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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妮 1 这一年冬天大雪漫天飘洒，山上、屋顶上、小路上全都白皑皑，白得刺眼。小水塘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水面被大雪覆盖着看不见了。 在这种天气里，庄子里的人是不会出门的。一家老少全围坐在火堆傍，男人聚在一起抽着老烟叶子，吐出浓烈呛人的烟味，他们谈论着天气的恶劣和来年小麦的长势，其它农作物的耕种。女人手中的针线是永远也做不完的，也有永远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俺家没有烤火的柴，俺娘仨就蜷缩在冷冷的床上，一床破被围着不敢出门。前院五奶奶隔着院墙朝俺娘喊：“二妮娘，你起了么?”我娘赶紧回应：“五婶子，俺起了。”“下大雪了，你领孩子到俺屋里暖和暖和。”五奶奶是我奶奶的嫂子，五爷爷死得早，我没有见过。 娘催促我俩快起来，我们都是光身子睡觉的，我拿起棉袄就穿，棉袄穿上身冰凉，我赶紧又脱了，往被子里钻。娘一把把我拽出来，硬是给我穿上棉袄，身上空荡荡的还是冷。我们娘仨缩着头，顺着墙跟到了五奶奶家。 五奶奶屋里很暖和，两根大树桩子在屋中央燃烧， 五奶奶有俩儿，都很孝顺，从来不跟五奶奶大声说话，不惹五奶奶生气。五奶奶的大儿子比我爹还大，能干活能吃饭，肚子总是鼓鼓的，大人都叫他老鼓，我喊他老鼓大爷。老鼓大爷和二叔都老大不小了，但是盖不起新房子，也没人来提亲，一直到老都娶不起媳妇。娘说兄弟俩都活到了80多去世的。 五奶奶家不富裕，但是没有要过饭。一年四季总不缺烧的，小院里堆满了柴火。五奶奶屋很小，加上我们娘仨，就显得非常拥挤了。五奶奶盛了糊涂汤给我们喝，糊涂汤是高粮碴子熬的，好喝极了。 我喝饱了，身上也暖和了。听到外面有孩子欢笑打闹声就坐不住。原来外面有几个男孩子正在打雪仗，抓起一把雪，团成团向对方砸去，被砸中的就大喊大叫抓起雪团进行反击，砸不着别人的，就拿我们女孩子出气，抓雪往我们衣领里塞，被雪塞进衣领的女孩子跺着脚大喊大叫，眼泪都流出来了，反倒是引来男孩子的一场欢笑。 我怕被塞雪就躲在别人身后，但也免不了被男孩偷袭，雪顺着空荡荡的棉袄向下滑，在背上化成水，冰冷冰冷地，那滋味实在是难受。 男孩子刨开雪从水坑上面砸出簸箕大的一块冰，用顶针对着吹热气，很快一个小圆洞出现了。然后用绳子拴着，大家轮流上去坐，我也有机会到冰块上坐了一会，是我堂弟拖着我跑的。这样的欢乐在我的童年里是少之又少的。 2 五奶奶家有一头母牛，母牛是五奶奶一家人的宝贝，是他们一家人的希望，不仅靠它耕地，还要靠它生小牛犊呢。老鼓大爷和他弟弟（二叔）尽心地喂养着这头母牛，每天都割一捆青草给牛吃。冬天没有青草，老鼓大爷喂牛的干草料也是全庄里最好、最干净的草料。有时还洒上一些豆粉在草料上给牛吃。耕地时也小心地使牛，不打不骂，还怕累坏了牛。 到了夏天，母牛真的生下一头小牛犊，母牛舔干净小牛身上的粘液，小牛犊挣扎着站起来就找奶吃。看着小牛一顶一顶地吮奶吃可爱极了，五奶奶一家人欢喜的不得了。 小牛犊真顽皮，满院乱跳一点不安份。有一天老鼓大爷拉母牛下地干活。五奶奶在家看着小牛，我也去看小牛。五奶奶家院墙是用石块垒起来的不高，我都敢从墙头上往下跳。五奶奶就怕小牛跳下去。 那天小牛犊不知是饿了渴了，看见一个装水用的瓦罐，一头插了进去，把水罐子顶起来，水罐子套在小牛犊的头上，蒙住了它的双眼看不见路了，小牛犊慌了，又蹦又跳满院子乱蹿。可吓坏了五奶奶，急的满头是汗，颠着小脚追也追不上，嘴里还不停喊着“我的儿，我的乖，别跑了，快站到！”五奶奶心疼水罐子被碰烂，更心疼小牛犊会崴了腿。正当小牛犊没头没脑地乱蹿，五奶奶“儿呀、乖呀”的叫喊时，老鼓大爷牵着母牛回来了，上去一扑把小牛逮着，把瓦罐从小牛头上取了下来。小牛犊大概是跑累了，钻到母牛肚子底下一顶一顶地安静地吃奶，此时五奶奶还在不停地“儿呀、乖呀”地念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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