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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金陵夜寂 2020-05-25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南京历史文化玩家 刘宗意

  2003年8月,我去拜望六朝史专家罗宗真研究员,1950年他从金陵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就在南京博物院工作。

  我们谈到了曾昭燏。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我还小,母亲有次跟来人悄悄谈到灵谷寺塔上跳下一个人,二十年后我才知道是曾昭燏。我母亲的舅公胡翔冬与胡小石同为李瑞清门生,交情深厚,而曾昭燏是胡小石的女弟子。

  罗老给我看南京博物院编辑出版的《曾昭燏文集》,其中的序言说:“南京博物院已故院长曾昭燏是我国著名女考古学家和博物馆学家,也是现代中国博物馆学和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说她于1964年患病不幸逝世。书中也有罗老写的纪念文章。

  历史研究是一门说出真相的学问。曾昭燏是南京考古学界真正的泰斗,自她去世之后,南京报纸却从来没有介绍过这位杰出的女姓。我建议罗老把纪念文章修改一下,我来找报纸发表。文章寄来后,我做了文字修改,并加上了她是“自杀”去世,这是历史真相。文章以《追忆南博已故院长曾昭燏》为标题,2003年9月21日在报纸发表,署名“文德”。 这是南京报纸第一次介绍曾昭燏。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2014年,我在深入研究六朝玄武湖时,思路鬼使神差地延伸到了秦淮河盆地,上溯到史前文化,在这个领域,曾昭燏领导南京博物院时期,树立了“湖熟文化”和“北阴阳营文化”两大标杆。

  “地转天旋香破晓,岭头含笑立东风”(曾昭燏:《再题墨梅》)。冥冥之中,似乎是曾昭燏给我指出了一条研究新路,此后,我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开创者,沿着他们的足迹,重走湖熟路。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1957年7月3日,尹焕章所率南京博物院普查组结束宁镇山脉及秦淮河地区史前遗址调查的第二天,搬运工人李学富来到南京博物院,捐赠了一只战国青铜鼎,是他在元山镇南的胭脂村田里挖黄鳝意外得到的。

  元山是秦淮盆地西沿的小镇。江宁有方山,因为远看山顶是平的;江宁也有座圆顶小山,俗称元山头,元山镇即在山边。方山很有名,而元山则不出名。(见题图)

  元山镇距离秦淮河干流已有10多公里,比较偏僻,尹焕章他们普查遗址也没有去过那里。8月5日,被青铜鼎出土地点所吸引的尹焕章来到胭脂村调查,他想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因为青铜鼎出土于稻田下1.5米处,庄稼将要成熟,不能发掘,只好暂时作罢。《尹焕章考古日记》里记:“可能为墓,也可能为遗址,唯有附近岗坡上捡到汉或战国的印纹硬陶和新石器时代的砂陶鬲等”。[1]

  这次没能解决问题,他难以释怀,1959年4月8日再次来到元山,偏又遇到村里刚刚打坝蓄了水,只好又作罢。青铜鼎出土地之谜,从此再没有人去解开。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不过,元山给了尹焕章另外的补偿。第一次去元山,他们在胭脂村北发现了沟东村沟墩史前遗址,再扩大寻找,又发现了糕饼店村荷花墩遗址、陶村后头山遗址。第二次去元山,又在附近发现船山遗址、大墩子遗址,在陶吴镇也发现两处。补偿如此丰富,更增添了元山的神秘感。《尹焕章考古日记》还记载了1957年10月31日曾陪同波兰考古学家参观过糕饼店、西阳街的遗址,就是去过荷花墩和陶村后头山。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极丰富而标准的大型遗址

  在胭脂村北望,隔一片田,约700米远是沟东村,村子北部有高墩,尹焕章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史前遗址。

  1959年南京博物院《宁镇山脉及秦淮河地区新石器时代遗址普查报告》(以下简称《普查报告》)记:“台138 沟墩 在江宁县东善乡元山街南50(刘注:此处缺字,应该是元山街东南的李家村以南50米),北距元山头约400米,东南紧靠沟东村,西面与南面有河通陈家桥。墩西北高,东南低,成条形,顶平坦,东西长约200米,南北长约140米,突出地面约10米。……此处为一极丰富而标准的大型台形遗址。”[2]

