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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胥伟易社 一九三0年 (民国十九年)农历后六月初十日，马廷贤军攻占礼县城，造成了惨绝人寰的屠城血案。马军占据礼县一年零三个月，使礼县人民深受其害。其事实真相头绪纷繁，须从头说起。 一九三O年春，到达宁夏的马廷贤，找到了旧部韩进录。韩在马鸿宾手下任军长。名为军长，实有一千余人。因此对马鸿宾不满，表示愿意跟随马廷贤。于是，韩故意与马鸿宾闲翻，率部离开宁夏。进入固原后，与“河州事变”失败后的王占林部会合。翻六盘山，攻静宁、庄浪未克，遂扑向陇南。当时，蒋、冯、阎在中原大战，军队完全调走，陇南各县空虚。马军于一九三0年古历四月初五陷秦安，初八破天水，屠杀居民三千余人。其势凶猛，各县无敢抗衡。很快，天水所属十四县均成了马廷贤的势力范围。 马廷贤到陇南后先做了两件事。第一是自立为王。自称为“甘肃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马延寿为副司令，江仁纯为参谋长，天水士绅贾赞绪、哈锐为顾问。下设三军三旅，韩进录、王占林、马入仓分别任军长，号称三万余众，实则不过万余人。第二是“册封”地方政权头目。由他撤换或委任县长。礼县县长马绍棠被调往秦安任县长，秦安县长安澜被调往礼县任县长，并令马绍棠将所部团队交他人带领。马绍棠接到命令后，疑虑重重，认为这是调虎离山计，就积极准备与马廷贤分庭抗礼，这就成了马廷贤攻占礼县的导火线。 马绍棠为抗衡马廷贤，恐兵力不支，就四处找倚托。先派刘虎成、马太合奔陇西向鲁大昌求援;派鹿占彪奔大桥媳妇溜向马尚智求援;又派赵巡官、边立古奔康县甘柏树向阎俊山求援。结果是: 鲁大昌答应救援，并叫马绍棠坚决顶住。马尚智表示不援。阎俊山非但不援，反派人杀了赵、边二人。马绍棠认为只要鲁大昌能援，就不怕马廷贤。当安澜到礼县接任时，马绍棠便将其拘押。马廷贤闻讯后软硬兼施，一方面派韩进录、王占林兴师阿罪;一方面派贾赞绪、哈锐赴礼调停。贾、哈表示，只要马绍棠交出兵权，县长职位可暂时不动。后因韩进录阻拦未成。 马绍棠拘押安斓后，争分夺秒，积极备战，主要步骤有三: 一是从四方八路筹集财粮;二是扩充民团守城;三是令四关农民坚壁清野，入城避难。城内原有居民三千余人，民团两千余人，避难农民三千余人，合约八千多人。所谓民团，实则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临时强抽来的百姓，武器低劣，多系大刀长矛。武器装备较好的有城防队，队长为黄少峰;警察局，警佐为刘知明；收编的绿林人马邵青连营，共合编一个旅，马绍棠任旅长，县府录事一科科长王鸣真协助马绍棠指挥。鉴于当时军情紧张，事关重大，马绍棠诸事均亲自查问和处理。城内部署就绪后，还派人在城外四周埋设地雷，命能工巧匠赶制兵器，造制土雷子弹。全力以赴，随时准备迎击马军。 前六月十七日，马军韩进录、王占林率六千多人包围了县城。随之挖掘战壕，修筑工事，打响了攻城战。礼县城墙厚实高大，加之护城河又宽又深，马军虽攻势猛烈，但死伤惨重，毫无进展。夜间双方为防止对方偷袭，城上一个箭豁一盏灯笼，城下马军抢来百姓门窗，燃起熊熊大火，形成了城内外灯火彻夜通明。马军曾多次选派敢死队，试探性攻袭。均被城上用石头或石灰包打翻下来，未能得逞，你来我往，使夜里时而沉寂无声，时而枪声大作，喊杀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闹的昼夜不能安宁。 