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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中将张国华三岁的女儿成为进军西藏路上第一个牺牲者

 Loading69 2020-05-15

郭江明 冉启培

由于中央人民政府与西藏地方政府的谈判并不顺利,加之此时西藏噶厦(噶厦,藏语为发布命令的地方。噶厦即指西藏地方政府)摄政王达札死心踏地跟着英、美帝国主义作乱。打击藏军的嚣张气焰势在必行,张国华请示刘邓后即将亲赴康定和甘孜地区了解情况。50岁的谭冠三此时和军第一参谋长陈明义留在新津,负责支援进军西藏部队的工作。张国华原来兼任支援司令部司令员兼政委,由于王其梅、李觉组成的军前指此时已先期到达康定,即将到达甘孜。此时,藏军主力已在昌都布防,进军西藏的难度加大,很有可能要在昌都打一仗。根据邓、刘指示,谭冠三任支援司令部司令员兼政委,张国华离开四川急赴甘孜。

在新津的那些日子,张国华一直仔细研读那些关于西藏的书籍和资料,他明白,此番西进,过了雅安,真正的考验就到来了。然而,即将到来的考验和牺牲是他此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3月7日那天上午,还在乐山召开进军西藏誓师大会的时候,人们发现主席台上的张军长怀里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不少干部战士都知道,她是张军长的第一个孩子难难。营团以上干部都知道,历经血与火的生死拼搏,像大多数干部一样,军长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建立自己的家庭,女儿难难好不容易才来到人世,因此,干部战士都特别喜爱这个孩子,都亲切地称难难老兵。他们还知道,张国华之所以给女儿取名难难,是因为她来到人世本来就经历艰难困苦。

是的,孩子是爱情的结晶。说起三岁老兵难难,还得先从张国华与樊近真纯美的爱情说起。

那是一段在艰苦岁月中播种的爱情。

而立之年的张国华,在感情上一直还处于一片空白。其实,在整个18军,要说帅气,没有人能比得上陈明义,他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但大家在说到18军的美男子的时候,张军长总是榜上有名。在那个年代,张国华3年的私塾经历算得上是有点文化的人了,何况他歌唱得不错,还拉得一手悠扬动听的二胡,吹得一曲优美婉转的笛子,打仗更不用说了,文武双全的他,自然就排在了美男子的行列中了。但战事频繁,革命尚未成功,对家庭的期盼和向往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樊近真走入他的视野有着一段苦涩的记忆。

樊近真1919年出生于山西平定一个政府职员家庭,家里有田四亩,一块小山,鱼池一小口,全家生活来源主要依靠种地,但收成只能维持生活三分之一,其余家庭生活靠借贷维持,身为长女,未成年的她就已经饱尝人世间的冷暖长情。张小康(张国华二女儿)回忆母亲童年时的生活时说:“母亲七八岁就代表姥爷外出借钱,去了很多家也借不到一文钱,她代表姥爷向债主承诺,借后一定准时连本带利归还,还真有人家想试试小孩家家的诺言,借了一点钱给她,看她是不是有诚信。母亲从小就会规划,后来还好,都还上了。有时别人家欠的钱,不管是跑上多少趟,或是赖着不走,母亲也会把欠账收回来。母亲从很小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过早地体会了生活的艰辛。当然,樊近真小小年纪能办成这些大事,与她有文化有关。家里虽然很穷,但父亲很开明,咬牙送她读完初中。天生争强好胜的樊近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天生丽质的她又有做生意的天赋,很快远近闻名了。

从1942年起,樊近真开始在张国华领导下工作。那时,张国华任军分区司令员兼地委书记。

爱情往往是奇妙的,张国华和樊近真虽非结辔而行、并肩战斗的战友,却在工作中相识、相知、相爱了。

1946年,俩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同年,张国华调任豫皖苏军区司令员。第二年,组织上也把樊近真调到豫皖苏边区工作。想不到樊近真风尘仆仆到达丈夫身边的当天,张国华就下令收缴了她的乘马,以致引起樊近真的好大不快。但当她了解到军区正在组建骑兵,迫切需要战马,军区机关的马匹除留四匹首长坐骑外,都已全部上交的情况时,就完全理解了丈夫的做法。