  在发现的史前遗址中,尹焕章很少给予这么高的评价,所以他第二次去便开了两个探沟,发现文化层厚度有3米左右,出土了各种类型的陶器、石器,还有铜镞、铜渣及动物牙齿、加工的鹿角。[3]

  2015年我去考察,沟墩似乎没有大变样,毕竟没有被大开发波及。村上人指给我看当年考古留下的痕迹,还说墩上曾经有过寺庙,毁于太平天国之乱。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出现战国青铜鼎的胭脂村现在叫前干,当地人说是前岗的音误。捐鼎人李学富是北方人,曾在凤凰山铁矿做工,因跟本村人结亲,故常来往。村上人传说他挖到的是金香炉,放在床下半夜会响,亲戚就劝他赶紧缴公。

  沟东村西北的元山镇老街因为修建银杏湖大道而被拆,只有街后两棵古树还能让你想象过去元山庙的历史,一棵是400年的银杏,一棵是200年的榉树。

  被尹焕章评价极高的元山沟墩史前遗址,不明白为什么至今没有列入文物保护单位,也就是说,沟墩没有身份证,不能算有价值的文物。

无端遭蹂躏的荷花墩

  不被官方承认的遗址,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先看看元山东北2.5公里的荷花墩。

  《普查报告》记:“台139 荷花墩 在糕饼店村西约50米,一周为水田和池塘,田外一周为土岗。遗址高7(米),面积约70×80米,顶平。地表全为灰土和烧土,南坡呈阶级状,包含遗物颇多。”

  21世纪初扩建宁丹公路北段为丹阳大道,糕饼店村被拆迁,2003年卫星地图显示荷花墩尚存。2005年这里又新建东西向的正方大道,荷花墩正处在两条大道交口的西北角,本来是可以免于灾祸的,但因为不是文物保护单位,墩土被推去填塘,惨遭蹂躏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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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考察时,如果不是在地表捡到些史前陶器残片,都不敢确认7米高的荷花墩曾经在这个地方。我拍下几张照片,一声叹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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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消失的船山

  1959年南京博物院《江苏江宁元山镇遗址的试掘与调查》说:“台153、船山遗址 位于元山街以东约1公里,其西北约350米为李家岗村,遗址东西两面为土岗起伏。这是一个滨河近岗而突出地面约5米的条形土墩,其面积约16000平方米,墩北高南低,……”[4]

  我颇费周折地寻找船山,以为它还存在,至少还能残存,后来恍然大悟,这一带因建江苏软件园而大范围拆迁,船山不属文物保护单位,应该被毁了,这是大开发的常规运作。

  跟寻找荷花墩一样,我在2003年谷歌卫星地图上找到船山的影子,拆迁后的2005年也还能看到,以后地形完全被夷平,船山也就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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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回首尽成非”(清·纳兰性德)。我实在不能理解把一大片原生地貌推平的大开发模式,更不能理解这还能叫做绿色环保。

带院子的陶村后头山

  《普查报告》记:“台140 陶村后头山 在西汉桥东,陶村东北端,东距引山(刘注:今尹山)500米。墩四周为水田和池塘(刘注:指整个陶村四周)。遗址面积100×60,高8米,顶高低不平。东部灰土色浓而多,遗物丰富。”

  整个陶村(现称小陶村)实际上就是个大墩子,底盘较大,像是带了院子,遗址在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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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村南面与西阳村岗地相望,周边都是低地,洪水来时,属“顿水区”(即蓄洪区),当地人说,田里水深可达2米。他们还戏说村边水塘是打雷炸出来的,肯定不是人工挖的。这个谜在后文将能揭开。

  现在,后头山上有村舍,大部是菜地,村民挖到过陶片和石器,我也捡到史前陶片。此遗址所处位置很特别,后文也会说到。陶村后头山遗址至今也不是文物保护单位,4千年来它所等待的也许是跟荷花墩、船山遗址一样的命运,不同的只是我给它留下了照片,这算不算是提前祭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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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村东西长400米,南北最宽处250米,西距宁丹路150米,西南距西阳街300米,东距尹山350米。