双方对峙时，马绍棠急于想解礼县之围，鲁大昌援兵未到，便又派杨正海、马满仓去陇西向鲁大昌催援，同时顺路给出差未归留在秋山的刘虎成、史国华各送信一封，命他们速组织神团赴县城解围。这期间马绍棠还挑选城内民团精干三百余人，由营长丁尚杰、白福成等分别带领，夜间两次出城偷袭。第一次悄悄摸上西山，歼马军一个营，大获全胜，缴获马匹枪支许多。第二次分南北两路出城，因马军早有准备，南路败回，北路撤回时损失惨重，双方各有俘虏。刘知明命将马军的一个俘虏割去双耳，马军将民团团丁苏兆岁的儿子押在小北雷神庙附近，一面向城上喊骂，一面用刀慢慢宰刽致死。 双方相持半月有余，城内坐吃山空，已近弹尽粮绝，鲁大昌援兵仍无信息，人心不稳。马绍棠恐城内有变，焦急万分，便召集城内士绅商议对策。大家一致推举王心如、马子青、李寅三出城谈判。马军韩、王因攻城不克，恼怒异常，拒绝谈判，将马子青、王心如扣押在石寨军部，只放李寅三回城，禀报如下内容: “限期将马绍棠绑送出城，则城内百姓可保性命，否则鸡犬不留。”李回城后，惧马绍棠专横，怕招来杀身之祸，未敢明言，只说韩、王拒绝谈判。 马军韩、王为何提出如此苛刻条件 ? 原来他们早已找好地方偷挖轰城地道。他们请来龙林籍煤矿技工，以八百白元承包，让其在北城沿黄家油店后.院日夜赶挖地道。地道于后六月初九日挖成，并于当夜放进三棺材火药。次日早晨，韩、王令参与挖洞的龙林阴山王积善点火，刹那间三棺材火药齐爆，三个箭豁的城墙倒塌。马军立刻从破口蜂涌而入，守城民团抵挡不住，转眼溃败。马军有的登上城墙，有的冲入街道，一部分守城者，拼命厮杀，终因寡不敌众，相继阵亡。一团三营营长邵青连，武艺超群，本可以突围出城，但他决心誓与礼县城共存亡，率部坚持巷战，终于战死在大南街；其他两个营的营长丁尚杰、白福成见大势已去，率数十人垂城杀出重围。马军还将南街和西街一些店铺点燃，大火冲天，满城是烟。九点左右，溃败的民团和慌乱的百姓被马军追杀，拥入南门月城，因城门被沙包堵塞不能出，被登上城头的马军和后面追赶的马军前后夹击。一时人头滚滚，千余人无一幸免。尸积如山，鲜血横溢，倒流入城。与此同时，另一队马军已攻入县政府，抓住了王、赵二科长。韩进录将马绍棠老娘亲手杀死，马绍棠的女人被马军抢走，并在皇庙街抓住了马绍棠。司法审判官王重华的一个女儿被王占林抢走，另一个女儿被王占林的副官强占，王重华全家其余人全部被杀。中午，马军在全城开始了挨家挨户的搜杀，不分男女老少，见人就杀，杀了整整一天一夜才下令收兵。 据一些当年死里逃生的人回忆，屠城后，护城河里填满了死人，大街小巷堆满了死人，一些百姓藏在皇庙和天主堂，想借助神灵保护，结果仍未逃脱杀戮。潘家街一死人堆里，一女尸头颇被砍，婴儿还爬在母腹，惨不忍睹。马军的滔天罪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三条街闸子门牌坊跟前，斜靠一死者，被马军用火点燃，象蜡烛一样燃烧。北街店铺门前的柱子上，捆绑了十多人均被马军掏心挖肝，抽肠泄肚，人死了仍圆睁双眼，血水从腹腔往街上流。有人还见马军将长矛刺入一婴儿的肛门，跳起来在空中乱舞。马军不仅杀人如麻，对妇女侮辱糟踏也令人发指。当时，大姑娘小媳妇怕侮辱，皆伪装丑陋，披头散发，脸上抹灰，东躲西藏，仍难逃厄运。被逼跳井、上吊自杀者不计其数。一个幸存者现已七十多岁的老人说，她亲眼看见马军象野兽一样，毫无人性，将一个姑娘强奸后，还凶狠地将刀子刺入姑娘的小腹，当场毙命。另据当年逃难的农民追述，二十多名马军在石岭河滩劫持一妇女轮奸，致使那妇女后来瘫痪。 