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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汉江:拜谒仓颉庙

 石榴花文艺 2020-05-21

拜谒仓颉庙

文/李汉江

很早就有到仓颉庙去拜谒的想法,可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成行。这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需要周密地计划,仔细地安排。距离仓颉庙其实不到二百公里,驾车三个小时足矣。也不是因为抽不出时间,因为来回仅耗时一天任谁都能挤得出来。

参观游览风景名胜,自然风光,可以放松身心,陶冶情操,尽可以随意一些,但是拜谒瞻仰古迹圣贤,就需要怀有一颗虔诚的心,好赖也得做一些必要的功课,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才对。

仓颉是轩辕黄帝的记事史官,始创文字的“字圣”。因为他,中华民族得以从蒙昧蛮荒的原始状态开始步入智慧和文明,他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没有中断的文明史的源头,有着“中华文祖”的最高赞誉。基于这样的对象,你不得不心存敬畏。早年之所以没有去,实在是心里忐忑,怯于自己的浅薄和愚笨,恐一不小心亵渎了神灵。

如今,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我,也过了知天命之年,与共和国69岁的年纪相差也不算太远,虽然偶尔也能对生活有所感悟,但仅仅也是自嘲罢了。我曾经就冒出这样的想法:一个人生下来,从最初的无知到天真——无邪——懵懂——理想——现实,这是一个短暂而漫长的过程,等到了50岁上下,有一定阅历了才活得有点成熟、有点明白、有点理性,可人生已进入下半程了,但到了下一代又从最初的原点开始循环了,为什么不从上一代50岁相对成熟的思想开始继承呢?这样人类文明不是就能持续快速地演进么!产生这种类似的奇怪和无厘头的想法有时连我自己都笑了。尽管深知自己的文化积淀和自身的内涵修养是如此粗浅,其实就是空空如也,因而经常就表现得滑稽可笑。但我还是固执的相信,现在的我站在仓颉墓前,一定会有契合于自己而与别人不同的一点感受的。

国庆假的第五天,我终于驾车向着敬慕的一块圣地出发了。

车子刚进入白水县城,道路两旁的灯箱广告上,“仓圣故里,中国字都”几个字就直直地戳进我的眼帘,异常炫目。一瞬间,思绪就被这历史厚土中弥漫的文化氛围所包围。穿过白水县城,车子在洛河流经的沟壑和崎岖山道中盘旋,路旁的岩石峭壁呈现出铁锈红一样的颜色,像是池塘里干涸的泥巴,裂成方的圆的大的小的各种形状,然后堆积叠放起来,形成了一道道梁一面面崖。我本以为看到的只不过是泥土,却原来是并不常见的红石崖。

巨型红石据说是雕刻家经常创作大型雕塑作品所用的原材料,莫非仓颉最先造字就是刻画在这红石上么?若如此他最少也应该是一位娴熟的雕刻家了!

胡思乱想中,车子已跨过洛水,翻过沟壑,道路变得平坦而端直,远处的黄龙山若隐若现,渐渐地便能清晰地看到山上竖立的风力发电机组。发电机的巨大叶轮正在沉稳而持续地转动着,它在为人类的文明进步提供着能量,但它如何能比得了仓颉创造的文字,赋予中华民族以至全人类文明进步的能量呢!

仓颉庙和墓位于白水县城东北35公里的史官镇史官村,毫无疑问这地名中已蕴含了许多丰富的历史信息,从这里北望是黄龙山,南下是洛河,是关中平原与陕北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白水、洛川、黄龙、澄城四县在这里交汇,可谓东西南北之咽喉要道。陪伴仓颉庙的是相望于西北方向的黄帝陵和相邻于东北方向的司马迁祠,相距均不到百公里,呈等腰三角形排列,不知这是历史的选择还是天意的安排。

好一块风水宝地啊!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里既处水之阳又在山之阳,亘古就承受着太阳光辉的格外恩赐,于是,大地便蒸腾着、发酵着,把她从太阳那里吸收的能量消化处理,然后萃取精华再奉还于人类,难怪“白水苹果”能如此香甜可口,享誉全国而广受欢迎呢!

正是苹果成熟的季节,树叶已七零八落,刚刚摘去了套袋的苹果,一个个露出了粉红的脸蛋,鲜嫩得娇艳欲滴,像年轻貌美的女文工团员们正在盛装列队,准备出场表演丰收的舞蹈,几分孤傲,几分俏丽还有几分藏不住的赧赧笑颜。累累的果实,缀满了枝头,咉红了天空,压弯了枝干。放眼望去,整个田野是一片醉人的秋色,分外耀眼。

仓颉庙核心保护区占地17亩,整体建筑自南向北依次是照壁、山门、前殿、报厅、正殿、后殿、墓冢,在中轴线的两侧有左右两个戏楼、钟鼓楼、厢房等其他建筑。这些建筑,有东汉时期的,有元、明、清时期的,还有年代不祥的,但这些建筑装饰考究、做工精细、各具特色,无不展现出匠心独运的艺术才华,全都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

为纪念仓颉“依类象形,始创文字”的丰功伟绩,何时在仓颉墓处修建了这座庙宇已不可知!然而东汉延嘉5年(即公元162年)的《仓颉庙碑》说明,这座庙宇可考的历史已有2000年之久。