樊近真被任命为军区领导机关政治协理员后,开始尽职尽责,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她知道做好机关思想工作,也是对丈夫的最好支持。但不久,张国华却认真地对她说:“近真,你要很快离开边区,到敌后去。”樊近真不等张国华把话说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声问道:“为什么?是我工作不好吗?”“不是”,国华否定得很干脆。“难道是为了安全?”樊近夫知道当时敌人正在加紧“围剿”,形势十分险峻。“如果是这样,我绝不离开这里,我们是夫妻,是同志,要患难与共,活要活在一起,死要死在一起,我不怕! ”张国华感动了,但却笑了,“看把你急的,你想到哪里去了?现在敌人是猖狂,我们暂时还没有力量消灭它,但却有还手的勇气和信心,对付它,削弱它,最终战胜它,怎么会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呢。这是组织决定,是要你去工作嘛!发挥你的专长。详细情况,你去请示吴(芝圃)政委。”樊近真一听,便埋怨他说:“都怪你,没有话说清楚。”张国华说:“你并没有给我说清楚的机会啊。”樊近真也为自己刚才的激动感到好笑。

原来,区党委考虑到樊近真熟悉银行和财经业务,决定派她到开封打入国民党银行从事地下工作。

几经周折,樊近真虽还没有正式进入国民党银行,但却在地下党组织的掩护下,做了一些情报工作。这期间,她两次经历了生死考验,也是她革命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记忆。一次是在为党组织筹款返回的路上,已是夜晚,突然遭遇一队日本兵,她拼了老命奔跑,实在是跑不动了,急中生智躲到了一个小石桥下,右手握着一枚手榴弹,一旦鬼子发现了她,她就准备拉动拉环即使不能同归于尽,她也决不让魔鬼们活捉。还好,日本兵胡乱地放了一阵枪后走远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身子不停地颤抖。不过很快她就镇静了,悄无声息地爬上来,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确认日本兵真的走远,她才快步往回走,但手里始终紧紧地握着那枚手榴弹,手心里全是汗,越走越快。

不久,人在开封的樊近真发现自己怀了孕,她为了工作,决心堕胎。这对张国华却是一个难题 ,既想要孩子,又不好违背“工作第一”的成约。所以对樊近真征求意见的信迟迟不作回答。后来,还是吴政委帮他摆脱了这种为难的境地,吴政委亲自写信劝樊近真不要堕胎。并把樊调回边区工作。

这样,难难才得以降临人世。

那天,在一处草场上,四周安静得出奇,张国华、刘振国52、53、54师领导围坐成一圈,听取张国华传达中央、毛泽东、邓、刘、贺首长的指示后,张国华让作战参谋打开西藏地图,然后和大家仔细推敲作战方案,研究进藏的每一个环节。地图并不准确,是李觉托人千方百计从原国民党南京档案馆里弄来的,大部分地方都没有标地名、高度,即便这样,张国华他们还是如获至宝。你一言我一语,张国华总是在大家说过话后,会场暂时沉默的间隙说出他的看法。两个多小时的研究,总算从这张残缺破旧的地图上摸索出了一些线索,比如进藏的路线,大概要翻越的雪山,要经过的河流等等。

交换完意见各自散去后,张国华约刘振国和阿乐爬爬山,说是锻炼一下负荷。刚一出发,刘振国和阿乐就掉队了,张国华笑哈哈地喊道:“看你们两个,满腹经纶,这爬山跑路的活儿,还是我这个大老粗强点哟!”

跑了20多米,阿乐捂着肚子喘气:“想不到,实在是没有想到,军长你真是兔子。”刘伯承说张国华是兔子,跑得快,18军的干部都知道。

阿乐提议: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晚各一次,但不能这么快,循序渐进,由难而易,三个人笑着放慢了速度往上爬。

这时,张国华的保卫干事赵谨仁上气不接下气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人还没到,就高喊着:

“军长,难难病了,高烧不退,嫂子到处找你呢,你快回去吧!”“什么病呀?”张国华怔了一下,着急地问道。

“可能是肺炎,又咳又喘,嘴里不停地叫爸爸……”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张国华疑感着。

“病得不轻呢,你真是得回去看看。”

刘振国见状,说:“军长,看来难难情况真的不好,咱们得赶紧下山。”

他们急匆匆地赶回驻地,难难平静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那双原本稚嫩活泼的美丽眼睛永远地闭上了。难难长得像一个洋娃娃,至今,她的妹妹张小康还保存着一张照片 :难难倚在一张小桌子旁 ,那动人灿烂的微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明显大一号的棉衣棉裤也无法遮挡她那天真烂漫的笑脸。这张照片,难难的母亲樊近真一直保存着 ,后来又传到了张小康手里。而现在,难难的脸色苍白,手脚早已冰凉,只是那双眼神似乎依然流露着期盼,张国华知道,她是在等待他回来,张国华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悲痛,他把难难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把可爱的女儿从死神那里抢夺回来。张国华神情专注,泪光闪闪,他的目光离难难那紧闭的双眼那么的近,他甚至没有听到妻子樊近真责怪他的声音:“到处找你,连个人影也不见,难难不停地喊爸爸,你知道吗?”

