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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代的校、序及其教育职能

 人类研究中心 2020-05-26

在先秦文献中,有关夏代学校的记载较少,且大多概略不详,也无足够的旁证或文物依据。因此,至今学术界依然不能贸然确认夏代学校的真实性,对于这类学校的性质及其职能,也只能概略评述,很难做出具体的判断。有关夏代序、校的记载,主要有以下几种:《孟子·滕文公上》:"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礼记·王制》:"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脩而兼用之。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有虞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汉书·儒林传序》:"闻三代之道,乡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

《说文解字》释"庠":"礼官养老。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

上述文献记载中有关夏学的名称互有出入,或曰校,或曰序,但都肯定夏学已有教育的职能,这种"学校"的设置及其职能,与商周两代的学校具有前后因革损益的历史关联。从上述文献记载也可以看出:夏学的职能大体类同于商周二代,具有养老、习射之功能,兼行视学、合乐、释奠、择士、讲武、讯馘诸典,并有"望气治历"之职。

《礼记·王制》所记夏学的东西二序,其建制即为《尔雅·释宫》的"无室之榭",序与榭通,是一种有堂无室的建筑。《国语·楚语》:"先王之为台榭也,榭不过讲军实,台不过望氛祥。"台榭对举连文,是因其相邻共处于明堂泽官之内。所以,清代学者金锷《求古录礼说·明堂考》认为明堂为"洵大教之宫",并考远古之灵台辟雍俱在明堂范围之内,夏学之东序居世室东门之外。世室即为明堂,夏代或称大室,殷人称重室。惠栋《明堂大道录·明堂灵台》也谓夏学东序与辟雍、灵台、灵囿同处明堂四门之外,故蒙明堂之名。

夏代的世室、大室,即为明堂之名,不仅是政治、军事、宗教祭典活动的中心,也是文化教育的中心。这类场所已有考古发掘的遗迹。本世纪60年代在河南偃师二里头夏文化遗址中发现的大型宫殿建筑基址,经研究后即被认定为属于夏文化晚期的明堂性质的宗庙建筑。这是一组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夯土台基,与文献中的台榭之说大体相符。基址整体略呈方形,东西长约108米,南北宽约100米,总面积约10000平方米。方向偏西8度,基本上是坐北朝南。现存台面平整,高出地面约0.8米。根据大量的地层证明,这座巨型夯土台基的时代属于夏文化晚期的三、四段之间,或属三段。台基上面是一个廊庑形式的建筑群,由堂、庑、门、庭等单体建筑所组成,布局严谨,主次分明,基本上具备了宫殿建筑的特点和规模。宫殿的殿堂作为主体建筑,位于台基中部偏北,其基础略高出周围的台基面,呈长方形,东西约36米,南北约25米,夯土厚约3.1米。殿堂位于基座之上,也呈长方形,东西约长30.4米,南北宽11.4米。四周有一圈大柱子洞或柱础石,南北排列各9个,东西排列各4个,间距约3.8米。这些大柱子洞,为殿堂的檐柱洞,直径长约0.40米左右。从檐柱的排列情况看,可以确定这是面阔8间、进深3间双开间的建筑,屋顶为四坡出檐式,与《考工记》所说的"四阿重屋",大体相符。其地上发现有少量木柱灰烬和草拌泥的土块,没有墙,估计是以木架为骨,草泥为皮。说明当时还没有发明瓦,正符合《墨子·三辩篇》"昔者尧舜有茅茨"及《韩非子·五蠹》"尧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缘不斫"的记载。《吕氏春秋·召类》称禹夏之世"明堂茅茨蒿柱,土阶三等,以见节俭"。看来也是见到过什么实物,或有所凭据。这种宫殿有檐而无墙,或与上述"有堂无室"的序制,也大体相类。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殿堂前侧的堂前,是一个面积约四、五千平方米,足可容纳万人的平整广场。这大概就是《尚书·盘庚》"王命众,悉至于庭"的"庭",亦即《小盂鼎》所见的"大庭"或《尚书·顾命》"出缀衣于庭"之"庭",先秦文献中屡见之"中庭"当也属于此类广场。这种庭与半坡遗址及姜寨遗址中氏族部落居住区中心的广场虽然不可断然等同,但其布局位置、活动内容却大体类同。以姜寨部落广场为代表的那种原始氏族公社时代群体活动的中心场所,我们曾经认定它就属于传说中五帝时代"大学"的"成均",因为这类广场既是全体氏族成员聚会、祭祀、公布政令、举行乐舞活动及出征前誓言、出征后告馘的场所,同时也是全体氏族成员感受教化、相互交流、沟通思想情感的主要场所,称之为"大人之学",也并非过分。作为夏代明堂中庭的广场,同样具有上述职能。《艺文类聚·礼部上·明堂》引《三辅黄图》轶文:"明堂者,明天地之堂也,所以顺四时,行月令,宗祀先王,祭五帝。"《孝经援神契》轶文:"明堂者,天子布政之宫"。蔡邕《月令论》也称明堂为天子之庙,"所以宗祀而配上帝,明天气,统万物也。"汉代轶书《礼含文嘉》:"明堂所以通神灵,感天地,正四时,出教化,崇有德,章有道也。"《管子》佚文:"黄帝立明堂之仪,舜有告差之旌,汤有总街之匡,武王有灵台之候。"这些记载说明:明堂在黄帝时代就已出现,它很可能就是氏族成员聚会的"公堂",进入夏商周三代,其职能更加广泛。仅从上述文献记载归纳,便至少有六个职能:一是布政,传播政令,朝会诸侯;二是祭祀先祖神祉;三是望候治历,顺四时,行月令;四是崇有德,出教化,赏善罚恶;五是战前习射告誓,战后告馘,欢庆聚宴;六是养老示孝。总之,明堂作为国家政治、宗教、文化教育的中心,其功能是综合全面的,而教育的职能,恰恰也是以政教合一的形式出现的,并且具有广泛的社会意义,而不仅仅是一种狭义的教育过程。所以,清代学者称之为"洵大教之宫"。我们推测:作为原始形式的明堂,夏代大室、世室、河南偃师二里头夏文化宫殿,一定与原始氏族公社时代的公堂或大房,有着某种祖承的关系;而作为宫殿的"中庭"、"大庭",也一定与原始氏族部落居聚区的中心广场,有着某种对应的关系。由此我们大致可以勾划出下列粗糙的线条:仰韶文化姜寨村落的大房子及中心广场--→《诗·豳风·七月》中周族公刘时代的"公堂"及广场-→二里头夏文化宫殿及大庭基址--→西周明堂。从这个历史演变的过程来看,我们似可以认定:新石器时代的原始氏族村落的大房子及其活动广场,很可能就是后世明堂的雏型。二者之间由二里头宫殿基址作为原始氏族部落活动中心向国家政教文化活动中心过渡的中间形式。这种宫殿不仅是国家政治、宗教、军事、教育、文化活动的中心,而且在地域上也大体处于国家的中心地带。我们所知的二里头文化遗址就恰好处于夏文化区域的中心,而二里头宫殿基址也正好处于二里头遗址的中心,相信这绝非偶然的巧合。

