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佛大学纪念教堂安娜堡厅 我们总是用学术成就来为大学排序。但在21世纪，大学教育水平的高下越来越与财富挂钩。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学术界，有钱能做些什么事呢？ 首先，有钱能聘请最优秀的专家和教师。 其次，有钱能购置最好的教学设备——尤其在理工方向，一台科研设备的成本极可能价值数百万，一个人使用一台设备和十个人分享一台，出科研成果的可能性差别巨大。 第三，有钱能营造更好的校园环境——优美、安全、便利的环境对教师和学生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最后，极有可能被忽略的一点是，有钱就能利用奖学金、助学金及其他条件吸引更有潜力的学生，而好学生是出好成绩的关键。 那么，问一个俗气的问题：哪所大学最有钱？ 哪一所大学最有钱？ 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我们缺乏标准。 大学不能上市，所以无法比较市值。 大学不像企业，名下的财产都可以明码标价——有的大学历史超过900年（如意大利的博罗尼亚大学，被誉为西方大学之母），整座大学都是历史古迹，一旦估价铁定是天文数字（但又没法卖掉套现）。  博罗尼亚大学 有的大学拥有许多全球顶尖学者，但学者的流动性很强，况且也没人有能耐给学者估值。 有的大学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繁华都市（如位于纽约曼哈顿岛上的纽约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其土地本身就是无价的宝藏——斯坦福大学数度面临破产，就是靠着把土地租给企业屡屡度过了难关。  纽约大学坐落在曼哈顿中心位置 最终，美国学界和媒体找到一个清晰可用的指标，叫做捐赠基金（endowment）。 捐赠基金是指大学所接受的全部捐赠，并以基金形式储存起来的财富总额。 我们知道西方社会有向大学捐赠的惯例，这些钱（现金或非现金）捐给大学，可以指明用途（比如用作癌症研究、建图书馆或发放奖学金），也可以不做任何限定。 因为捐赠忽多忽少，金额极不稳定，所以大学会成立基金会，把捐赠都存起来用在投资上，每年只使用投资的盈利，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本金。 但既然是投资，就存在风险——2008年金融风暴导致美国顶尖大学的捐赠基金都出现了严重萎缩，有的大学的基金总量甚至打了对折。 话说回来，大学有钱了，就不需要向政府伸手要钱，也就可以保持学术自由与研究独立——这是捐赠的逻辑，也是美国大学（尤其私立大学）最为看重的一点。 按照捐赠基金的规模，美国最有钱的大学排名如下： 坐拥400亿美元（2800亿人民币）捐赠基金的哈佛大学遥遥领先。要知道，排在第二位的德克萨斯大学系统，事实上包含8所大学与6所医疗机构。 * 文中 美元:人民币 汇率均按 1:7 计算。 400亿美元捐赠基金意味着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每年正常运营所需资金外，哈佛大学还在银行里存了一家网易！ 别忘了，网易在中国互联网企业里排在第六位！况且，互联网企业的市值多多少少存在水分，而哈佛的400亿可都是真金白银！ 放眼海外，再找不到第二所大学如此富有。  哈佛大学坐拥优美的查尔斯河 历史悠久的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其捐赠基金超过英国第三名十倍，但在美国却无法挤进前十。 澳大利亚排名第一的墨尔本大学和加拿大排名第一的多伦多大学，其捐赠基金总额仅相当于哈佛大学的4%！ 亚洲大学相对历史较短，基本都是公立大学，也缺乏捐赠传统，因此基金规模较小——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捐赠基金为28亿美元，排名亚洲第一；清华大学的捐赠基金规模据说达到了25亿美金，位居中国第一。  威廉姆斯学院规模很小，但蜚声世界；文理学院是很多美国上层家庭的选择 哈佛拥有的财富总数虽然庞大，但美国还有一类文理学院不可小视。文理学院只负责教学，不做研究，规模极小，可以看做是贵族大学。