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们的毒鸡汤：商业是最大的公益

作者：张以勋（公益慈善论坛联合创始人、主编）

我说过，有些大佬喜欢煲鸡汤，但煲出来的可能是有毒的鸡汤，比如马云，还有其他一些企业家、意见领袖们。

“商业是最大的公益”这句话，最初可能出自哈耶克《致命的自负》中译本，之后广泛传播，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也得到很多人的反对。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句混淆了公益与商业本质区别的浑话，荒谬得很呐！

在2017年的某公益论坛上，“罗辑思维”创始人罗振宇先生也说“商业是最大的公益”，当时我也随手写了篇文章：《“商业是最大的公益”？也许是这些年最荒诞的一句话~》表示反对。而这些年来，认同者和反对者之间围绕“商业是最大的公益”这个话题展开的辩论一直在持续。

最近马云在阿里“橙点公益榜”在线晚会上说：“商业本身就是最大的公益，它创造价值，创造可持续发展的经济模式，让无数人就业，让无数人看到希望。”一时收获掌声无数。但是，我开始担心，马云如何实现为公益界打造“黄埔军校”培养专业公益人才的心愿？

但不客气地说，“商业是最大的公益”这种话，商人说出来是傲慢，瞧不起公益却又拿公益给自己贴金；公益人说出来是自卑，觉得商业就是比公益厉害，羡慕得不行，只恨自己不是商业奇才（其实也可能不是做公益的料呢）。

其实吧，做商业赚到了钱，企业和企业家捐一部分出来做慈善，支持公益，是履行企业社会责任、回馈社会的一种方式，比如马云出资成立了公益基金会，和阿里巴巴公益基金会一起做了很多公益慈善之事，这些都是非常值得赞扬和鼓励的善行。但若因此把创造财富的商业说成是公益就不对了，这是一种基于误解的谬论。关于公益和慈善的误解，这些年我看到听到了不少。归结起来，很多误解其实都是对公益和慈善的不恰当定义或错误的理解导致的，然后，一步错步步错。毕竟公益和慈善不是什么都能往里装的筐，应该有自己清晰的内涵和外延！所以我也写过几篇文章来讨论公益和慈善的概念，比如《公益和慈善，有什么区别？》、《<慈善法>来了，可我们对“公益”、“慈善”的理解正确吗？》，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进去看看，然后认真思考思考到底什么是公益，什么是慈善？或者也可以加入“公益慈善论坛读者群”，一起讨论讨论。

比如很多人把公益简单地理解为“对社会或他人有益”。可是，对社会和他人有益的事情数不胜数，何其多哉？！比如说吧，你我天天吃饭，要去买菜买米，或者要去外面的餐厅吃，这个时候农民和餐厅老板、服务员是不是受益了呢？是不是可以说我们吃饭也是做了公益慈善呢？你也会觉得这样说很搞笑很幼稚是不是？也许有人会说，企业解决了社会问题，就是做公益啊！还是以吃饭为例，农民种菜种粮，餐厅烹饪美食，解决了大家的吃饭问题，难道你能说他们是在做公益？好，现在换个角度，你说商业是最大的公益，那贩卖军火、毒品、烟草……算不算商业呢？当然算啊！但你能说这些商业活动都是公益？商业可以为公益慈善事业捐钱捐物捐人捐技术，甚至国外都有黑社会出来做慈善，毒枭也发钱给穷人并得到穷人的保护，但你能说这些黑社会、毒枭赚钱的行当是公益？根本就是两码事，对吧？

你可以认为企业具有利他性，其商业活动让社会获益，不可否认地推动了社会的发展进步，但不能因为社会从商业活动中获益了就说企业是在做公益，或者企业具有公益性。而且，企业不仅要提供合格的产品和服务，不能制造和销售假冒伪劣产品，不能欺骗消费者，更不能偷税漏税，还必须善待自己的员工，依法保护员工权益、提供合理的薪酬和福利，还必须承担社会责任，在商业活动中尽可能避免破坏生态、污染环境、浪费资源、违背道德与法律等坏事发生；否则，即便为公益慈善捐了不少钱，也无法称之为好企业。公益或慈善是企业社会责任的内容之一，但如果把企业社会责任等同于公益或慈善，那也是错的（这种误解也普遍存在）。公益慈善也并非企业的义务，不具有强制性，企业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因为公益慈善的前提就是自愿，如果政府和键盘侠们想强迫企业和企业家们捐钱，不捐就骂（马云就遇到过），那就是道德绑架。但如果企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不能利他，不能满足消费者和社会的需求并从中获益赚钱，恐怕就活不了多久哦~