时来运转的大墩子

  西阳村南边有陶家桥,桥东南400米有个大塘,形状特别,叫做粽子塘。《尹焕章考古日记》1959年4月16日记录,发现“粽子塘的大墩子遗址”,“一周为水田,东南有大塘,曰粽子塘,……确为一个山冲中台形遗址。”

  他在《江苏江宁元山镇遗址的试掘与调查》中说:“台154、大墩子 在元山街南约2.5公里公路上陶家桥,在陶家桥东南里许处就是遗址所在。遗址西距小王山约400米,东西两面相距400米都是土岗。遗址为土墩,高出地面约8米,墩顶平坦,西南略高,东西长约150米,南北宽约100米,其地表红烧土及灰土普遍,遗物以红砂陶为主,也有印纹软陶和硬陶。”

  大墩子遗址幸存,也很容易找到,西距宁丹路仅200米,旁边有粽子塘村。因为有水塘衬托,远看遗址非常漂亮,我觉得这最能体现史前遗址临水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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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9年大墩子被发现后无声无息,却在2009年时来运转,南京市发布《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南京新发现》,西阳社区“粽子塘遗址”在列![5]

  遗址没有动,怎么会又被新发现的?是因为文物部门根本就不知道五十年前曾经发现过,还是不承认南京博物院(省属单位)早先的发现呢?真相是什么?

  “大墩子遗址”改名“粽子塘遗址”后,有了身份证,命运改变,成为区级不可移动文物(即未定保护级别的文物),与那些至今无身份而待毁的史前遗址相比,这也该满足了;与荷花墩、船山那些大开发中已被毁掉的遗址相比,真算幸运!

露水墩忽然荣宠加身

  与大墩子相同的咸鱼翻身情况也发生在江宁区其他地方。1957年5月30日,尹焕章的普查组从句容步行至土桥镇,往返30公里,发现4处史前遗址。《普查报告》中有:“台95 露水墩 在土桥镇南约1公里,秦淮河的支流从遗址东南绕过。一周为水田,外围有土岗。遗址面积120×80,高6米,墩周边呈阶梯形,顶平。”

  露水墩被发现后,也没有再被人提起。2009年南京市发布的重要新发现中有:“吴帅墩遗址,位于淳化街道土桥社区南约2公里处。遗址现存东西长120米,南北宽110米,高约8米,文化层堆积厚约1.5米。该遗址中部隆起,呈龟盖形,遗址南面是大面积水塘和农田,有一条小河沟,从东往西绕墩而过,遗址顶部及坡面栽种庄稼。地表采集有泥质灰陶和印纹硬陶片。据采集标本,遗址时代为相当于中原商周时期的湖熟文化时期。”[6]

  地还是那个地,墩还是那个墩,这就是尹焕章他们早已发现过的“露水墩遗址”,五十年默默无闻,重被新发现后荣宠加身,成为江宁区文物保护单位。

  此墩有三个读音相近的名字:露水墩、雾水墩、吴帅墩,其实是对当地方言读音的不同理解,当地人说正确的理解是“吴帅墩”,传说三国周瑜曾在此练兵,故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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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龟墩首发再发

  1951年南京博物院在湖熟最早发现的遗址中有:“8. 乌龟墩 在湖熟镇东北约4.5公里,汊河自墩东南脚下流过,在赵家边东约200米,高出地面约十余米。墩作椭圆形,西部较高,东部略成坡形,似乌龟状,因之得名。墩高处建有土地庙一间,南部梯形麦田内,有红烧土多处,露出陶片颇多。”[7]

  当初首发阵容中的赵家边乌龟墩沉寂几十年,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被解放,用“赵家边乌龟山”名再发,名列南京市2009年发布的新发现之中[8],并成为江宁区文物保护单位,龟墩有福,终于又被新发现了。现在墩上盖满房屋,使遗址失去了自己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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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家后头山回光返照

