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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军红:高考炼狱

 石榴花文艺 2020-05-21

高考炼狱

文/薛军红

  打开手机,满屏的高考资讯。公安部门交通管制,热心市民温情送考等信息不时跳入眼眶。又到一年高考时。不由想起那时我的高考。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县城的高中复读。由于是复读,目标就很明确,那就是金榜题名。我被分在补习三班,全班九十多名学生,总共分四组。第一排的课桌紧挨讲台,最后一排几乎靠墙。那时的老师,不用担心学生上课睡觉。大家都坐的笔直,打磕睡时,一弯腰,后排桌子会挤得你腰疼。

那时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今年一定要考上。一进教室,静悄悄的,都在看书,或者做试卷。几乎天天都发卷子,老也做不完。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特别是每次月考后,重新排座位。按名次一个一个地叫。被先叫到的进去,座位随便挑。后叫到的要么坐最前排中间,吃粉笔末(老师讲课擦黑板时产生),坐两旁的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最惨是靠门口的,冬天门关不严,寒风呼呼的,太冷。要么最后排,靠墙。个子小的被前排个子大的挡住视线,再碰上个讲课声小的老师,真有一种被抛弃的绝望。

  大家都不愿与人交流,好像那是在浪费时间。一年下来,除了知道几个学习出色的同学,别的就只认识周围的几个。以至多年后偶遇,还问,好像我们是一个班的。

教室里的气氛是沉闷的,更是压抑的。许多学生的心理是扭曲的。我前排的一个男生曾说,他每周末都是两袋方便面,一瓶矿泉水,泡在录像厅(当时录像厅很多),一直看到两眼血红,才出录像厅。我问他,那你身体受得了?他说只有两眼看不清,双耳嗡嗡响,才能美美睡一觉,新的一周才有精神。

那时,大多家贫。我与峰,杰同租一间房。每月二十七元租金,一人九元。吃整袋方便面觉得贵,就专买厂家剩下的残渣,一大袋便宜好多。一天只买一份菜,早上吃一半,晚上再吃另一半。

记得和一个同学闲聊,他说父亲不在了,哥哥供他复读,嫂子有怨言。他就每次只从家里带些蒸馍,开水一泡,一日三餐皆是如此。我说看你白白胖胖的,原来如此。我劝他买点盐巴,补充些盐分,以防严重贫血。他只默默地喝着白开水。

  那时高考的录取率很低,不复读而能一次考上的,寥寥无几。学习压力大,又无宣泄的渠道。大家常因一点鸡毛小事而红脸相向,直到自己都觉得这样不行,就周末去爬山,专拣没有路的山谷走。记得有次,我们三人在有薄雾的早晨爬山,至半山腰,浓雾弥漫。回头,竟不见了彼此,不由急得大喊。又一次,雪中下山时,台阶湿滑,我不小心摔倒,幸亏旁边的松树卡住,否则掉下万丈深沟。吓得,峰和杰脸色煞白。

还记得语文老师讲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们都哭了。

  转眼到了七月,那时高考在每年的七月七、八、九三天。我们常叫黑色的七月。最后我们也喝保健品,好象是一种叫太阳神的口服液。基本没效果,心理安慰罢了。相约高考时,不谈学习,不对答案。家长那时农忙,很少有陪考的。不像现在的家长,高考就像自己考一样,提前看考场,订酒店,规划好路线。甚或有的母亲专门穿旗袍,叉开的很高,寓意旗开得胜。可怜天下父母心。

  参考答案发下来了,急急核对,互问对方考得怎样,都说,不行。怕万一考不上,丢人!

  最激动人心的是发成绩单,公布录取结果。那时学校的公布栏上,贴着几张大红纸,写满录取者的名字。一目十行寻找自己的名字,有的一蹦三尺,甚或脱了上衣挥动。一遍没找到的,再细找几遍,依然没有的,则一下坐倒在地,眼泪横流。引起一片哭声。

听说,我们那一级有个复读了四年的同学也考上了,晚上买了两瓶白酒,一袋花生,自斟自饮,或高声长啸,或纵情放歌,第二日竟未醒来。又听说某个复读了八年的女生,没考上,喝农药自杀了。

 

拿了录取证,回到租住地,一把一把撕碎课本、试卷,狠命地掷向空中,看着碎片漫天飞舞,我们流泪了。

  那时的高考,是寒门学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听说一个考生由于贫血,考最后一科时血流不止,家人和医生都劝他别考了,他不听,用左手捏住鼻孔,脸微上仰,眼斜着涂完答题卡。考试一结束,就被送往医院急救。万幸他最后考上了。不像现在,有钱的把孩子送到国外,避开了高考。没钱的,最差也能上个职校。

复读生活也有亮色,那时的我们很脆弱,也很敏感。几句温暖的话语,一个浅浅的微笑,甚或一个杏,一个包子就能萌发一段情愫,一段浪漫的青春也会由此展开。而老师们则常说,别急,同学们,大学里俊男美女多的是,别到时后悔现在谈早了。

当年妻和我同班,学业优异,从未想过此生竟能携手!谢谢,高考;谢谢,复读。

炼狱般的复读结束了,我们走向了崭新的生活。偶尔会想起郑智化的《水手》,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作者简介:薛军红,笔名,飞雪千钧笑惊鸿(微信同名)。中学教师。热爱文学,崇尚自然。我手写我心,随遇而安。)


(本期编辑:王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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