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的《繁花》会怎样，最想听他的意见

作者：Dominic Ngai

译者：Issac

校对：奥涅金

来源：《That’s》

创作出一部能被许多人铭记和喜爱的杰作，是所有作家的目标。尽管有些人可能很早便获得了成功，但其他人通常要奋斗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苦尽甘来。金宇澄认为自己是幸运儿之一，但他也是在花甲之年才迎来屡获殊荣的《繁花》。

金宇澄

「这本书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金宇澄如此评论他的这部2013年的小说。「距离这本书第一次出版快要六年了，我还在满中国的接受采访和演讲邀请。我完全没想到人们会一直对这本书感兴趣，也没想到它能如此成功。」

《繁花》以二十世纪下半叶的上海为背景，跨越了四十年，讲述了阿宝、沪生和小毛三个来自不同社会背景和社区的年轻人的成长故事。

书中交替的章节聚焦于他们的青葱时光（六十年代）和成年生活（九十年代），由此为读者生动地描述了在上海处于动荡的政治时代以及随后而来的大规模经济增长时期之时，这些角色的生活、个性和社会经济状况是如何变化的。

这部小说的草稿以独特的「上海话」写成，最早出现在「弄堂网」上。「弄堂网」是一个现在已经消失了的网络论坛，人们用当地方言彼此谈论着时事、文化和娱乐等各种话题。

从2011年5月到11月，金宇澄开始用笔名每天连载《繁花》。来自全国各地不同年龄的读者的热情反馈，让金宇澄对他的这本书进行了更严肃的思考，最终他把它变成了一部三十五万字的长篇小说。

「当你翻开一本书的时候，你首先看到的不是情节或人物，而是书页上的文字是否足够有魅力能够吸引读者，」金宇澄阐释着自己创作这部小说的方法。「比起普通话，用上海话会让语言更加生动。从修辞的文法、措辞和韵律来看，这么做会大大地增添故事发生地——上海这座城市的韵味。」

金宇澄行文中的生动描述和对语言运用的敏感，是他在《上海文学》杂志工作三十年的直接结果。《上海文学》是一本颇受尊敬的文学刊物，金宇澄担任其执行主编。此外，他还认为晚清时候的杰作，如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是《繁花》的主要灵感来源。

这部小说用一种几乎是旁观者视角的纪录片的方式讲故事，通过一系列人物之间的对话和无数的相识之人进出他们的生活展开叙事，而不是依靠叙述和内心独白。

在《繁花》的人物的背景故事和作者自己的成长经历之间，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相似之处。金氏家族出生在他所说的「知识分子和资本家的家庭」，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金氏家族被从前法租界的宅邸中扫地出门，搬到了曹杨新村附近的一个工人阶级社区——他为阿宝复制了这一经历。

在16岁到24岁之间，金宇澄成为了数以百万计被送到中国农村地区进行劳作的「下乡青年」之一。他所在的部队由上海青少年组成，他们被派往黑龙江，在那里的一个农场工作，直到1977年他才得以回到家乡。

小毛是一个善良的工人阶级的孩子，对武术很有兴趣，他的角色大致是根据金宇澄在这些艰难时期结交的一个终生好友而创作的。另一方面，沪生的灵感来自于一个出生在军人家庭的亲戚。

金宇澄能够捕捉并重新述说上海老百姓这些年来平凡的日常生活，这使得评论家们将这本书称为「上海近代史和文化发展的展览」。

金宇澄告诉我们，对于非中国读者来说，这部小说的英文版将在「今年年底」（译者注：文章发表于2019年3月）由美国出版商Farrar, Straus & Giroux（FSG）出版。他说，「事实证明，翻译这本书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他解释道，主要挑战之一是大量的上海话风格的人物对话。「这个过程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但翻译将在8月完成。」

书中金宇澄绘的插画

另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是王家卫的电影改编。

在《繁花》的序言里，金宇澄将王家卫的《阿飞正传》（1990）的最后一场戏——由梁朝伟饰演的无名无姓的角色（后来在《花样年华》中介绍他叫周暮云）正在为了一夜赌博而数钞票、梳头发——比作自经济繁荣以来，上海已经沦为的腐败、金钱至上的社会。这一「客串」可能为他与这位知名导演的合作铺平了道路。

金宇澄和王家卫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王家卫告诉我，他真的被这本书打动了，他说，书中人物的经历让他想起了哥哥和姐姐的经历，」金宇澄回忆起两人之间的谈话。（王家卫出生于上海，1963年移居香港，时年5岁。他的哥哥、姐姐仍然住在中国大陆，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王家卫才有机会再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

金宇澄说，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电影将在今年某个时候开拍。「我真的很期待，」他补充道，并重申，鉴于王家卫的电影制作时间长得「臭名昭著」，观众可能需要多年时间才能看到最终的影片。

但鉴于他的文化根源和与上海的情感联系，这部电影可能值得等待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