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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的故事

 知非客摄影 2020-05-25

当我听到乌鸦说出”我失恋了,快请我喝酒“我就知道前面都是借口,重点在后半句,这货又没钱挥霍了。

半小时后,看着对面光着膀子吭哧吭哧撸串撸得不亦乐乎汗流浃背的身影,我更加怀疑前半句的真实性

“你TM就是找我蹭吃蹭喝的吧?亏我抱了个吃瓜群众的心情在这看你表演了这么久的不雅吃相。”

“哪能呢,我这么老实的孩子。”看着对面一嘴油腻胡子拉碴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很难信服。

“蒹葭要出家,她说人间不值得。老板,再来一打羊肉串和啤酒!”乌鸦抹抹嘴,又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装作轻描淡写地抛出这样的炸弹。

“这么魔幻现实主义的理由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确定我们不是活在小说里?”

“你就当作我们活在小说里了。”

迄今为止,你们可能都以为乌鸦是个油腻的中年男子,但他却偏偏是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而且经营着某家颇有理想主义的书店,在这个大家越来越习惯线上阅读,网上购物的时代,书店一看就是要被淘汰的落后产业,毕竟不是家里有矿的人,为了弥补亏损,乌鸦还开了一家补习班,凭着他不高不低但在这个小城已经足够闪光的文凭,给小城里的小朋友们讲讲数理化,生意还挺火爆,许多小朋友都爱上他的课。当然听说生意火爆的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附加服务:帮班里的小男生代写一封文采飞扬又热情洋溢的情书,再帮班里的小女生代写一封得体而又意志坚定的拒信。一段感情里赚两份钱,堪比90年代靠佣金就赚得盆钵满钵的券商。外表文质彬彬+书店老板+老师,这样的人设若是扔到横店,大概套上个青衫布袍就是个优秀的秀才群众演员。

当然我一直认为乌鸦开补习班有不可告人的猥琐目的,毕竟他一直跟我念叨“搞不好以后的老婆就是现在补习班的小女生”,可他又是个矛盾的人,之前也不是没有小女生因为他长于扯淡的文字功底而芳心暗许,此时的他又变得极为正经,避之唯恐不及,他跟我说:“对于她们来说,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再说了仅仅看到人的一面而迷恋于此是很可怕的,我的这一面不过是谋生工具,那些赋予的光环终究会消散,这样的迷恋也终究会破碎的,生活还是柴米油盐,不如意十之八九的多。”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如果大家看到他文质彬彬背后猥琐的一面,恐怕跑得比谁都快。

而蒹葭看到了,却留了下来,陪着乌鸦臭味相投了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乌鸦想必是快乐的,毕竟补习班都翘了好几回,让我代了好几堂课才勉强没让家长们投诉退款。其实之前乌鸦也是特别俗气的人,只看脸,也不是没有追过特别漂亮的女生,但是几乎都以失败告终,哦不对,没有“几乎”这两个字,因为和他同样俗气的人太多了,他跟我抱怨过:“以后不会再找太漂亮的女生了,你都不知道你的竞争者连起来能绕地球几圈,搞不好家里的矿都能绕地球几圈了,争了半天发现对方其实名花有主了。而且这样的女生选择太多,就算在一起了过得也太累,还得时不时提防挖墙脚。”听上去像有几分道理,但怎么都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而且在说完这番总结之后,乌鸦又仿佛全然忘记了他的言语,屁颠屁颠地又跑去追了一个漂亮女生,结局自然也如他结论所说,一段时间过去后又垂头丧气地跑回来跟我说:“跪了跪了。”

“所以以后还看脸不?”

“不能只看脸了,还要看性格”

“什么性格”

“不知道”

但从那次以后,确实不见他对任何特别漂亮的女生献殷勤过;虽然性格的问题,他也一直语焉不详,直到后来遇到了蒹葭,我想这一次他应该知道了。

“该结账了。”乌鸦一脸满足地拍拍肚子对我说。

“那分手这事你怎么想的”

“我就琢磨呀,这人间不值得,难道空门就一定值得吗?我也去出个家感受一下”

“你想出家去做什么”

“武僧呀,就那种哼哼哈兮甩棍子的角色。”不知怎得,我看着他在月光下比啤酒瓶盖反射的光更瞩目的啤酒肚,更觉得自己活在了小说里。

“那你的书店和补习班咋办?”

“这不就来找你了嘛,你先帮我管着,收入都归你,每个月帮我交交学费就好,等我想明白了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再回来。”

就这样, 教书先生落草为寇,啊不,出家为僧,其实也算不上,乌鸦最后还是怂了,堪堪成为了遗寺里的俗家弟子,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去上了一个敲钟打坐武术表演的全封闭式培训班。

三个月后,我去看他。

“出家修行得如何”

“这段时间我想得有点多”

“都在想什么呢”

“这是家国际化的寺庙,学费都是港币计价,我们每次都是人民币付款,我想我们学费交得有点多”

三个月后,我去看他。

“出家修行得如何”

“这段时间我想得有点少”

“都在想什么呢”

“之前学费交多了,我估摸总得参透些什么才显得不亏,可是执念太强,反而迷糊了,头顶日渐稀疏,想得头发有点少”

三个月后,我去看他。

“这次想得多了还是想得少了”

“想出去了”

“想明白了?”

“没有,就是心疼钱了。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其实出家也好,喝酒也好,不过都是寻求摆脱的一种方式,既然只是形式,那么就没高下之分,又何必在乎硬要参透些什么,我为之慌张的也好,我为之痛心的也好,我为之深爱的也好,都是值得的,每个人看待人间不同,值得的意义也就不同,能让他人的人间值得,就是我的值得。”

“哦所以就是想喝酒了呗”听乌鸦似是而非的一顿忽悠后,我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你真肤浅,其他的话也很重要呀”

“废什么话,赶紧走吧,你的书店快被我亏没了。对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蒹葭真的出家了吗?”

“这重要吗?寻根究底就失去了小说的意义了呀”

“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叫乌鸦这么奇怪的名字”

“你读过《海边的卡夫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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