  2008年8月,京沪高铁施工在雨花台区铁心桥街道大定坊的郭家山坑村挖出古文化遗址,南京市组织抢救性发掘4千平方米,据称这是南京近郊最大规模的史前遗址,一时轰轰烈烈。随后,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南京市发布的重要新发现里就有了“郭家山坑村遗址”。[9]

  其实该遗址也是1957年就已被尹焕章普查组发现过的。《普查报告》记:“台141 郭家后头山 东为郭家山,西、南、北三面为水田和小溪,外围为土岗。面积约200×100,高8—9米。中部低洼,南北两端各自成平面,上有灰土及烧土屑,遗物不多(刘注:指地表,并未往下发掘)。有红砂陶鬲和鼎片和春秋、战国时代的印文硬陶片。”

  从那以后,郭家后头山遗址没有列入文物保护单位,当然是有关部门认为无保护价值,或者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忽然应运再现,还回光返照地上演了一出文物保护大戏,也可以告慰平生了,总比悄悄地被毁灭好。遗址在发掘后无存,原地现为京沪高铁保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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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假篡真的湖熟前岗

  比重新发现更好玩的是以假篡真,一处遗址的身份信息被另一处所谓遗址冒充了,而自己却不能再算遗址,居然会有这等怪事。

  1951年3月23日,曾昭燏亲率南京博物院调查组第一次去湖熟,当天下午在曹家边发现老鼠墩史前遗址。4月7日,尹焕章又率队复查老鼠墩,同时发现了近旁的前岗遗址。5月9日,尹焕章再次率队去湖熟16天,试掘老鼠墩和前岗遗址。当时在湖熟发现的13处遗址中,只发掘了这两处,奠定了“湖熟文化”的基本内涵。

  南京博物院《江宁湖熟史前遗址调查记》说,老鼠墩“在湖熟镇西1.5公里秦淮河的北岸上,紧靠着曹家边的东边,中隔小圩,计130米,墩北脚下就是南刘村。”“前岗 在曹家边前面,秦淮河北岸,老鼠墩西南170米,较老鼠墩稍低,面积也稍广。岗上有池塘数处,塘边杨柳依依,衬出岗的美丽。”[10]还附有一张《湖熟前岗及老鼠墩地形图》。很清楚,两个遗址相距仅170米,都在曹家边村旁。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非常奇怪的是,现在曹家边只有老鼠墩遗址,而前岗遗址却跑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来看看前岗遗址跑路的轨迹。

  1982年老鼠墩、前岗遗址同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993年《金陵胜迹大全》[11]附录的《南京地区各级文物保护单位表》中,老鼠墩、前岗遗址都还在“江宁湖熟曹家边”。没有错。

  此前1989年的《江宁县志》说:“前岗古文化遗址位于湖熟镇友谊村,秦淮河北岸,老鼠墩以北约200米处,1951年试掘过,遗址约2400平方米。”[12]友谊行政村是曹家边自然村的上级,看起来没有错,但前岗遗址已开始从“老鼠墩西南170米”跑到“老鼠墩以北约200米”了。错误已经发生。

  1997年《南京市文物志》中则说:“[前岗古文化遗址]在江宁县湖熟镇跃华(刘注:即耀华)行政村,秦淮河北岸,在老鼠墩以北约200米处。1951年曾经试掘过,遗址约2400平方米,……”[13]这时的前岗遗址出现在距离曹家边6公里以外的耀华行政村(现为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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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方最近的资料说:“前岗古文化遗址,位于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湖熟街道耀华社区前岗村北。该遗址,当地人称“雷公墩”,占地面积约2400平方米。1951年发现并试掘,……1982年8月被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4]

  耀华村(社区)下辖有个前岗自然村,村子在岗地上,岗顶最高处为“雷公墩”,即现在官方所谓“前岗古文化遗址”,立有南京市文物保护碑。当地老人说,从来没有见到在雷公墩考古发掘。这里既不在秦淮河的北岸,老鼠墩也不在其南200米。显然,耀华前岗村雷公墩冒用了曹家边前岗遗址的身份,李鬼取代了李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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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前岗遗址在耀华村的还有:2000年《江苏文物古迹通览》[15]、2009年《江宁区地名志》[16]、2011年《江宁区文化志》[17]、2013年《南京市志》[18]