屠城时值天气炎热，次日中午一场暴雨，裸露在大街小巷、城内城外的尸体立即膨胀，衣服崩裂。马军便捉住活人拾死人，命将尸体扔在护城河里，狼、狗、乌鸦争相撕食。腐朽的尸体变成蛆虫，恶臭喷鼻，蚊蝇裹人，十里外都能闻见臭味。城墙上，树枝上乌鸦盘旋，呱呱乱叫，自晨至暮，除出外抢掠的马军外，人迹断绝，偶尔只能听到一两声马军枪响。以上就是当时轰动全国的礼县屠城经过，后据国民党官方统计，屠城中死难者达七千二百余人，损失财产百万余银元。 屠城五日后，韩、王率部撤离，并将马绍棠、王鸣真和赵科长捆于马背，解往天水杀害，留马德才旅驻礼县。安澜接任礼县县长后，给礼县派罚款十八万银元，药材二百担，并成立清乡委员会下乡催交。名为催交，实为抢掠。四乡百姓，深遭其毒，粮食、牲畜被抢光，金银财宝被拷尽，牛羊鸡鸭被掠绝。日用家具，优者运走，劣者捣毁。有的竟然把屎拉在农民的酸菜缸里。县城方圆数十里农民逃散，欢烟断绝。马军将马赶到熟透了的麦田里和已入籽的玉米地里整日践踏，农民只得夜里进田将麦穗生吃。人民不堪忍受压迫，便揭竿而起。红河罗炳章领导的“扇子会”，效山杜存花等人领导的“神团”，经常抗击马军的骚扰。马廷贤曾派他的精锐尕旅长前往镇压，但是，反抗的火越烧越旺，“扇子会”的势力越来越大。红河、固城、草坝、马河、盐官、永坪等地农民均有参加，马军只得龟缩县城，惶惶不可终日。 礼县屠城事件震惊了全国，国民党报纸连续刊登有关报道，各界舆论哗然，无不谴责马匪暴行。当时，鲁迅先生闻讯后就义愤填膺，非常愤慨，写文章谴责马匪罪行。三年之后，先生仍在关注此事的善后工作，在国民党“双十节”来临之际，国民党准备庆祝“双十”时，鲁迅先生辑录了十月三日到十日上海各报的“拔萃”消息，其中有一条是有关民国十九年十月三日的（编者注：事件发生的实际时间是在闰六月初十，10月3日是报刊上的刊出消息的时间）“礼县土匪屠城”的消息，写成了《双十怀古》，但写成之后，投给某报刊，结果因该文揭露和讽刺的意味太重，所以被编辑给抽掉了，最终没有刊出。后来鲁迅在其日记的《附记》中写到：“这一篇没有能够刊出，大约是被谁抽去的，盖‘双十’盛典，‘伤今’固难，‘怀古’也不易了。”鲁迅先生的话，表达了公正舆论对礼县人民的深切同情和对当局的不满与憎恨，同时也可以看出国民党当局对马廷贤匪军礼县屠城一事的态度和欲盖弥彰的做法。 一九三一年二月，在全国正义舆论的压力下，蒋介石在礼县屠城半年后，才派严尔艾作所谓调查处理。由于马廷贤给严尔艾贿赂二十万元，严尔艾上报“马部军纪严明，绝无屠杀人民之事”。蒋介石不但没有严惩马廷贤，反而“任马廷贤为陇南绥靖指挥”。这一消息发表后，省内外舆论大哗。陇南驻兰人士通电反对，要求撤销任命。监察院也声言要弹助严尔艾。九月，蒋介石不得不改变主意，派川军邓锡候部师长黄隐为甘川边剿匪总司令，率四个支队进甘清剿马军。川军入甘后，马军迅速从陇南各县溃败，其部下马入仓率部投杨虎城，其余由马培清带领投宁夏马鸿宾，韩进录、王占林早前与马廷贤内证，早已逃离。马廷贤在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形势下，携带抢掠的金银，只身逃往天津。 一九三一年九月，川军邓锡候部师长黄隐率四个支队入甘讨伐马军，马军很快从陇南各县溃败，驻礼县马军马德才旅于当月二十日恰惶逃走。这就结束了马军统治礼县十五个月的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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