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介绍两位高龄老奶奶的人生,一位90岁开始写诗,一位76岁开始画画。巧合的是,两位都在101岁离世,在此期间,她们活出了一片崭新的人生。不要給自己借口,做想做的事,任何时候都不晚。 诗作者/柴田丰 插画/摩西奶奶 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别灰心》42首诗全集。作者柴田丰((しばたとよ),90岁才开始诗歌创作,99岁出版首部诗集《别灰心》,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动人的温情。诗集销量超过100万册,并获得2010日本年度畅销书排名第十名。2013年1月20日在日本逝世,享年101岁。 “日本当代女诗人柴田丰的诗,清新隽永,优雅易读。慢慢的读着,心里不禁充满温情和欢乐,从九十多岁的老人眼里,我看到的是烂漫的鲜花,浓浓的温情,和平凡生命的乐趣。然而正是这些渗透在诗中的平淡却无比浪漫的情怀让人从心底里生起对这世界的依依眷恋。 一口气读完了柴田丰的42首诗,没有华丽的字句,夸张的情感,但是她的诗透着这位老人对近百年人生的感悟,字里行间充满诙谐和人生的智慧。从她的短短的诗句里,你可以读出她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对大自然的沉醉,和对走进她生命中的每个人的感恩。 读完了,我的心也如同孩子般的心一样干净明亮,洋溢着欢笑和感激。这个睿智的老人用她的诗告诉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有一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那就是真情和浪漫。” 和柴田丰一样,美国画家摩西奶奶也是76岁以后才开始绘画。1860年她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做了15年的女佣,她的大半生像所有家庭妇女一样,忙碌于柴米油盐的日常琐事之中。闲暇之余,她喜欢上了刺绣。76岁那年,因关节炎复发,摩西不得不放弃刺绣,改为绘画,80岁在纽约举办了个人画展,一夜成名。巧合的是,摩西奶奶也是101岁去世。两位老奶奶用101岁的人生经历告诉我们:不要给自己借口,做想做的事,现在也不晚。 妈妈 九十二岁 是妈妈去世的年纪 如今 我也活到了这个年纪 我在这 个年纪上怀念 我的妈妈。 我再次感受到 每次去养老院探望后 分别时的心酸。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 送我离去时 迟迟不肯回屋的妈妈 还有那 浑浊的天空 和在风中摇摆的大波斯菊。 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 我就看到了 梳着小辫的自己 活蹦乱跳,满地乱跑。 妈妈的呼唤 和飘过蓝天的白云 还有那 无边无际的油菜花。 九十二岁的今天 我闭上眼睛所看到的 这个瞬间掠过的世界时 一个多么欢快的 世界。 生命力 活过了九十岁后 一天 又一天 是多么的清新 多么的可爱。 拂过脸颊的风 朋友打来的电话 以及 来看望过我的 好心的人们。 一切的一切 都给了我 无穷的生命力。 给儿子 如果你心里憋屈 那就想想 你的妈妈 可不能对人发火哦 否则 你过后便会 讨厌自己的。 看那 眼光, 照在窗上 鸟儿, 在窗外欢唱 “打起精神, 打起精神” 鸟儿的叮咛 你听见了吗? 健一 风与阳光 我坐在檐廊上 闭上眼睛 风与阳光 轻声细气地 招呼我: “身体 好吗? 不来院子里 溜溜腿吗?” “好咧,别小看我哦” ——我在心里应了一声 “呀呼儿哟” ——我站起了身体。 溶化 从暖壶中 倒出的 热水 犹如一连串 动人的话语。 我心中的方糖 正在杯中 欢畅地 溶化。 妈妈 手举着小风车 我追在妈妈的身后。 风,使那样的轻柔 阳光,是那样的温暖。 妈妈回头时的笑容 使我心里踏实 使我内心欢畅。 我的心里 只有一个念头: “快快长大,孝顺妈妈” 如今 我的年纪 早已超过了当年的妈妈 可初夏的清风 依然送来 妈妈年轻时的声音。 