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忠良||期颐之趣

《烟台散文微刊》2020第044期

（总第383期）

                       主办：烟台市散文学会 

                 协办：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

                    主   编：綦国瑞

                     执行主编：刘学光

                    本期执编：刘学光  鲁明

期颐之趣

◎季忠良

妻子的姥姥107岁了。我对长寿老人还是很好奇的，我特别想知道，同样的时代，为什么一些人寿命不长，但有些人却能特别长寿。作为她们家族的一员，我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了一些这位长寿老人的趣事。

古时称百岁为“期颐之年”。期颐：也称为人瑞，指百岁以上的老人。语本《礼记·曲礼上》：“百年曰期、颐。”郑玄注：“期，犹要也；颐，养也。不知衣服食味，孝子要尽养道而已。”

但我想说的是，咱家百岁老人不像古人说的那样“不知衣服食味”，她自带一套“开挂模式”，只有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且听我道来：

都说老人饮食要清淡，可是姥姥特爱吃烧肉！惊不惊奇？意不意外？古人有“拼死吃河豚”，姥姥也有类似典故。姥姥虚岁整一百岁的时候，身体很健旺，几个子女虽然住得很近，她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住。有一晚从茅房出来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自己硬挣着回屋上了炕。我们都知道，老人摔跤是很可怕的。这可是整个家族的大事！当地著名的骨科医院拍片后，诊断为腿骨裂。医生一边看着片子，一边告诉助手准备手术器材、石膏、夹板等。这时家里有人嘟囔了一句：“一百岁的人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那位医生一听到这句话，先“石化”了一会儿，直接大叫：“怎么这么大年纪哪！第一次见！马上修改医疗方案！保守治疗！保守治疗！”最后只是给姥姥上了小夹板，并叮嘱卧床休息。从那时起，家里人就轮流过去伺候、做饭。也就过了两三个月吧，有一天，我和妻子陪着岳母从烟台开车到威海看望姥姥，到了以后，门虚掩着，姥姥不在家。打电话给在附近住的小姨，小姨一听急忙赶过来，说早上还过来给姥姥做过饭呢，刚恢复到能拄拐下地走，这又是去哪啦？马上告诉附近的子女，“撒开网”分头去找吧！我们负责开车带着小姨来到距家两三里地的集市，因为赶集人多，就在附近停了车，走路来到大集上。

远远的地就看见姥姥正坐在一家烧肉铺子里，店主夫妻俩热情地围着老太太团团转。走近了，看见姥姥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用牙签串着的、颤颤巍巍的热乎烧肉，一口咬进嘴里，因为牙掉光了，只能抿着吃，陶醉地眯着眼，嘴里含浑不清地说：“嗯，这个……软乎，比排骨肉好吃！”那一脸的褶子里道道洋溢着笑，那股子惬意劲哪，给个神仙也不换。当姥姥睁开眼看到我们急火火地找她，知道闯了祸，缩缩着身子，一声不吭地听着岳母的埋怨。等数落完了，姥姥小声鼓囊着：“这集上就小赵家的烧肉烀得烂乎，都等我好几个月了。今儿早上我一看走道儿利索了，过来照顾一下买卖。”小姨也埋怨：“就是爱吃这口儿，俺们去买不就得了？”姥歪着头嘴角一撇，仰着脖子说：“你们哪会买，俺得自个来，专挑烂乎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按下葫芦起来瓢。逼急了，姥姥都可以当“导演”，或者直接“自导自演”。这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姥姥喜欢睡热乎炕，天冷时一般用木头烧一锅水来暖和炕洞。她最疼爱的外孙给弄来一卡车劈好的木头，因为村道窄，就卸在胡同口了。姥姥要求子女们把木头尽快搬到院子里。但是子女们当时正忙于农事，而且当地民风淳朴，每家又都有液化气，早都不烧木头了，都说不用急着搬。但姥姥可当成了心思。我后来亲耳听她说给岳母听：“老辈子满山价拾草，哪能捞着烧这么好的木头块！头天我叫他们（附近的子女们）搬，他们说不急。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小脚锃轻地又过去看，木头还在那儿。我就想着，我得琢磨个招儿了。”姥姥是这么“导演”的，先是撂下一句话：“你们再不搬，我就找个小伙儿给我搬！”子女们一开始没在意这句话，直到小姨来送饭时多问了一句“是找谁搬哪？”一听到姥姥说出的人名，把小姨吓了一跟头。接下来就像电影中的快镜头一样：小姨匆匆骑着电动车，告诉了周围的亲戚，每家立刻出动，一会儿功夫就把木头整整齐齐码到了姥姥院子里。岳母是家里的长姐，小姨可逮着机会嚷嚷了：“你看看咱妈，为了那点木头，说要找个小伙儿搬。幸亏俺多问了一句。你知道她要找谁搬吗？是栓子叔！栓子叔今年都八十六了，身体还不如咱妈哪！咱妈还想把他当小伙儿用！现在想想都后怕！”

除了喜欢吃烧肉，姥姥还喜欢喝酒。而且她酒后比酒前走路可要利索多了，小脚溜轻的，走得飞快。但这都只是老太太自己的饮食爱好，其他高龄老人请勿模仿啊！也许“吃什么、喝什么”并不是根本原因，也许长寿老人对寿命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庄子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其实长寿老人的共性都是头脑灵活、乐观随和。但观察了咱这位高寿的姥姥之后，我还想再加一条，就是“境界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