佛光寺往北（深山中的国内古建第一瑰宝，遗存千年的佛光），绕到五台山北边的山脚下。这里有一座古寺，曾经香火旺盛，鼎盛时从北边大同、张家口等地去五台山朝圣的香客大都于此歇脚，被称作五台山的北山门之寺。这就是繁峙县的岩山寺。 岩山寺留下的老建筑不多，原来的山门已经不存，金正隆三年（1158 年）修建的正殿在清末被僧人拆掉售卖。幸运的是，殿内的墙壁上留有较为完整的金代壁画，是岩山寺如今最大的看点。 “山西南有永乐宫，北有岩山寺，堪称寺院壁画的双璧。它和甘肃莫高窟壁画、榆林石窟壁画……鼎足而立，都是我国古代壁画遗产的瑰宝，但岩山寺后来居上”。 这是我国著名的壁画研究专家潘絜兹教授对繁峙岩山寺壁画的高度赞誉。更有专家认为，岩山寺精美的金代壁画甚至堪称 “亚洲第一壁画”、“是画在墙壁上的《清明上河图》”。 就在上世纪70年代前，岩山寺还默默无闻。尽管五十年代初已发现了芮城永乐宫壁画，而且在美术界引起不小的轰动。但地处深山中的岩山寺，每天面对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百姓，除了会上香布施磕头之外，对壁画的艺术价值一无所知。 1972年，中日建交后，来华访问的一位日本议员向周恩来总理提供了岩山寺壁画的信息，他说，山西繁峙县有座寺庙，墙上的壁画年代久远，艺术价值非常高，希望中国注重保护。原来这是一名侵华的日军士兵，曾驻扎于岩山寺一带。这才有了1973年国家文物局对岩山寺壁画的考察发现。当时因为不知道寺庙的名字，只能发动公社、生产大队四处查找。最后几经周折，相关部门在天岩村找到了岩山寺，搬开南殿里的饲草，发现了壁画。壁画才重放光芒，才被世人所识。 1974年春夏之交，因有壁画出国展览任务，潘絜兹教授奉命来到山西，组织临摹工作。当他走进南殿时，被眼前墙上的壁画惊呆了，凭借深厚的历史、艺术功底，他断定自己发现了又一个“永乐宫”，这是中国历史上绘画水平非常高的金代壁画的遗存！ 面对毫无保护措施、面临墙塌画毁的危急时刻，潘先生返京后立即撰写了《岩山寺壁画亟待保护》的论文，发表在《文物》杂志上，引起文物部门的高度重视，1982年，岩山寺被列入第三批“国保”的名单中。 岩山寺坐北朝南，寺内正北大殿已毁，寺院内东西各有一个配殿，殿内已无任何塑像，南殿（即文殊殿）则为庙内现存最高大的殿堂。 岩山寺又称灵岩寺，据寺内遗存石器铭文证实原名灵岩院，金正隆元年（1158）重建，于金大定七年（1167）绘就佛传故事壁画。全寺占地面积4000平方米，历经元、明、清三代多次修葺，除南殿也就是菩萨殿是金元遗构外，其余均为晚清到民国年间的建筑。
岩山寺现存壁画始画于金正隆元年，完工于金大定七年，由北宋御前承应画师绘就。 作画的画师，名叫王逵，他在文殊殿西壁题记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画匠王逵年陆拾捌」。金大定七年（1167 年），68 岁的他带着徒弟们完成了文殊殿的壁画，而在九年前，他和另一名画师王道一起完成了水陆殿的壁画，只可惜今天我们已无法看到。
此处历来是征战之地，埋骨无数，水陆画这种题材正是用以超度这些战死的亡灵。 文殊殿的壁画中有许多北宋街市与民俗的影子，其绘画风格也与北宋院体画很接近。史料中找不到画师王逵的记录，但据此我们大致能还原出他一生的轨迹。
王逵年轻时很可能曾在北宋宣和画院中学画，靖康之变时 28 岁，已学有所成，成为了一名技法纯熟的宫廷画师。无论是宫廷生活，世俗题材，还是建筑界画，他都能手到擒来。金军攻破汴梁城后，掳走了大量的北宋宫廷画师，王逵也成为其中一员，从此作为「御前承应」服务于金廷。 在金国，王逵目睹了金中都（即今天的北京）的营建，同时又留有汴梁城的记忆。当他在岩山寺作画时，便将这些都市的鲜活场景一一复原在大殿的墙壁上。 画师王逵年轻时被掳去遥远的异乡，被迫为金人工作，难免会有愤懑之情，这种情感加上对故国的怀念，很可能催生了他的创作动机。 壁画中的人物，从宫廷贵族到市井小民皆着汉人服饰，反映的风俗也大都来自北宋。
王逵所绘的建筑则融合了宋金的样式，根源还是北宋，傅熹年考证过西壁所绘宫殿的形制，其平面图中殿宇与门楼的位置就与汴梁宫殿几乎一模一样。可以说这就是一幅画在墙壁上的《清明上河图》，极有可能融入了画师对旧都的情感。八百多年过去，我们何其幸运，得以在此看到这座记忆中的永恒之城。
东壁画面高3.45米,长约11.11米。从画面上看，内容可大致分佛、菩萨讲法的场面和本生经变故事。 西壁现存的壁画，画面高3米有余，宽11米，周围剥落毁坏得较严重，尤其是西壁的南边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即使这样依然掩盖不了壁画的光彩，壁画的内容描绘的是宋金时期流传的释迦牟尼佛传故事。
岩山寺西壁南侧壁画中，有街中闹市的繁忙景象，确切地反映了北宋汴梁（今开封）、金朝中都（今北京）的社会风貌。可以说，除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外，几乎无可与之媲美者。
解放后，县粮库在这附近建粮站，没有木材就拆庙，正殿拆了个精光，塑像扔进了河槽，后来还要拆南殿，村里人出面制止，南殿才幸免于难。 此后“文革”期间“破四旧”，岩山寺也遭厄运，殿里的塑像被砸烂。后来军队进驻，不准任何人进入，所有的殿堂里堆积战备粮草，特别是南殿内堆满了粮草，墙上的壁画才得以在草堆中幸存，可惜由于多年风雨侵蚀，失于修补，使得大殿漏雨壁画受损严重。
在壁画衰落的年代，能留下这样光辉的作品，全仰赖于那些只留下一个名字甚或连名字都没留下的画匠们。今天，人们排着长队争相观看《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而这些震撼人心的寺观壁画却依旧门庭冷落，甚至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这让人感到相当不平。
参考资料： 《岩山寺文殊殿壁画》 柴泽俊 《政治的隐喻：岩山寺金代鬼子母经变》 李翎 《岩山寺佛传壁画图像内容考释》 孟嗣徽 图源：@风撼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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