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婆 文：盈盈一笑 . 图：堆糖    婆是关中人对奶奶的称呼。叫婆，接地气，亲热，尊敬。 我的婆，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以至于很少进入我的梦里，留给我的只有记忆，而这记忆是断断续续，只言片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我想抓住，一伸手不见了，我想在梦里回味，又像流星一般，来不及许愿，来不及祝福。 那年上学，晚上和爷爷闲聊，爷爷拿起小食品边吃边说，你婆的饭做得好，不嫌麻烦，自从你婆走了……爷爷满眼留恋。 我听家里人说，太奶奶是个女强人，能行人，人缘好，七大姑八大姨，拐了弯的亲戚，都有来往，就像大观园，天天有人来，月月有事。家常便饭，总是奶奶做好，端在桌子上，常常忙大半天，总是等别人吃完，有了吃，没了吃别的。饺子没得吃，面条没有臊子拌。 白天有饭晚上有汤。劳动是光荣的，可她天天劳动，无怨无悔地劳动，一辈子劳动，没有报酬，没有奖励。 我婆无怨无悔。 我记事的时候， 爷爷是村干部，开会开到大半夜回来想吃面条，婆就手擀面，想吃饺子婆就只做爷爷的。黎明开会，星星看着屋里的灯火，月亮望着灯下忙碌着的婆的身影。缺粮的日子，爷爷吃的还是白面馍。 灶台旁，案板前是我婆的大舞台，红黄绿黑，辣子茄子西红柿，韭菜芹菜西葫芦，是我婆的道具，白面黑面唱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咸，锅碗瓢盆演奏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的婆，孩子多，七个孩子还做奶妈养了两个孩子，小姑小叔表姐表妹，我们几个一个比一个大一两岁，奶奶总是抱一个，牵一个，后面还跟几个，那身板，在我眼里，就像现在的奥特曼，在我的心里，我的婆力大无穷。她哄哄这个，说说那个，总是掐一疙瘩白面膜，偷偷塞进我嘴里：别说话，赶紧吃，别让你姑姑小叔，你姐看见。 那时候，不知道我的婆偏爱我一点，不懂事，故意给他们看，我的嘴里有白面馍馍，惹得姐姐说，你光给你盈盈娃吃，不爱她是外孙。奶奶总是无奈地说，等下次给你吃，姐姐气得直噘嘴，我还淘气地扮鬼脸，哪知奶奶的无奈与心酸。 我使劲回忆，想把脑子里有关我婆的事都掏出来。 春天，我的婆，后院喂羊喂猪，前院撵鸡扫院子，担水做饭。 苜蓿卷卷，红苕面窝窝，夏天的油粉，煎饼，秋天的醋，冬天的咸菜……她总是忙碌着忙碌着。 孩子们回来了吃，不回来也不怒，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谁，更别提跟别人吵架。 眼前总是白头巾，黑色的大襟衫，像一个不知累的陀螺。 有一天，我的婆病了，那个神婆用手扣出了羊屎蛋，婆肚子舒服了，原以为她又能给我好吃的了，哪知道上学回来，看见她躺在凳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姑姑爸爸红肿了眼睛…… 我的婆走了，弟弟表弟表妹还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里玩泥巴，那一刻，才知道我的婆患病死了，医生说是发现晚了。 我是个医生多好，也许我的婆就不会死了，那一刻，才知道理想是什么。 我的婆死了。只有这零碎的记忆，还有我是个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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