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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开 李桂芬 院子里的油菜在经历了整个冬季的风霜雨雪之后，终于开花了，菜干也长高了不少，虽然这个冬季稍显漫长。一枝枝一簇簇的黄色菜花竞相开放，散发着淡淡的如同丁香花一样的清香，四处飘溢，引得蜜蜂儿啊、蝴蝶儿啊三三两两结伴飞到院子里。这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我在柳堡的两个月里，看到的最为美好的景象，虽然我不大喜欢丁香花的味道。 据柳堡镇《郑渡村志》记载，油菜，又名油白菜，苦菜，属于十字花科植物，其茎颜色深绿，帮如白菜，花朵为黄色，一般生长在气候相对湿润的地方。油菜花是我国第一大食用植物油原料，油菜花含有很丰富的花粉，油菜籽可以榨油，油菜花的嫩茎及叶也可以当做蔬菜食用。 如今，随着旅游资源的开发，油菜花已经是重要的乡村、景区观光资源。柳堡的油菜栽培历史悠久，早期，仅零星种植于农家房前屋后的旱地，一般都是“望天收”。到了6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期，随着全国沤改旱的成功和油菜栽培技术的改进，这里的油菜生产发展便较快了。每个村和生产队在秋播布局时都划出一定数量的农田来栽种油菜。如今，普遍种植的油菜品种均为“秦油七号”和“油研九号”。该品种亩产高达400斤以上，且油质好、低芥酸、抗病力强。油菜一般在9月15日到20日播种，11月上旬移栽，次年5月底6月初收割。 在江南，三月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一块块的田地里，满眼都是金黄的油菜花，偶有微风拂过，宛若黄色海洋，浪花在清风中起舞，这便是我最喜欢的时刻。在温柔的阳光下，我一个人经常静静地漫步在村前的水泥小路上，道路两边的油菜花与我为伴。两个月来，我不知道这条小路上留下了我多少脚印，而这一处清幽，却是唯一能够让我的心在疫情时期得以安放的地方。 2020年1月9日我初到柳堡时，油菜还没有半尺高，墨绿色的大叶子肆意地舒展着，这是我从遥远的北方到江南看到的第一抹绿。看惯了北方的荒山白雪，猛见眼前这片绿色，一下刷新了我的视角。每天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院子里看看这片绿色，看看它们长高了没有。看着晶莹的露珠在菜叶上滚动，我常常会惊叹于南北方气候的差异竟然如此之大。 正当我每日沉浸于江南水乡的秀丽风光之时，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肆虐了江城，并霎时间传遍了全国，包括我的故乡——尚义，那座北方的小县城。 在那段时间里，我忽然感觉到柳堡的冬天竟然很冷。屋里没有暖气，和屋外一个温度，甚至比屋外还潮湿阴冷。就在这样的寒冷之中，我体内仅存的阳气在很短的时间内似乎被耗尽。正月初的那几天里，我仿佛是终于承受不了新冠肺炎疫情所带来的恐惧和回不了北方的焦虑，一下子就病倒了。在我看来，我病得很重，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满脑子想的都是病毒与回家。一种从未有过的冷，穿过肌肤直刺到我的骨髓里来。整日整日，我把自己捂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我的身体里有两个我在争吵，前一个我说“城封了，路封了，我回不去，该怎么办？”，后一个我说“起来，吃饭，别躺着！等待春天，等待花开！”我被这两个我撕扯着，昏昏欲睡。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风喊醒了地里的庄稼，也捎带喊醒了沉睡中的我。我穿上婆婆厚厚的棉服，走出了院子。站在红彤彤的日头底下，我发现油菜长高了一大截，有的都已经打上了花骨朵。天气也暖了许多，雨也停了，阳光暖洋洋地晒着地面。“春天来了，就不会再冷了”，我心里这样想。 院子里的油菜每天都在长，如同新生的婴儿，一天一个模样。看着一天天绽放的花朵，我心里无比喜悦。阳春三月的油菜花，艳丽而不俗气，每棵菜干上有十七八根分枝，每根分枝上又分了若干小枝，每小枝上面的花朵约在数十朵甚至百朵。如此计算下来，一棵油菜要收获不少菜籽呢。金黄色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地开放，无论远看还是近看，都是极其美丽的。 简直有两米多高的油菜，走进去会没过人的头顶。徜徉在花海间，淡淡的花香和着土地的气息在空气中洋溢着，令人沉醉。曾经的那个瞬间痴痴的眼神，曾经的那恍若孩童般的笑，在这美丽的季节和这美丽的花海间，忽然轻轻滑过我的心底，出现在我的眼前，恍如昨日。然而，似乎又一切眨眼而逝，皆为虚无。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我也说不清。也许是眼前的景致太过美好，才会让我想起那些个美好的瞬间来吧。 碧绿的菜干上盛开着一朵朵细而碎小的油菜花，有的含苞待放像个小铃铛，有的已全部绽放，欢快地扭动着纤细的身姿，迎风摇曳。它们美得张扬，黄得耀眼，在朴素的身子里所展现出来的是蓬勃向上且势不可挡的勃勃生机。这个时候，蝴蝶和蜜蜂恐怕是最为忙碌的了，从这朵花瓣上刚下来，就又赶紧飞到那一朵花瓣上去。若此时再跑来几个抓捕蜂蝶的孩童来，那“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画面就让我这个北方人更加真实的亲历了。可惜，如今的乡村，虽然经济日益发达，但留在村里的儿童却是很少了。 独坐花海，任由思绪飞扬。满目即是这再普通不过的油菜花，它们虽生于山野乡村，却天生丽质，娇而不艳，柔美而不失坚强，明媚而不失淳朴，极其平凡地塑造自我，成为江南大地上的一副绚烂的生态巨画！然而，它不仅仅是为了美丽而开放，为了文人墨客的吟诗作赋而开放，为了世人的观赏而开放。清乾隆一首“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的诗句恐怕是对它伟大而短暂的生命做了最好的诠释吧。 三月将尽，疫情也即将散去。在田间地头，街头巷尾，庄户人谈论的是花事，眼睛里看的是一年的收成。在庄户人的心里，除了对丰收的展望，便再没有令他们更加惦念的了。 通往宝应县城的交通早已解封，明日，我便要回到故乡去了。当我又一次站在这田地里，看着一块块的油菜花，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我心底骤然间涌起了诸多的不舍。我不知道，多年以后，这满目的金黄在我的记忆里会不会掉色。但在柳堡生活的这两个多月里，却深深地扎根在我心里，就如同眼跟前这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永远地开在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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