  目前,南京市文广新局官网上《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中,序号第7“前岗古文化遗址”的地点也是在“江宁区湖熟镇耀华村”。[19]

  对此以假篡真,我想起《红楼梦》里的一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找不到的大宝山

  我们再回到元山附近。2009年南京市发布的新发现还有“西阳村大宝山遗址”,被列为江宁区不可移动文物。官方资料是:“西阳村大宝山遗址,位于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横溪街道西阳社区西阳自然村17-1号正南约100米。该遗址当地人称大宝山,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垦的水渠将其分为东、西两部分。遗址东约300米是杨河,北约50米是一个面积约2500平方米的水塘,遗址上除有近10米宽的水渠外,其余全被开垦成种植苗木的坡地。大宝山遗址东西长约150米,南北宽约65米,面积约9750平方米,文化堆积层厚约1.5米,……”并附有照片。[20]

  看起来记录十分详细,但我去西阳村考察时,请问了十几位村民,包括多位老人,都说西阳村没有大宝山。西阳村的门牌号码从南边陶家桥开始,我找不到17-1号,只好按照官方资料去分析地点所在。

  在卫星地图上先作出距离杨河 300米的平行线,此线附近,北有约5600平方米水塘,南有约1800平方米水塘,一共也就两个大塘。北塘南面是一片岗地田,种的是庄稼,不是苗木,没有10米宽的老水渠,位置也不在村南。南塘之南是更高的岗地,上有小土堆,既不是山,也不是墩,村民说土是挑来的,这里是菜地,也有杂树。老引水渠还在,仅1米宽。这处靠近村南可能是所谓大宝山遗址的地方,与官方资料完全不符。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官方照片1所显示的那片种植苗木的岗地,我没有找到,很奇怪的是,官方照片2、3里却是乱树岗,与照片1相差甚远。照片不像是在西阳村拍的。希望官方能给出更准确资料,并在地图上标出地点,否则产生怀疑是难免的。西阳村也叫西阳街,街就是宁丹路,村子在路两侧夹道分布,官方资料没有提及“宁丹路”这个最重要的位置参照物,令人不解。

发现湖头村大神墩

  我在湖头村发现大神墩,简直就是走到擒来。今年春天去考察南京市2009年新发现的“湖头村神墩遗址”,村上人问我,有大神墩和小神墩,你要找哪一个?官方只说到一个神墩,没有说两个,我立刻意识到会有新发现了。

  果不其然,在村子北面,东、西各有一神墩,东面是小神墩,西面是大神墩。大神墩高出地面约5米,顶平,面积约70×70平方米,据说过去修建云台山铁路时,墩北部被取土破坏,所以过去面积大。墩西南有水塘,其余三面是田。南距湖头村90米,东距将军大道300米。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大神墩是典型的台形遗址,春天在桃花、菜花的掩映下,十分美丽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大神墩遗址断面上可见丰富的陶器残片及红烧土,文化层厚约3米。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大神墩南面40米外有一条废弃的引水渠向东北方延伸,废渠东头直插小神墩中间,将其分为两半。小神墩就是早先南京市发现的,其东南立有江宁区文物保护碑。官方资料说:“湖头村神墩遗址,位于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横溪街道西泉社区湖头自然村东北约300米。湖头村神墩遗址当地人称'神墩’,原始高度约9米,20世纪70年代修人工水渠时将遗址分为东西两部分(刘注:方位有错,应该为南北,下同),现有高度4-9米,外呈西高东低分布,东西长180米,南北宽120米,……”[21]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村里人戏称两神墩为“卵子山”,我很奇怪,两墩相距只有170米,当初为什么只发现了一个?我感觉发现大神墩算是拾遗捡漏,运气好,下一篇考察记我将发布主动定位调查的遗址新发现。

