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杨孝 燕山如长蛇,千里限夷汉。 首衔西山麓,尾挂东海岸。 —— —— 苏辙《奉使契丹二十八首·燕山》 燕山横亘在中国版图的“咽喉”部位 在人类翻越它的过程中 左右了历史进程 在惊心动魄的自然变迁中 她更向我们展示了了 环太平洋地史中的一个断面 1燕山在哪里在中国版图上,燕山处在真正意义上的咽喉要道,是中国最广袤的两片平原之间最显著的界标。 燕山的地理范围和文化内涵也在不停地扩展,以至于“何处是燕山”成为了一个值得首先梳理的问题。 广义的燕山山脉可以用“以貌取山”,通过地貌特征,用排除法来确定。 它是中国大地貌第三阶梯上的一个显著凸起,以此为据: 将属于第二阶梯的坝上高原、阴山、太行山脉排除在外;然后排除第三阶梯上的两片大平原——东北平原和华北平原; 处于这些淘汰者包围之下的一系列山地、丘陵,都可以归入广义的燕山范畴。 而狭义的燕山,是以“北京以北、承德以南、近东西走向”的山脉。可以将燕山想象为一条横卧京北的巨龙: 龙尾甩在山海关,张开的龙嘴正好包住延庆—怀来盆地的南北两翼——上颌向西延伸至北京与河北交界处的白河堡水库,下颌向西南方向延伸至关沟,与西山分野。 北京古北口长城 摄影/李少白 站在关沟的南口(也即所谓“北京湾”的拐点),伸出双臂作环抱北京之状,沿左臂向前延伸的山脉(风水学中所谓“左青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燕山(“右白虎”则是太行山脉)。 沿山脊线蜿蜒的内外两列明长城,成为燕山走向的最佳标志物。 2燕山运动真正令燕山声名鹊起的还是上世纪20年代被发现的“燕山运动”和“热河动物群”。这是中国第一批地质学家和生物学家们早期的研究成果。 1926年,翁文灏出席日本东京第三届泛太平洋科学会议时提出以“燕山运动”来定义中生代(距今约2.5亿年—6500万年)中国东部广泛发生的造山运动。
由于当时国际学界的主流观点是中生代为一个构造活动平静期,所以此言一出,当即引起轰动;经过会上和会后的讨论、研究,他的观点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并在环太平洋地带的许多其他地区得到了印证. “燕山运动”由此成为中国地质学家在国际舞台上递出的第一张名片。
而古燕山北麓的一系列盆地(如北京延庆、承德滦平、赤峰宁城、朝阳北票)中保存至今的化石,就是我们今天所知的“热河生物群”(Jehol Biota)。 民国时的热河省辖有现今的河北承德、内蒙古赤峰和辽宁朝阳,基本处在“大燕山”的范围之内;这里大量出土了距今1亿多年的原始鸟类(孔子鸟)、哺乳类(热河兽)动物和被子植物(辽宁古果)化石,填补了生物进化链条上的一系列空白,震惊了世界。 延庆国家地质公园中的恐龙脚印化石。摄影/杨孝 今天的燕山境内,遍布着国家地质公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及大专院校地学、生物学野外实习基地,密度之大,全国罕有。燕山运动的重要性,更在于它对中国东部现代地质基础和地貌格局的深远影响。 3农牧交错带尽管相比许多著名的山脉,燕山的长度、宽度、高度都不算特别,但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和东西延伸的特点,却决定了它自古以来就被赋予突出的军事和政治意义。 京怀柔黄花城,像锯子一样,明长城在燕山山脊上凌厉地划过,给望见它的人们以宣言般的拒绝。摄影/李少白 切穿山脉的众多峡谷,特别是潮河、白河及滦河谷地,是沟通南北的必经要道;几千年来,围绕这里的山川、沟谷、关隘所发生了无数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故事。 中国的季风气候,决定了降水量大致自东南而西北的递减趋势;当年降水量减少到400毫米,适宜开展农耕的气候条件临界点到来,自此向北,便只能从事牧业。 在6000年前的全新世大暖期,燕山曾经是一个温暖潮湿的所在,史前农业文明一度在这里十分兴旺;但随着3500年前暖期的结束,气候转冷,冬季风势力增强,400毫米等降水量线南退至燕山境内,这里便成为中国北方一条著名的带状区域——农牧交错带的组成部分。 燕山山脉漫上内蒙古高原的过程中,山峦变得起伏和缓了,变得充满祥瑞之气。摄影/周玉奇 “时农时牧、半农半牧”的特征,雄踞华北平原北方的屏障意义,令燕山成为历史时期内陆农业社会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反复争夺的焦点。只要看到那遍布燕山境内各地、时间跨度长达2000年的历代长城遗址,就不难想象燕山对双方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同时期长城的位置变动,指示了南北势力的此消彼长。今天我们在燕山境内能看到的最为显著的一条分界线,是在五百多年前形成的,这就是明长城。 龙庆峡,燕山水系众多。穿过条条峡谷,都是战斗突袭的好地方。 摄影/杨孝 随着小冰期到来,农牧界线向南退缩,来自游牧民族的威胁加剧,中原王朝被迫放弃了包括承德在内的燕山大部地区,沿南部山脊走向筑城,重点扼守燕山众多谷地的南部出口,形成一系列以“口”命名的要塞,如南口、古北口、喜峰口、冷口…… 防线的收缩并不能给防守一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条条峡谷使入侵者们可以从容地选择攻击路线。 1629年冬,皇太极绕过袁崇焕苦心经营的关(山海关)锦(锦州)防线,急行军渡过滦河、柳河,沿着人迹罕至的狭道穿越燕山,破关直入京畿,是为导致袁崇焕被杀的“己巳之变”,成为明亡清兴的重要转折点。
清朝建立后,1681—1820年的一百多年间,清朝康熙、乾隆、嘉庆三代皇帝,为“抚绥蒙古”起见,他们上百次地离开京城,取道古北口或喜峰口以北的谷地前往承德,接见使节、处理政事、举行联欢(即“木兰秋狝”典礼)。 今天,当我们来到燕山,站在某个“口”上,凝视脚下的流水和山头的雄关,远方是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回想当年修建关城时民夫的沉重喘息、皇帝北巡时车驾的轻快銮铃、女真骑兵卷地而来的滚滚马蹄、29军大刀队夜袭日寇的慷慨喊杀…… 恍惚之间,穿越了千年尘烟。 本文节选、改编自《中国国家地理》2012年09期 撰文/萧凌波 摄影/杨孝 等 责任编辑/刘晶 图片编辑/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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