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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角上的方言

 陈皮朵娃 2020-05-25

  

据说上海人很为自己说上海话自豪,但是不愿意上海话普及,初到上海的人,要是想学上海话,一定会受到正宗上海人揶揄的:帮帮忙好伐?阿拉只倪朵吃不消(帮帮忙,我耳朵受不了。)

在我小时候,印象中上海的月亮都要特别圆,那时候谁要是穿一件漂亮的花衣裳,不用问肯定是上海产的。而上海人在外地照样牛,我妈妈单位的技术员王叔叔是上海人,他在浙西小城工作了半辈子,拒绝本地方言。那时候我外婆开了一家茶馆兼代销店,王叔叔经常来店里买东西,顺便坐下喝茶聊天,因为他是上海人,所以同时在店里的茶客就喜欢跟他打听上海的楼房到底有多高?他有时候说六七层,有时候说十几层,总之是“佬高佬高”(很高很高。)听过多次的人,就忍不住问他:“到底有几层?”王叔叔就说:“侬晓得伐?阿拉拨楼层数清,头脑壳乏要扭脱格?”(你知道吗?我要是把楼层数清,脑袋会仰断掉的)。那时候我双手支颊,梦幻一样半懂不懂地听他说上海话,他也算喜欢我,有时候把我抱在腿上坐着跟我说话:“做宁一世,要多切拎世面”(做人一辈子,要多出去见识)。而在我听来,这“临时面”是一种什么面?会不会比糯米饭还好吃?

有一次,王叔叔说他要回上海一次,我吞吞口水鼓起勇气跟他提出:“能不能带点“临时面”回来给我吃?弄得王叔叔大喊“夏夏侬,夏夏侬,阿拉只倪朵吃不消。”(谢谢啊拜托啊,我的耳朵受不了啦。)嘿嘿,所以不一定要学上海话才会被揶揄,听不懂上海话也照样会让他“倪朵吃不消”。所以,人家说上海话是牛角上的方言,会顶人。

属于牛角上的方言一类的,还有杭州话。杭州人很不服气上海人的骄傲:什么呀?一个沙滩建丘的城市,无根无标,六路八道集中起来的一群人,那个语言根本就没有文化根基。

杭州人大概是认为自己有文化根基的,尤其是宋朝靖康之祸以后,高宗南渡称帝,建都临安,成为南宋,临安就从属于杭州。虽然那个文化挺悲惨,是个亡国文化,不过在当时也是极度繁华,对于这个地区来说,得益还是很大。那时候的杭州,京官多得跟白果树上结的果子似地,秋风一吹,遍地打滚。而京官嘛,基本都是北方人,北方人说话,好像嘴里含萝卜似地,囫囵大个,每说个啥的,还在尾巴上加个“儿”。杭州方言,本来是属于吴侬软语一派,跟那地方的山水一样,糍糯润滑,可是人往上走,水往低流,这是天性,杭州也成了京都了,人当然要学点京谱,所以,杭州话就独具一格成为江南官话,“儿”起来。别有意味的,是那个被臣服时代,也正“儿”化着。

至今的杭州人,还是“儿”着,“儿”的很自得,“儿”得上海人也不得不弯一弯舌头。一般人去杭州,说普通话,杭州人都热情的很,店员以及船娘都很乐于交谈。但是杭州人对于上海人就是不太通融,上海人到杭州说上海话,很多人会傲然地告诉他,听不懂,请他说普通话。所以上海人所自豪的上海话,在杭州,总是难以遇到乐于倾听的耳朵。

一个上海人在杭州可能受多了拒绝,于是产生了一点逆反心理:倷佛色是“儿”多吗?阿拉阿会介许多“儿”格。(你杭州人不就是喜欢说“儿”吗?我也会说很多。)于是带点顽皮出于调侃地模仿起杭州话来了。去西湖游船要买票,他说:“洞洞眼里的姑娘儿,拨吾一张票儿。”(窗口里的姑娘,给我买张票。)遛大街要坐三轮,他招招手:“车夫儿,拨吾乘个车儿。”(师傅,我要乘车。)到饭馆吃饭,他咧嘴就喊:“跑堂儿,吾要两个饺儿。”(服务员,给我两份饺子)结果,那饭馆跑堂的是个女生,一听之下,顿时怒起,呼拉扇过去一巴掌!哈哈。

杭州话里的饺子就叫饺子,或者“水饺、煎饺”,“饺儿”听起来就是“交儿”,“吾要两个交儿”,就跟阿Q跟吴妈说“我要和你困觉”一样!

呵呵,杭州人,上海人,杭州话,上海话。真是挺牛的。

作者:陈皮朵娃

陈皮朵娃的公众号:码字客

(图片取自网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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