我呀 活过了九十 我开始写诗 每天的生活 有滋有味 尽管身体老朽 瘦似枯枝 然而目光如电 透人心脾 耳朵,听得见微风的细语 嘴巴, 能说上三天不停 “阿婆, 您真有精神啊” 对喽 您越夸我 我越起劲。 回答 风 在我耳边 花言巧语地 诱惑我: “时候不早了 该去那边了吧?” 我立马答道: “我在这边 要稍留一会儿 因为有些事情 还没做完” 风 换上一脸的无奈 “嗖”的一声 飞了回去。 致大夫 请不要叫我 老奶奶。 “今天礼拜几呀?” 9+9等于几呀?” 拜托 请不要再出 这类 傻瓜题。 “柴田女士 您可喜欢 西条八十的诗? 您如何看待 小泉内阁?” 你这样提问 才合我心意。 给自己 滴答,滴答 水龙头在不住地 掉眼泪。 不论你如何伤心 如何难过 总是哭哭啼啼的 那可不行。 倒不如一把拧开了 水龙头 让眼泪流个 淋漓畅快。 然后 找一个新杯子 喝一杯咖啡。 回忆 当我告诉你 怀上了孩子时 你说 “真的吗? 真是太兴奋了 从今 往后 我可要好好干活了” 那一天 我们并肩走在 樱花大街上 回家。 那一天 是我一生中 最最幸福的 一天。 忘却 我发现 每上一岁年纪 就会忘记很多东西 人名 汉字 还有许多人生的片段。 可不知为什么 我已经对此 不感到伤心 不感到遗憾了。 忘却是一种无奈 忘却是一种幸福。 听 远处传来了 蜩蝉的啼鸣。 话语 有时候 我过后才察觉到 无意间的话语 竟会给人以 很大的伤害。 这时 我就急忙走进 那人的内心 轻轻地说一句: “对不起了” 随后便用橡皮 还有铅笔 订正那句话语。 上帝 从前 为了国家 有很多人 死去了。 现在 一些孩子 不堪伙伴的欺凌 自杀了。 上帝啊 您为什么 不赋予他们 活下去的勇气呢?。 您为什么 不大展神威 使发动战争的人 使欺侮弱小的人 跪倒在地呢? 病房 女性四人的病房 九十五岁的我 以及 九十四岁、八十九岁、八十六岁。 各自的家人 前来探望的日子里 高龄人济济一堂 过道上的轮椅 阻塞了交通。 背对着大家的笑声 我拽住儿子的胳膊 抬头仰望 窗外的蓝天。 献给你 可不能为 一事无成 而意气消沉 看看我吧, 九十六年来 没干成的 事情 堆积如山。 孝顺父母啦 教育孩子啦 还有许许多多 半途而废的技艺。 可我确实用过功的哦 用功本身不就很可贵吗?。 振作起来吧 一定要紧紧地抓住些什么 为了你的人生 没有遗憾。 家人 儿媳和儿子吵架的日子 天空中 霎时布满了阴云。 “对不起, 妈妈 让您担心了” 儿媳对我这样说的 第二天 阳光便 紧紧地裹住了我。 有了缘份 才形成了小家庭 那就永远地 生活在 晴朗的天空下吧。 浴室里 大年初一的晨光 照进了浴室 窗边的水珠 晶莹剔透 耀人双眼。 六十二岁的儿子 擦洗着我 朽木一般的身子 尽管他的手法 比不上护理员那么专业 可我依然如痴如醉地 闭上了双眼。 “正月里来挂门松...” 背后传来了 儿子低低的歌声 那不就是 从前 我唱给你听过的歌么? 寂寞的时候 寂寞的时候 我就用双手舀起 透进门缝来的 那缕阳光 然后 抹在 脸上 一遍 又一遍。 暖暖的阳光 如同妈妈的体温。 妈妈,您放心 我硬朗着呢” 我咳一声嗽 站起了身子。 风、阳光还有我 风 在敲打着玻璃窗 我把风让进了屋里 阳光 也跟了进来 于是 我们三人便聊起了家常 “阿婆 您一个人过日子 孤不孤单呀?” 风和阳光这样问我。 “人么, 最后总是一个人么” 我答道 “何必较真 乐乐呵呵地过着就行了” 三人一齐大笑 在某个温暖的午后。 请不要灰心呀 我说 你不要唉声叹气地 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微风和阳光 并不偏心 梦 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你看看我 也有过伤心往事 可我依然觉得 活着挺好。 所以我说 你也不要灰心 不要气馁 九十六岁的我 “柴田阿婆 你在想些什么?” 护理员这么一问 我就犯难了。 因为我正想着: “如今的世道 出了毛病 非改过来不可哦” 可末了也只是 一声长叹 一笑了之。 给儿子 别老担心 妈妈会得老年痴呆 今日是星期天,对不? 你是健一 我的好心又急脾气的 独生子么 你看 我不是什么都明白吗? 去吧,去吧 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存款 我呀 得到了别人的关怀 便在心里开个户头 存起来 孤寂落寞的时候 只要取出这份存款 便又精神百倍了。 