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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清明，瘟疫肆虐，由是身困异乡遥祭先妣，而奠以文曰： 慈母兮！汝魂归离恨天迄今凡四十有八载矣，当是时，维魑魅魍魉乱舞之年，苍生倒悬水火之月，万户萧疏鬼唱歌之日。余方五岁，痛失娘亲。童稚五载承澍濡，慈怀蔽幼沐春晖。慈母兮！吾犹记得：滴水成冰冬隅中，欹坐矮凳倚慈膝，暖似煦阳，幸福如饴，眙汝穿锥纳鞋忙针黹，学汝轻声吟哦乡土谣；吾犹记得：牵汝衣襟惧颤跨过栅栏桥，随汝村头溪边浣洗褴褛衣，蜿蜒而至蛇吐信，汝手把棒槌将它驱赶……慈母兮！汝是吾之依靠吾心底英雄。奈何时乖命蹇，门衰祚薄，生此恶世，红颜命薄。皆云汝温柔和顺，容颜清丽，自古木秀于林遭风妒，也难比汝三十九年坎坷人生路。本指望汝贤惠淑懿家兴旺，不承想偏遇庸医把命丧。那堪襁褓婴儿空啼哭，眼睁睁撒手枉辜负。天也，你错判生死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已是泪涟涟。 忽如天崩地裂灵台摧，本不固，枝难荣，也是运终数尽人凋零。慈母兮！汝走后，尚未取名之幼弟旋即寄人为螟蛉，而今生死枯荣两不知。天难谌，命靡常，永弟青春负气去，身世苦多堪哀怜，如今葬在汝身旁，母子相伴好相依。慈母兮！汝走后，父亲含痛失爱妻之恨，负琴瑟同老之约。 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坟前人是去年身，今年人比去年老。世易时移，财兄渐老，娇姐云姐身尚健，吾两鬓霜华添不少。更那堪，远涉山水为异客，梦魂依稀音信渺。夜来汝托梦云姐相寻告，诘问阿农身居何处找不到。吾闻之愧疚难当泪潸然，家乡父母坟茔荒草漫连天，我何曾祭扫过几回？自此后，一年一度清明节，一香一烛寄哀思。意欲与汝窃私语，诉尽人间多少事。都说是天下母子心相连，也难抵阴阳相隔情难诉。 云姐得梦后数月，吾在福州，某夜觭梦，至今难忘。四十余载蹉跎日，童年记忆渐模糊。原以为纵使相逢应不识，却不料梦中慈母人清晰：玉簪木篦梳长辫，俊秀脸庞蓝花袄，伫立床前凝眸睇，宛若久别乍归家。吾问娘亲如许时日去何方？言毕母子相拥泫然泣。梦醒夜更长，泪枕痕尚渍。是夜，亦白亦梦一人，蔼然可亲，形态音容均与吾同，怪乎哉！ 慈母兮！承蒙汝天恩庇祐，阴骘儿孙，如今盛世昌明，家富万金，锦衣玉食，孙辈添丁，诗礼传家，科场屡屡传佳音。古语云：当家才知盐米贵，养子方知父母恩。算而今，只恨寸草棘心犹未报，但愿来生汝再为母来吾为子，怀桔遗亲报春晖。 呜呼痛哉！尚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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