排名第一的威廉姆斯学院只有2081名学生，比国内很多中学还小——但捐赠基金仍达到了29亿美元（203亿人民币）之多——如果按学生人头算，威廉姆斯的数字是清华的20倍！ 谁在捐赠？ 过去我们常常认为捐赠来自杰出校友，其目的是为了感激大学对自己的塑造之恩。 比如高瓴资本的创始人张磊为感谢耶鲁大学对他的培养，向其捐赠888.8888万美元；虽然他此前也在安徽农业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读过书，但这两所大学并没有像耶鲁那样“改变了我的一生”。 2014年，香港恒隆集团的陈启宗、陈乐宗两兄弟向哈佛大学捐赠3.5亿美元（24.5亿人民币）——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遂更名为“哈佛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以纪念两兄弟的父亲、已故恒隆创始人陈曾熙。  陈曾熙的名字（T.H. Chan）将永远与哈佛同在 陈曾熙并未留学哈佛，但他的儿子陈乐宗是哈佛校友。今天我们看到的很多有关新冠病毒研究的前沿发现，就来自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这是哈佛大学创办378年来金额最大的单笔捐赠。 然而，记录就是用来打破的——才过了一年，亿万富翁John A. Paulson就向哈佛大学捐赠了4亿美元。随即，哈佛工程学院改名为“哈佛John A. Paulson工程与应用科学学院”。 很多巨额捐款都限定了用途。  哈佛大学亨利·埃尔金斯·温德纳图书馆 如果你在哈佛校园闲逛，绝对不会错过恢弘的中央图书馆——亨利·埃尔金斯·温德纳纪念图书馆。 1912年，亿万富翁温德纳一家乘坐泰坦尼克号在返回美国时沉没，27岁的亨利·温德纳和父亲自愿将救生舱位让给妇女和儿童，永远地留在了海底。 他母亲回到美国后，向儿子的母校捐助了这座图书馆——据说图书馆的一个角落将永远保留一个房间，里面珍藏着亨利的书；每天都有人在里面换上一束鲜花，一百年来从未间断。  亨利·埃尔金斯·温德纳 当然，如果你没有足够的钱命名一个学院或一座图书馆，那么也可以考虑捐个几万几千美元，为一间餐厅、一间教室、一个休息区、一把长椅、甚至教授的抬头命名——这在美国大学都司空见惯。  标明着捐赠人名字的教室 我去年的游学项目里就出现过这样的通知：
戴维·威利斯、亨利·马特和乔·诺夫都是捐赠人的名字。 如今，陈家兄弟的这笔巨额捐赠只能屈居全球大学捐赠记录的第22名了——世界纪录保持者是《彭博商业周刊》创始人、前纽约市长迈克·布隆伯格向母校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捐赠的18亿美元（126亿人民币）。 当然，无论这些数字多么惊人，都比不上沙特国王一口气掏出140亿美元（980亿人民币）修建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来得刺激——丰厚的财力令这所仅11年历史的大学跃居全球第152位，比百年名校浙江大学还高。 * 文中的大学世界排名来自2020《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  拔地而起的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 当然，捐一所顶尖大学并不一定这么费钱。 1884年，一个美国富豪家庭在去欧洲游玩时，不满16岁的独子感染伤寒离世。这对悲伤的父母希望以某种方式纪念他们的爱子，于是拜访了哈佛校长查尔斯·艾略特。艾略特校长建议他： “你可以创办一所大学。” 1891年，斯坦福大学应运而生。创办人利兰·斯坦福告诉妻子珍妮说： 从今天开始，加州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斯坦福大学创始人利兰·斯坦福与珍妮·斯坦福及小利兰·斯坦福 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若隐若现的斯坦福大学 更多案例证明，名校捐赠并非校友的专利——更多捐赠具有类似“投资”的性质。 正因如此，绝大部分捐赠都流向金字塔顶端的大学，因为捐赠人希望更好的回报——假设你希望捐钱攻克癌症，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一定比某个三流大学更有可能帮你达成愿望。