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儿地处天山北麓，海拔高，气温低，春天来得晚，春天几乎与夏相连。那个季节是草原最美的时节，蓝天白云，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山里的小溪流淌着清澈的泉水，这泉水蜿蜒曲折的流过草原、滋润山丘与大地；马🐴、牛🐮、羊群散落在草原上，悠闲地啃吃着鲜嫩的青草。那儿一直是我梦中的圣地……  远处的山被浓雾笼着，缺少一阵风，吹出灿烂的阳光、山尖的湛蓝、慵懒的白云，才是上午时分呢，我要和兄妹去捡蘑菇，那些吸足了阳光雨露的精华，躲在大树下、草丛中的白的、黄的、紫的、肉色的蘑菇，就在一场雨后撑破土层、顶起杂草，等着我们采摘。妹妹说只拿个竹筐不够，还要拿上个大塑料袋——可半天不见她拿了来；哥哥说是不是要带上个水瓶，可以顺便去林里的水沟里捉几条虾——可他磨磨唧唧。太阳在我头顶一点点移动，转眼天色怎么就完全阴暗下来，不是浓雾重锁，是天色已晚，可是，可是，我们还没有出门呢，树林里暗下来又怎么找得见蘑菇？我突然醒来，从满眼的浓重的绿色梦境中醒来，就像山风瞬间吹散了思绪，所有的欢喜、憧憬、焦急都在一刹那退去，难以名状的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很多年里，就这样不分季节一次次闯进我的梦境的，是那片带给我童年最多欢愉的山林。梦中的山林总是笼着一层纱，雾色氤氲、飘忽不定，但在记忆的脑海中，永远是那么的清晰。  在过客的眼里，这一段被称之为“松树塘”的山林与延绵不绝的天山的其他地段并没有区别，笔直的落叶松密密匝匝，从山顶铺泻而下的深浅绿色错落有致。然而，在我们眼里不是这样。  00:15 去APP下载  站在山坡上向西南眺望，那里有一排脱离密林的松树，不远不近地排成一队，是我们口中的“九棵大树”，在那附近，草丛中沉甸甸坠着的野草莓最多、最大，野草莓的清香可口是人工草莓所不及的；往近处，山脚下一个依稀可见的棚圈，里面有浑身是宝的马鹿；与居民区正对的山林边，有一块可以躺下五六人的平坦巨石，无论上山还是下山，这里成了我们最常歇脚的地方；清澈的山泉汇集在低洼处顺沟而下，地势平缓的水沟中有躲在石下、水草中的小虾；进入山林，踏着潮湿松软的草甸直上不到20分钟，会遇到有一个很陡的坡，踏曲径而上就到了我们所谓的“二层山”，一坡之间，景致各异，坡上是一片开阔的林边草原，红的、蓝的、紫的各色花在草丛中摇曳。    一年四季，山风拂过林梢、绕过树干，发出飒飒声响，又不知最终所往。上山捡蘑菇、摘野草莓、捉虾，童年的幸福回忆被这片山林的角角落落填满，这座山有着太多的小秘密，但只属于山脚下长大的我们。  居民区有一片大大的晒场，每年七八月，空旷了大半年的晒场突然就拥挤热闹起来，摊满了各家捡回后用小刀切开晾晒的蘑菇。每一种蘑菇在我们口中都有一个名字：钉子菇、鸡腿菇、丁香菇、窝窝菇、黄油菇……还有黄灿灿的蘑菇花。我们只一眼便能辨出眼前的它们是否可以食用，可食用的都有着怎样的口感。  长大的我们曾那么想逃离，尽管她曾带给我那么多快乐。我终于将她抛向身后，从她的脚下渡到另一边，从此与她遥遥相望。但记忆已经扎根，并飘摇地疯长。我常常站在阳台的窗前向北眺望，在依稀可见的绵绵轮廓中怀想着山的那一边的模样，是清风摇曳草丛、白雪覆满大地，还是热闹的游人中游荡着的她对往昔的一种怀想。 那年夏天，我从山沟溪流中捉回来几只小虾，放在一个玻璃酒瓶中，瓶中又放入一撮细沙。有3只虾渡过了秋季又迎来了寒冬，但它们最终死于因我一次疏忽带来的意外。那是我最后一次从山间溪流中捉回小虾。 00:15 去APP下载 儿时，这片山和山下就是我的全部世界。听母亲说，他们最初千里之遥一路西行来到这里时，山上的草茂盛及腰，到了我的儿时，草刚刚没膝。每年一到六一前后，山坡上散布着一簇簇黄色的马莲花，在骄阳下、在暮色中，它们恬静地绽放着不忍触碰的娇嫩。我们哪里知道，这种花期过后很快会结一颗我们称为“小西瓜”的橄榄型果实的花恣意绽放，正意味着草原的退化。 外出旅游我更好山，那些山都很美，或清新秀丽，或独特别致，可没有一座山能激起我的一种情愫：急切地想投入她的怀抱。 和一名年轻的同事聊天，她说她对家乡没有感觉，没有怀念，也谈不上喜欢。我说我有，因为想到那里，我就有暗自的欢喜，有莫名的难过，我甚至希望在那里有一种永恒，让青草在我头顶摇曳，让山风从我身上吹过。 青山不老，流水不倦。也许很多年之后，当亘古不变的山风飒飒吹过，吹出它特有的哨音，吹着它不变的固执，两个曾因这片山林有着地域渊源的孩子碰面了，一个问：“你知道‘九棵大树’吗？”另一个答：“我听长辈说起过，那里曾有很多大大的野草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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