刘振国也走进屋来,他没有说话,紧紧地握住了张国华的手。

樊近真哽咽着:“难难就想见爸爸,想见爸爸……”

张国华眼前出现了早上离开难难时的情景,难难用她那稚嫩的童音调皮地问道:“爸爸,西藏高吗?”张国华也是把她楼在怀里:“西藏当然高啦!”“爸爸,西藏比你还高吗?”张国华说:“西藏的山上有雪,好美好美哟! ”“爸爸,我要看西藏的雪。”

张国华终于没有控制住悲伤的情绪,两串泪珠夺眶而出。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樊近真的哽咽撕裂着每一个人的心,刘振国不住地说着“近真同志,你要保重,难难是我们18军进军路上的第一个牺牲 ,我们会永远记住她,永远怀念她!”

张国华扑下身去把自己的脸庞紧紧地贴在难难的小脸蛋儿上。

樊近真坐在一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怀了难难后还接受组织的派遣,去开封执行打进国民党银行的任务。她化装成农妇,路过一个村庄时被敌包围,正好临产,只好躲在老乡的牲口棚里分娩。那情景她后来在日记里描绘过:“瞎灯黑火,冷风习习,举目无亲,外面是呼呼的风声,棚里是我疼痛欲绝的呻吟声,真是难呀! ”不久敌人进村了,她用被子把孩子一裹,放在床上。进来的敌人以为被子里裹着好东西伸出刺刀就刺。樊近真急得心都跳到口里,又不好喊叫。房东大娘也急得扑腾一下跪下哭喊:“里面是我的孙子呀!求你们放过她吧。”敌人看了眼,果真是个小孩子 ,哼哼两声总算走了,两人急忙打开被子,好在刺刀只刺破旧被子,没伤着孩子。

回想在乐山,难难还爬上了主席台,当时,坐在大操场上的18军官兵还亲眼看见小难难在台上蹦来蹦去的,不少战士还抢着跟难难合影,而现在……妻子樊近真趴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令人肝肠寸断。

张国华的心一阵绞痛,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对难难,他有太多的愧疚!他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疼痛,默默地把妻子扶了起来。

张国华轻抚着妻子的头发,他相信妻子的坚强。毕竟她是从战火中走过来的女性,面对过多少次生死的考验!

现在孩子走了,樊近真含着泪告诉身边人:女儿的名字是我起的。她姥爷觉得这“难”字不吉利,说我们是南方人,就叫小南吧。我之所以给她取这个名字,是让孩子记住生她带她的艰难,记住共产党人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

张国华强忍着悲痛,咽下苦涩的泪水。他能说什么,他身为军长也已经做好了付出这样牺牲的准备。同时,他相信樊近真会振作起来。

难难患的是急性肺炎,注射过一支盘尼西林(庆大霉素)并没有好转。张国华组织开会的时候,医生和樊近真一直守护着,那个医生准备把最后仅有的一支盘尼西林注射给难难,但樊近真不许,因为她刚刚知道有一个战士闹思想情绪,神情低落,人都瘦了,她对医生说留给他吧。当时,樊近真想着难难退烧以后就会慢慢好转。

赵谨仁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会流泪,他说如果把那支盘尼西林注射给难难了,也许她就不会被死神拉走了。

难难只有3岁。

失去难难的痛困扰了樊近真很久,那时她已在川西银行当业务科长了,懂得财经工作的人并不多,她又一次怀上了孩子, 难难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她害怕在进藏的路上生下孩子,本不想去西藏了。张国华动员她:“一块去吧!把小军(一岁多的儿子)留下,怀着的带上。”她实在是难以下决心,她说:“国华,你是知道的,打仗死亡我都经历过了,我自己无所谓,万一孩子生在路上,什么也没有……”然而此时,西南财委书记刘岱峰决定去西藏筹建银行,她说近真同志是个财经工作的人才,她不去就太遗憾了。樊近真一听,说既然组织上那么信任我樊近真,那就去吧! 随后就全身心地投入了进藏的准备工作,没日没夜地开会,根本顾不上好好照顾自己有孕的身体,以至于小康在甘孜出生后险些因小康营养不良没有活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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