我劝你呀 快从现在开始 也存上吧 它可比社保金 合算多了。 献给你 何必死追不放 使你所爱的人痛苦不堪 你知道吗? 忘掉爱人的 勇气 更加可贵啊。 因为过后 你就会恍然大悟 有一个人 再默默地惦记你 只是你 浑然不知而已。 天空 寂寞的时候 我就仰望天空。 像家人一般的浮云 像日本地图一般的浮云 天空中 相互追逐的 浮云 我问问你们 你们到底要飘向哪里? 黄昏时分 彤云密布 夜半更深 星斗满天。 你也一样啊 仰望天空的闲情 是不可或缺的哦。 幸福 这个星期里 护理员给我洗了澡 儿子的感冒也好了 我们俩 一起 吃了咖喱饭 儿媳妇又带着我 去看了牙医。 啊呀呀 幸福的日子 一天接一天 镜子中的我呀 光彩照人。 化妆 儿子上小学时 曾经开心地告诉我: “同学都说 ‘你妈妈真漂亮’” 我那天起 我就开始 认真地化妆 到了九十七岁的今天 我依然认真地 化妆。 依然期待着 有人夸我 漂亮。 忌辰 我跟健一说 我梦见了你 健一说: “我也想见见” 哈哈 想想当年吧 一对见面就吵架的父与子 而我只有 担惊受怕的份儿。 如今 你可要改改脾气了哟 我们母子俩 在写诗了 你不想来 搀和搀和吗? 我呀 床头枕边 常放的东西是 小收音机 药袋子 还有写诗用的 本子和铅笔。 墙上挂着的 是日历 日期下写着的 是护理员的名字 和来探望的 时间 画了红圈的 是儿子儿媳来访的 日子。 十八年了 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我依然过得 有板有眼。 老电扇 不给它转个向 再拍两下 它就不摇头了。 唉 “咔哒咔哒” 老电扇 痛苦滴呻吟着。 我想好了 明天 一定要新买一个。 谢谢你,老伙计 四十年来 你给我的 阵阵凉风。 休息吧 老伙计。 捶背券 我从沾满了灰尘的 小荷包里 翻出一卷陈年旧物 “爸爸、妈妈 凭此券捶背15分钟 (截止于31年12月底) 健一” 哈哈, 这是什么? 这是儿子上小学时 将粗草稿裁小后 做成的一捆捶背券。 现在 还能用吗? 电话 我吃力地爬起身子 接电话 结果却是 商品推销。 刚才还花言巧语着呢 一说“不要” 就“咔哒”一声 冷冰冰地挂断了。 谁能告诉我 哪里有 只接听高兴话的 电话。 回忆 在车站 我牵着孩子的小手 等你归来 在拥挤的人群里 一看到你 我们就拼命地挥手。 我们三人 漫步在回家的 小路上 清风送来了 金桂的飘香 还有那 收音机里德歌声。 啊 我的车站 我的小路 如今 你们可都还好啊? 黎明自会来临 自从我决定一个人生活 我就成了一名坚强的女性 然而 当很多人向我伸出援手来时 我就要老老实实地接受 他们的关怀 我明白哦 我同样是一种勇气。 “我真不幸啊” 你又何必如此 唉声叹气呢? 因为 黎明自会 来临。 朝阳也一定会 照射到你身上的。 两个小时 世上 还有许许多多的案子 未破呢。 不过不要紧的 只要科坡伦警长 和古畑任三郎警长 他们俩人联起手来 罪犯们 肯定乖乖落网。 只要给他们 两个小时。 窃喜 我坐在围炉边 看电视 身边笑呵呵的 是儿子的侧脸 跟丈夫年轻时 简直一模一样。 曲奇和红茶 摆在跟前 不时偷看一眼 儿子的侧脸。 冬日的下午 好一段窃喜时间。 蟋蟀 深夜,坐在围炉边 我开始写诗 “其实,我呀” 才写了一行 眼泪就扑簌簌地 掉了下来。 这时 不知从哪里 传来了蟋蟀的叫声。 对不起哦,蟋蟀哥儿 擦鼻涕抹眼泪的人 使不能跟你玩的。 咕、咕、咕咕,蟋蟀哥儿 请你明天还来 明天 我会含笑等你来的哟。 贺年卡 “看来你还硬朗着呢 好啊,这样就好。” 我嘟嚷着 一遍又一遍 读你寄来的 贺年卡。 每年的元旦 你都会想起 你的老爸吗? 哈哈 我可记得那时候呀 你跟你爸 是一对 见面就吵架的 冤家啊。 幸来桥 在帮工人家受了欺侮 我来到幸来桥边哭泣 阿福她总是 笑眯眯地 给我打气: “勇敢、坚强!” 巴波川的潺潺水声 蓝天, 白云 幸福来临的桥梁 还有善解人意的 阿福 使八十年前的我 顿时感到: 我挺得住。 心中的秘密 我呀 好几次都想到过去死呢 然而 开始写诗后 得到了很多人的 鼓励。 现在 我再也不说丧气话了。 尽管我已经 九十八岁了 我还要谈恋爱 我还有梦想 我还要登上 云端 乘风飞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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