孟德斯鸠是说过：有商业的地方，就有美德。但他可能没好意思说：有商业的地方，也有罪恶。所以，千万不能因为商业支持了公益，做了慈善，就说商业是最大的公益。

还有些人和马云一样，觉得企业提供了就业机会，让很多人有了收入，解决了生存问题，提高了生活水平，所以就是在做慈善。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一大帮人去你公司就业，努力打拼，帮你赚到了钱，解决了你的生计问题，满足了你成为富人的心愿，让你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就像一帮人捐钱给一个穷人一样，那他们是不是在做慈善呢？

事实是，任何行业都必须提供就业机会才能存在。如果没有人从事生产和销售，再厉害的商业天才也没法赚到钱！提供就业岗位，和提供产品和服务一样，是商业和其他任何行业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商人们实现赚钱目标的前提，绝非是因为同情穷人发善心施舍出来的机会。如果没有成千上万的人到阿里巴巴工作，马云和阿里巴巴哪里来的钱成立基金会做公益做慈善呢？

所以，对于那些宣称做企业就是在做慈善，提供就业机会就是在做慈善的大老板们，我只想说：有本事别做这种“慈善”啊！有本事永远别裁员啊！有本事把企业的利润全部分给员工啊！你们也就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为你打工的员工们会同意吗？哈哈！

还有那些暂时犯迷糊的吃瓜群众们，你们去给老板打工，是因为老板们善心大发收留你们，慷慨地给你们赚钱的机会，不求回报地赏口饭给你们吃吗？

不要忘记，商业的本质永远是从交易中获利，追求利润最大化，然后分钱到各自的钱袋，这符合人类自私的本性，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都无可非议。也正因为商业的逐利本性，吸引了无数人为之奋斗，企业才成为私人利益的代表，并在客观上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但这个过程中商业可能会有原罪，可能会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也可能恪守良知、回馈社会，用自己创造的财富行善济世，而且商业向善已经成为当今趋势之一。公益和商业，可以跨界合作，联手解决社会问题，但前提是承认并知道彼此的“界线”在哪里。

对于那些觉得我在吹毛求疵、咬文嚼字的读者，建议你们好好复习下小学开始学起的语文，最好多学点哲学，想想用词不当、概念混乱到底好不好？词汇或者说概念，并不是无聊的理论家们玩的文字游戏，而是对事物和现象的描述或概括，通过命名和分类，帮助我们了解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甚至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然后与他人进行有效的沟通交流、合作共事。如果概念的定义太模糊、不清晰，不仅会影响人们对事物的认知，对现象的理解，也会造成沟通上的障碍。你说的慈善，不是我说的慈善，或者你说的公益，不是我说的公益，大家各说各的，不在同一频道上，变成鸡同鸭讲，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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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还想说，对公益慈善的种种误解和偏见，以及行动层面的诸多误区，正是当下中国公益慈善文化不成熟的表现，也在阻碍着中国公益慈善事业的健康发展。自2006年创办公益慈善论坛至今，在传播公益慈善资讯、分享专业知识的同时致力于普及公益慈善常识的我，常常陷入深深的无力感中。因为在这个缺乏常识的时代，关于公益慈善的种种误解和偏见，绝非我和公益慈善论坛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但只要有一个人、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走出困惑，变得理性，进而影响更多人，我和同行者们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作者：张以勋，在广州的青海人，中级社工，资深素食者，为自媒体平台“公益慈善论坛”（公众号ID：loongzone2006）联合创始人、主编，致力于公益慈善资讯传播与常识普及。（转载时请保留以上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