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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欧阳军 图|杨石文 冬目 方克 无论是在文学故事还是在影视作品中，毒的存在，常常会给故事增添几分曲折离奇。金庸笔下的“西毒”欧阳锋对毒物很有研究；武侠小说里“四川唐门”靠毒药和暗器雄踞武林；皇宫高墙内谋杀或赐死罪人大多会用毒……
比起不易提炼的矿物毒、难以收集的动物毒，易于寻找且又效果显著的剧毒植物备受青睐。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一些显赫家族，把利用植物毒药来杀人的方法发展为有利可图的产业，使得传播和使用毒药的技术大大提高。无论是中空的牙齿，还是戴在手上的戒指，都可以携带毒物，从而迅速、隐蔽地杀人或自杀…… 在《神农尝百草》的传说中，神农氏为了寻找治病的良药，在山野中历尽艰辛遍尝百草，最后因食用“钩吻”中毒而死。钩吻，就是人们常说的“断肠草”，又称胡蔓藤、大茶药、野葛，是一种主要分布在我国南方地区的藤本植物。钩吻外表纤细柔弱，但全身皆毒，连花粉也不例外，尤其是根和嫩叶毒性极强。刚从土中挖出来的钩吻根略带几分香气，人若多闻一会儿就会头晕目眩。成人只要吃3克钩吻根或几片嫩叶芽就会毙命。因此，自古以来用这种植物杀人或自杀的案例不少。现代科学已经证明，钩吻所含的有毒物质主要是生物碱，人食用中毒后能引起神经、消化、循环和呼吸等系统的强烈反应，使人口腔、咽喉至腹内有烧灼和疼痛感，因而有“断肠”之名。事实上，被称为“断肠草”的剧毒植物还有很多，包括夹竹桃科的羊角拗、卫矛科的昆明山海棠、罂粟科的白屈菜和刻叶紫堇等，都有着“断肠草”之名。说来有趣，尽管古人并没有关于生物碱的现代化学知识，但被他们俗称为“断肠草”的剧毒植物，恰好都含有生物碱。那么，什么是生物碱？它们在有毒植物的化学防御系统中，担当着怎样的角色？19世纪，化学家从众多剧毒植物中分离出了有毒成分——生物碱。经过进一步研究证实，生物碱是植物王国中最主要的化学防御武器。虽然这类化合物的结构因种类而异，千差万别，但基本上都是含氮的碱性物质。目前已知有130多个科的5万～6万种植物体内含有各种生物碱，包括吗啡、马钱子碱、毒芹碱、烟碱（尼古丁）、颠茄碱、天仙子碱等。这些生物碱广泛分布在高等的陆生植物类群中，尤其是最高等的被子植物中。虽然并非所有含生物碱的植物都会对人产生明显的毒性，但的确有许多曾在历史上扮演过重要“杀手”角色的有毒植物，被证明是剧毒生物碱的拥有者。古希腊三大哲人之一的苏格拉底，就是死于剧毒生物碱。公元前399年，他遭人诬陷，被法庭以“腐蚀青年”和“蔑视传统宗教”等罪名判处死刑。得到消息后，苏格拉底拒绝友人劝他逃跑的建议，服用掺有伞形科植物毒参（又称芹叶钩吻）汁液的毒酒去世。夺取苏格拉底生命的生物碱，能让人死于呼吸停止。利用生物碱杀人的最大特点是：几毫克到几十毫克的微量就能致人于死地，且不容易从死者的体内找到中毒证据，从而给侦破工作造成很大的障碍。1822年，法国医生卡斯坦用吗啡（生物碱的一种）毒杀了他的两个病人。11年后，法庭才最终确认了他的犯罪事实。莎士比亚在《亨利四世》里写道：“尽管将来不免会有恶毒的谗言倾注进去，和火药或者乌头草一样猛烈，你们骨肉的血液也可以永远汇合在一起，毫无渗漏。” 能与威力巨大的火药相提并论的乌头，不只出现在西方的文学作品里，在中国的影视剧和书籍中，也被广泛运用。《如懿传》中，玫嫔毒害庆嫔，就是在她的固本止崩汤里加了草乌（属于乌头）；《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大王给王后每日汤药中下的毒也是草乌；《三国演义》里，神医华佗给关羽刮骨疗伤，治的同样是乌头毒。乌头在我国已有两千多年的应用历史，它虽身含剧毒，却也是一味良药，有“剧毒圣药”之称，能治急症、危症、重症，对于慢性顽症也很有疗效。作为剧毒植物，从民间到宫廷，乌头的影响远大于前面提到的各种“断肠草”。其原因在于，乌头出自一个成员繁多、分布范围遍及我国南北大部分地区的著名植物家族——毛茛科乌头属。毛茛科是主要分布在北半球温带地区的草本植物。