一踏进庙门,身心似乎闯进了浩如烟海的中华古文明的深邃历史中,在视觉的感知变换中,思想便追随着也进入到了时光的隧道内尽情的徜徉。

在前殿门楣上,悬挂着于右任先生手书的“文化之祖”四字大匾。典型的于体书法,苍劲有力分外显眼。据导游讲,于右任先生当年看到《仓颉庙碑》和原置于仓颉庙内《广武将军碑》(现存于西安碑林博物馆)碑拓,因碑文书法流畅,高浑飘逸,极为罕见,被誉为“绝品”,先生惊喜异常,写下了“千年出土光腾射,老见异物眼复明”的诗句。

庙内现存汉、魏、宋、明、清各个时代的珍贵碑刻16通,精美壁画19幅,值得一提的是清乾隆《仓圣鸟迹书碑》,是白水知县梁善长,将仓颉所造文字遗存的二十八个字摹制而成。据史料载:“仓颉造书两卷,隋乱时失于兵火,现存只有28字”。这28字相传为当年所造象形文字之本形,本身已包含汉字构成法中的象形、会意等,这28字也是最早纪事的文章了,她记述了炎黄二帝同为部落首领,他们的所作所为均是天下各个小部落的楷模,黄帝征服了炎帝并平定了蚩尤之乱,天下重新恢复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的故事。

最震撼人的莫过于仓颉庙的古柏了。仓颉庙的古柏群与黄陵县的黄帝陵、山东曲阜的孔庙并称为“中国三大古庙柏树群”。而平均树龄却是最大的。仓颉庙现在共有古柏48株,古槐10余株,树形奇特实属罕见,且枝叶郁郁葱葱,虬枝盘旋,各具姿态,显示了无比旺盛的生命力。

在“柏抱槐”跟前我伫立良久,四千年的古柏紧紧搂抱着一千年的古槐,死活不离,见证了什么才是亘古未有的坚贞爱情,所谓的海枯石烂不过是理想而已,而现实面前,两个活生生的生命才叫传奇;在距今三千八百年的“干枝梅柏”跟前我苦苦思索,即使一两个枝条干枯了,枯枝也会存在千年以上而不腐朽,这是何等的精神?环绕四千年的“三义柏”,我忍不住转着圈抚摸着那苍劲坚实的树干和表皮,原来早在刘关张结义前就有了同生共死的兄弟情,刘关张千年前已经作古,而目下的三兄弟却依然围坐在一起在叙说着各路诸侯的奇闻轶事;面对着“仓颉手植柏”,我远观近观,上看下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五千年的生命,高17米,根围9.3米,通身的纹路像倾泻的瀑布,气势恢宏,看着它,有谁能不被他震撼呢?突然间想起了李白那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著名诗句。早生华发如我,在这五千岁的生命面前,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我知道,这古柏虽然已经五千岁了,而且将会继续延续五千年甚至更长的岁月,谁说的生命中不存在“万岁!”眼前这难道不就是“万岁爷”么?难道不值得我们歌颂和赞美么!

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了,他就像这棵柏,几千年来,所有的战乱、瘟疫、地震、狂风、暴雨、雷电以及人祸等等都没能够击垮他,你看他依然葆有着难以估量的生命活力,这大概是在我们眼前唯一存在的鲜活生命了,我以为这是除了天地外最大的伟力了!什么叫深邃?什么叫厚度?什么叫伟大?什么叫沧桑?在这里统统都有了答案。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民族,虽然有自己的语言,但却直到现在也没有自己的文字,文字的发明创造,开创了人类文明。人类早先以磊石、结绳、刻痕记事。可时间久了,磊石如山,结绳如麻、刻痕长短早已模糊,难以为继,这才有了智慧的仓颉。仓颉,原姓侯冈,名颉,因感念其造字的功绩,黄帝赐其“倉”姓,取人下一君,君上一人之意。但他说自己乃一介草民,就给倉上加一个草字头改为“蒼颉”,据史书记载,仓颉面长四目,天生睿德,常观奎星圆曲之势,察鸟兽蹄远之迹,依其类像之形首创文字,革除当时结绳记事之陋,开创文明之基,被尊奉为“文祖仓颉”。仓颉造字成之日,举国欢腾,感动上苍,把谷子像雨一样哗哗地降下来,吓得鬼怪夜里啾啾地哭起来,即《淮南子》记载的“天雨粟,鬼夜啼”,这便是二十四节气中“谷雨”的来历,于是民间便有了,清明祭黄帝,谷雨祭仓颉的传统习俗。

瞻仰完仓颉墓后,我来到供奉他的塑像前,郑重的屈下双膝,虔诚地磕了三个头以表示我对这位伟大的字圣内心的敬意。

从仓颉庙出来,看看时间,没料想竟然在这个小小的一隅竟然花费了近乎三个小时。但仔细想想,三个小时与五千年相比,这是怎样的两个概念啊!自己只不过趴在历史的塄坎上,向下探望了一眼,远没有深入到历史的深渊,更没有看到苍茫历史的底在哪里,但却在历史的烟尘中依稀感受到了从沧溟中发出的闪闪灵光,更体会到了历史的博大精深带给我深深的震撼,我不仅释然了。

如果用一个字来表现此行的感受,那么这字就是“苍”字,苍穹下苍苍的庙宇,苍劲的古柏、苍翠的古槐、苍黄的大地,当然还有饱经沧桑的中华民族和伟大而不朽的仓颉!

                                2018年10月19日


作者简介:李汉江,早年有文学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多年未曾提笔,如今重出江湖。就职于临潼教育系统。)


(本期编辑:王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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