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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鹧鸪天》: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为她半生牵念,她全他一生词名

 林樰熳 2020-05-26

评论家们都说,他是继苏轼之后又一个难得的艺术全才。诗词、散文、书法、音乐,无不精善,可是他在圈外的名气却远不如苏轼。

他叫姜夔,自号白石道人,南宋时期江西鄱阳人。他虽然满腹经纶,但考试却屡试不中,以至于终生未仕,以清客身份寄食诸侯,浪迹江湖,周旋于朝廷边缘。

他的一生辗转飘零,如一叶浮萍。淮楚、潇湘、湖杭、合肥都曾据留下他深深浅浅的足迹。

他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写过一句诗,让她成为文学史上温柔可人的女子经典。

过垂虹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夏承焘先生《姜白石编年笺校》考据,这个叫小红的姑娘是诗人范成大送给姜夔的,姜夔一生清贫,他带着小红回乡的时候,舟行吴江,寒风凛冽,两人都被冻得不行。为了转移寒冷的感觉,姜夔提议让小红低声吟唱他新谱的曲子,他则在一旁吹箫雅和。

于是,在高贵宁静的音乐世界里,他们超脱于尘世之上,忘却了贫寒饥饿。而“小红低唱我吹箫”则成为了天下男人景仰的最高境界。

可是,真正成就姜夔词名的却是另一个住在合肥的女子。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东去的肥水,浩浩汤汤,从未停息,一如我对你无休止的相思情谊。我很后悔当初种下了这棵种子,竟从此让它生根发芽,爬满我心房的每一寸空隙。今夜,你又来到我的梦里,我还没把你看清,就被可恨的山鸟惊醒。

冷冷的元夜啊,春绿还不曾萌新,我的两鬓却已点上了星星。我们是相别太久太久了,久得都忘记了悲伤的感觉。只是为何年年在这样的红莲烟花夜,你却总是要走进我的梦里,而我低低的呼唤想必你也听见了吧!

思念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上阙的首联绝情地来了句“当初不合种相思”,下阙的首联又无情地补了句“人间别久不成悲”,既是如此,哪个身影年年今夜入侵到词人的梦境呢,那又该是怎样一种脱离了意识掌控的根深蒂固啊。这样的无情,恰恰是到了极致的多情。

思念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这一联对仗里写梦境,却非要把它写得残破无比,刚开头而又刹了尾,徒留无限惆怅。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在词的末尾,词人又稍稍调亮了词的色调。他依然相信,那样的那个红莲之夜,依然默默地萦绕着两颗遥远的心。

整首词以淡笔写浓情,以惆怅表相思,黯淡而又缠绵,流连而又低回,还有什么样的情感比它更丰富复杂,更令人动容呢?

几百年后,清朝的纳兰公子写了一首《山花子》,说出了同样的心情。

山花子

纳兰性德

风絮飘残已化萍,莲泥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年轻的姜夔父母早逝,为谋生到处流浪在歌舞酒肆之地,结识了合肥的一对姐妹。姜夔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姐姐,可是,因为生活所迫,始终无力迎娶归家。后来姜夔继续浪迹天涯,在他37岁的时候,曾两次来到合肥寻访,两姐妹却已不知去向。写这首词的时候,他已42岁了,但是这个二十年的身影,从未移开过他的心房。

姜夔一生留词84首,按夏承焘先生的说法,其中可以认定的怀情之作,约占三分之一略多,这些作品饱含着姜夔的相思之苦,用情最深,皆属传世名篇。所以,这位合肥情人,虽然不知其姓甚名谁,却成了姜夔系列作品的经典艺术形象。

自古才子多风流,人不风流枉多才。中国古代诗词中,爱情虽是永恒的主题,薄情却是常见的现象。“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感动了世界,却不曾感动自己;“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温庭筠写绝了相思,却终究辜负了别人的相思。

而在这诸多人中,姜夔的钟情不能不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情爱如此热烈,却又如此克制,犹如那无语东流的汤汤肥水。

他的作品升华了他的爱情,他的爱情奠定了他的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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