那么,文献记载中的夏代校序与二里头宫殿遗址的关系究竟如何呢?从二里头宫殿的格局来看,其东西厢房的建置,与甲骨卜辞中的"东室"、"西室","东寝"及"西寝"相似,与《尚书·顾命》中的"东堂"、"西堂"之称也大体为同一所指。其大门即是《礼记·明堂位》之"天子应门",门的左右建筑与《尚书·顾命》之"左塾"、"右塾"相类。整个布局与戴震《考工记图》的复原图式大体吻合。说明它确实是古代明堂的原始形态,这种形态最终演变为像西周凤雏宗庙宫殿那样完整的模式。在这种建筑格局中,二里头宫殿殿堂东西侧的厢房,很可能就是夏人养老之所在,而其大门左右的房舍,则最终演化为西周门塾之堂的所在。

对于夏代的校、序,我们仍然认为它是宗庙建置的组成部分之一,其职能也是依附性的。夏代还没有专门意义的学校,但作为养老之所在,我们一方面看到原始氏族公社尊老敬长传统的继续存在,另一方面也从这种现象中看到与教育相关的礼仪和内容。孔颖达疏《王制》虞夏商周四代"养老"之文,称引熊氏佚文:"天子视学之年养老,一岁有七:谓四时皆养老,。。凡饮养阳气,凡食养阴气,阳用春夏,阴用秋冬,是四时,凡四也。按《文天世子》云:凡大合乐,遂养老。注云:大合乐谓春入学舍,菜合舞,秋颁学合声。通前为六。又季春大合乐,天子视学,亦养老,总为七也。"

后代养老用鄉礼,则属春夏之时,其礼为"体荐不食,爵盈而不饮,依尊卑而为献,取数毕而尚礼"。这反映夏代养老是一种标榜尊卑等级,崇尚礼节的象征性活动。届时天子视学,则属于一种礼节性的聚会,这种聚会也会象征性地举行乞言合语这种讲明天道孝道的仪式,作为导引社会风化的示范性举措。

至于夏代的乡校,显然是一种以道德教化为主要内容的地方教育场所,这种场所并无严格的规范性设置,它可能也是地方政权管理民众的一种形式。朱熹注解孟子三代之学"明人伦"的时候,曾强调这种学校主要的职责是讲明人伦五常,但我们估计这类乡校更多地施用"朴作教刑"那样强制性手段,推行教令,管理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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