在拥有2000多个成员的毛茛科大家庭中，可谓“人才”济济，乌头、金莲花、毛茛、飞燕草、耧斗菜、白头翁等，都是其中的翘楚。更令人瞩目的是，毛茛科既是被子植物中含有毒植物种类最多的家族之一，也是许多著名生物碱的“策源地”。拥有350个成员的乌头属，就是其中最著名的“毒草世家”。每年7～9月，众多北温带的山花已是花残果散，乌头们迎来最风光的季节。形形色色的乌头纷纷“抛头露面”，争相展示自己另类的花朵。乌头多为高大的草本植物，叶片像多指的手掌呈分裂状，在茎的上部，蓝紫色或黄色、绿色、白色的花朵由下而上开放。乌头属植物的花朵与一般植物不同的地方在于，“唱主角”的不是花冠（由花瓣组成），而是花萼——每一朵花上都罩有一枚形如兜帽或古代武士头盔的大萼片，有的种类在“头盔”前还有一个如鸟嘴或帽檐的突尖，而花瓣此时却躲在“头盔”的下面，好像有些羞于见人。
花朵形状虽然奇特醒目，但作为“剧毒圣药”，乌头植物最为人关注的却是它们隐身地下的纺缍形块根。古人根据其块根多，形如乌鸦头，且往往一大一小两个连生，便给它起了两个形象的名字——“乌头”和“附子”。乌头多指其中较大的块根，附子则特指“如子附母”的小块根。现代科学已证明：不论是乌头还是附子，以至整个植株，都含有乌头类生物碱。纯乌头碱的中毒量仅为0.2毫克，致死量为3～5毫克。除了用作毒药害人外，乌头属中的一些剧毒植物还被拿来制作毒箭，用于狩猎和战争。在人的眼里，羊的性格温顺，易遭大型食肉动物捕食。但是，在绿色植物的面前，羊似乎又威力无穷——在羊的咀嚼之下，植物身上锐利的棘刺完全失去了防御功能，剧毒也未必能对羊起作用。我国民间有许多解除植物中毒的偏方，甚至钩吻中毒也有解方。有实验证明，喝新鲜羊血的确能够有效解毒。明代药物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钩吻描写：“人误食其叶者致死，而羊食其苗大肥。”羊为什么不怕钩吻这种让人谈之色变的剧毒植物呢？迄今虽没有确切的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生物演化过程中，羊体内一定产生了某种对抗钩吻所含毒素的物质。一物降一物，在种类繁多的有毒植物中，也有一些羊的“克星”。广泛分布在我国长江流域各地低山丘陵地带的羊踯躅，就是一种令羊畏惧的有毒灌木。羊踯躅属杜鹃花科，其花为金黄色，在以红色、粉色、紫色、白色居多的各种杜鹃花中，显得十分突出，羊踯躅的身形不高，只有1米左右，其枝叶的位置正好适宜羊啃食。不过，经验老道的成年羊见了这种开黄花的灌木，会自觉的绕道而行。只有一些不知深浅的小羊，或饥不择食的成年羊，才会啃食羊踯躅的嫩叶。羊一旦食用，会出现流涎、呕吐、步态蹒跚等中毒症状，严重的甚至后肢瘫痪、全身痉挛致死。我国古人早就知道，这种开黄花的低矮灌木毒性猛烈，并特意指出，“羊食其叶，踯躅而死”，还给它起了多个与羊有关的异名，如“羊不食草”“闹羊花”“惊羊花”等。在大洋彼岸，也有一种“克羊植物”，羊在取食它们后会将危害留给后代。位于美国西北部的爱达荷州拥有广袤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畜牧业十分发达，素以盛产肉牛和绵羊著称。但是，在该州的一些牧场经常会出现一种畸形羊羔，有长似猴子的面孔和球形的单眼。经研究证实，导致“猴面羊羔”的罪魁祸首，是牧场上广泛分布的一种百合科藜芦属植物——加州藜芦。这种藜芦的叶片宽大且多纵褶，夏秋时节开花，众多白色的小花组成大型的圆锥花序，高高跃出于众草之上，是草场上的一大景观。然而，在其出众的外表之下，体内的有毒生物碱却在等待食草动物的光顾。藜芦属家族在北半球温带地区也是赫赫有名，包含25种剧毒植物，我国分布着15种藜芦，常有山葱、葱葵、葱白藜芦等别称。别看这些藜芦的异名中带有“葱”字，要是真当葱食用了，轻则让人肠胃大闹一场，重则意识丧失，昏迷，呼吸停止而死。其他各种藜芦也不含糊，它们周身都受到有毒生物碱的保护，如果在山野中与它们不期而遇，可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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