向谜底靠近一步

  尹焕章先生两次去元山调查,想解开出土战国青铜器之谜,没想到又发现5处史前遗址,说明元山并不偏僻闭塞,而是我们知道得太少。只要不去破坏,元山还会举证自己的文明。

  我提出有古秦淮大湖见解之后,元山的古代地理状况便显现出来。从古秦淮大湖地形图上看,秣陵镇北的三里湾是个湖汊口,宽度三里。湾口有傅家大坟滩遗址与后晋墩墩山遗址相对把门。进入湖汊,有秣陵神墩和中村小墩山、磨子山遗址。湖汊内先被凤凰山分为两汊,南分汊里有新发现的十房村庙墩。向西南的分汊又被湖头村再分为两汊,湖头村有大小神墩。向南的分汊到陶吴,而直向西南去的湖汊抵元山,半途又有陶村后头山遗址立于另一分汊口,地位特殊,与粽子塘大墩子、荷花墩、船山、沟墩共同组成元山遗址群。陶村的水塘和粽子塘都是古大湖的遗留,当然不是雷打出来的。

真相——南京附近史前文化遗址考察记(三)

  我们向谜底靠近了关键的一步。直至战国时期,古秦淮大湖应该依然存在,是大湖孕育了元山一带的史前遗址和战国青铜器。南京古代传说秦始皇开掘秦淮河以泄金陵王气,我认为这个传说反映了秦淮盆地水情由“湖泊相”到“河流相”的转变,并不是秦始皇开掘了秦淮河,而是地球大气候的改变,使古秦淮大湖萎缩,秦淮河(时称淮水)成为常态,这是秦始皇开掘秦淮河传说的真相。

  山不变水变,这个转变可能在秦汉之间,西汉武帝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在秦淮盆地始设胡孰侯国(今江宁湖熟)也许是这个转变的历史标志。秦淮盆地的水情受历史气候变化的影响,不同程度地改变了数次,而文字历史只用传说告诉我们最后的一次。

  三里湾秣陵湖汊后来萎缩成秣陵浦(今云台山河),元朝《至正金陵新志》引“《舆地志》云:(秣陵浦)以旧县为名,源出龙山,北流十里入葛塘湖,又十里入长溪,合秦淮,冬夏胜三百石舟,春秋胜一百五十石舟。”[22]今湖头村与北面1.5公里的葛塘寺村一带即是过去的葛塘湖所在,也叫葛仙湖。昔日葛塘湖边的湖头村,今地势仍旧低洼,2015年6月云台山河决堤,全村被淹,数百人被困,后由公安特警冲锋舟救出。

注:

[1]南京博物院编《尹焕章文集·考古日记卷》,文物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

[2]南京博物院尹焕章、张正祥:《宁镇山脉及秦淮河地区新石器时代遗址普查报告》,载《考古学报》1959年第1期。

[3]、[4]尹焕章、黎忠义:《江苏江宁元山镇遗址的试掘与调查》,载《考古》1959年第6期。

[5]、[8]南京市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领导小组办公室:《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南京新发现》,载2009年12月28日《南京日报》。

[6]、[9]南京市文物局、南京市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中国民主同盟南京市委员会、南京民国建筑研究院编,杨新华主编:《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南京重要新发现》,南京出版社2009年12月第1版。

[7]、[10]南京博物院:《江宁湖熟史前遗址调查记》,载《南京附近考古报告》,上海出版公司印行1952年。

[11]季士家、韩品峥主编:《金陵胜迹大全》,南京出版社1993年第1版。

[12]江宁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江宁县志》,档案出版社1989年9月第1版。

[13]南京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南京文物志编纂委员会:《南京文物志》,方志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

[14]、[20]、[21]江苏省文物局、南京图书馆:“江苏省不可移动文物数据库”网站,

http://www2./was5/web/unmovable2015.htm

[15]唐云俊主编:《江苏文物古迹通览》,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4月第1版。

[16]毕书宏编著:《江宁区地名志》,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12月第1版。

[17]江宁区文化志编纂委员会:《江宁区文化志》,南京出版社2011年1月第1版。

[18]南京市地方志编撰委员会:《南京市志》,方志出版社2013年2月第1版。

[19]南京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官网“文保单位”网页,

http://www./whjs/whyc/wbdw/201511/t20151103_3645510.html

[22]元朝张铉:《至正金陵新志》,田崇校点,南京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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