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每天向美国民众发布最权威的新冠肺炎疫情更新 2014年，地产商潘石屹与张欣计划向美国高校捐出1亿美金资助中国学生入读顶尖名校，第一笔1500万美元（1亿人民币）捐给了哈佛大学。这一举动遭到中国网民铺天盖地的谩骂。五年后，他们的孩子入读哈佛——有人认为，这笔投资终于开始回本了。 中国国内最大手笔的捐赠分别是百度向北京大学捐赠的6.6亿人民币，恒大向中山大学捐赠的10亿人民币，碧桂园向清华大学捐赠的22亿人民币，以及上个月万科向清华大学捐赠的价值53亿人民币的股票。 虽然最大的三笔捐赠都来自房地产企业，但这无疑代表着中国教育的巨大进步。 从大学的角度来看，清华大学累计接收捐赠123亿人民币，北京大学91亿，汕头大学50亿，浙江大学48亿，西湖大学35亿……我的母校四川大学仅有10亿，排在第19位。 运营哈佛一年要花多少钱？ 捐赠基金是私立大学的命脉——但如果大学的资金来源不靠捐赠，这个评比就不够公平。 比如说，公立加州大学系统拥有两所全球顶尖的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领衔了原子弹的研发，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是互联网的诞生地。然而，两所大学各自的捐赠基金规模放在美国大学里都排不上号。 原子弹之父、曼哈顿计划负责人奥本海默就职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所以我们换一种视角——从每年的运营费用上，我们能发现另一些富可敌国的大学。 一般来说，美国大学的收入由下面几块构成：
而在开支中，教职员工的薪资和福利常常占了一半左右，其余则是校园扩建和修缮，以及外包服务，比如餐饮、保安等。 哈佛大学拥有非常优美的校园环境 让我们还是以哈佛为例。 哈佛大学一年的运营收入为55亿美元（385亿人民币），开支52亿美元，盈收接近3亿美元（21亿人民币）——作为一家非盈利机构，这真是一张令人艳羡的成绩单。 哈佛的营收略高于携程，相当于3个搜狐，能在中国财富500强里跻身第236位。 全部收入中，当年捐赠占8%，过去捐赠基金的盈利占35%。 正因为捐赠基金的盈利的重要性，常青藤大学暗暗地进行着一场较量——每个财年结束时，盈利率最高的大学都会趾高气扬地向媒体宣布，而投资赔本的大学则会灰溜溜地发布财报了事。 各类研究资助占哈佛大学收入的17%，本科、研究生学费收入占13%，继续教育、培训、合作项目收入占9%。 而在开支方面，全体员工（包括教职）的薪资和福利占50%——哈佛教授的平均年薪达到22.6万美元（158万人民币），位列全球第一。 哈佛大学2019年财报中的收入与开支明细 有钱真的可以非常任性。 我认识一位学生马修，因为极其优秀，颇得哈佛大学的青睐。然而，马修想读的气象学，哈佛并没有。但是为了这一位学生，哈佛竟专门开设了气象学专业，老师从其他专业甚至学校（如麻省理工学院）专门为他调配。哈佛还提供各种奖学金，鼓励他去拉丁美洲研究风暴、去印度洋追逐季风、去北冰洋钻研极光…… 马修多次对我说：
谁是超级大学？ 即使如此，仅有2万学生的哈佛，无论收入还是开支，都无法与规模是其两到三倍的超级大学匹敌。
拥有4.6万学生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每年的运营费用接近90亿美元（630亿人民币）——比吉尔吉斯斯坦2019年的GDP总量还多，排在全球第146位，超过全球1/4的国家。 这是货真价实的富可敌国。 难怪它也是全世界收到申请最多的大学。从这个角度，我们也可以说，它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大学。 附录：全球个别大学运营费用及流向简表 下表除挑选了个别一流大学外，也挑选了我本科和研究生就读的两所大学——四川大学和隆德大学——作为参考，其目的是展示国内、国际一流但非顶尖的大学的资金状况。 数据表明，运营收入和开支与学校规模、学校特长（人文/理工）存在直接关系。建议横向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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