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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献公复国 | 左传拾趣

 时拾史事 2020-05-27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前547年,卫献公流亡齐国十二年之后,终于等来了复位的机会。此前一年,他已从寄居了十一年的郲地(齐国属地,齐灵公送给他作寄身之用)进入卫国的夷仪(夷仪本是邢国都城,前635年卫灭邢,地入卫国)。卫献公占据夷仪之后,派人秘密归国去见大夫宁喜,希望他来配合自己实现复位的计划,宁喜答应了下来。

卫献公想要复位,必须除掉现任卫侯公孙剽(卫觞公)和卿大夫孙林父(又名孙文子)。十二年前,卫献公正是得罪了孙林父和宁惠子二人,最终遭孙林父驱逐。孙、宁二人后来拥立公孙剽为君,是为卫觞公。而卫献公眼下所倚赖的宁喜,则是宁惠子的儿子。宁惠子早已死去,宁喜接替父亲当了卿大夫。

除了宁喜,卫献公还须借助另一人的支持,他的计划才有可能实现。这一位不是外人,而是他的亲弟弟子鲜。当年子鲜曾随同卫献公出逃,后来返回了卫国。

子鲜起初表示拒绝,因为他对哥哥的品行并不认可,但是他母亲敬姒强迫他出手相助。子鲜对母亲说:"国君素无诚信,我担心自己也不免于祸。"敬姒说:"就算是这样,你为了我的缘故也要去做成这事。"

子鲜不愿违逆母意,只好答应了下来。子鲜去见了他哥哥卫献公,回来传话给宁喜说:"国君说了'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卫献借子鲜之口传递的意思是:如果我得以返国复位,以后政事就由你宁喜说了算,寡人我管管祭祀之类的事就OK了。宁喜将自己打算支持献公归国的计划告知大夫蘧伯玉,伯玉说:"当年孙林父驱逐国君,我不敢与闻而出走避祸,现在你要迎他回来,我又哪敢参与呢?"蘧伯玉再次从离国门最近的边境出走,以避开政坛动乱。孔子后来赞扬蘧伯玉说:"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极力称赞蘧伯玉是个明智君子。

蘧伯玉不愿掺和,宁喜转而谋诸右宰穀。右宰穀也不同意,说:"不可。获罪于两位国君(前逐献公,今废觞公),你我将难容于天下。"宁喜说:"我这样做,是受命于先人(先人指其父宁惠子),不能三心二意。"右宰穀说:"既然如此,请您派我出使,我去看看情况。"于是右宰穀前往夷仪去见献公,回来之后报告说:"国君在外面避难已经十二年了,仍然面无忧色,言语毫不宽容,还是当年那个人啊。您若不罢手,将离死不远。"宁喜说:"有子鲜在呢。"右宰穀说:"子鲜在又有什么用?他至多可以自己逃亡,又能为我们做得了什么?"宁喜说:"就算是这样,这事也不得不办。"

风云将起,孙文子大概有所察觉,跑到自己的私邑戚地驻守,派他的儿子孙嘉出使齐国求助,让另一个儿子孙襄替自己留守国都。二月初六,宁喜和右宰穀发兵攻打孙氏在国都的族人,没有打下来,但孙襄受了伤。宁喜担心一击不中反受其害,就跑到郊区躲了起来。当晚孙襄伤重而死,孙氏府内传出一片哭声。讨伐孙氏的人将情况告诉宁喜,宁喜抓住机会再度发起进攻,终于将孙氏攻灭。第二天,宁喜杀了现任国君公孙剽和太子。消息传出,孙文子携戚邑投奔晋国。《春秋》指责孙林父不应该携地叛国,因为臣下的利禄归根结底应归国君所有,事不得已也只能将身而退。如果将国君所赏赐的食邑也一并带走以为砝码,那就算得上其罪当诛了。

三天之后,卫献公自戚邑进入国都。《春秋》记载说"复归",意思是献公获得国人接纳。回国路上,大夫们前往国境迎接的,献公都会亲自下车拉着他们的手跟他们说话;在大路上迎接的,献公则站在车上拱手作揖以谢;在国门迎接的,献公只是点点头而已。

卫献公成功复位,他兑现了自己"政由宁氏,祭则寡人"的诺言,政事一由宁喜主持。不过时间不长便闹出了矛盾,原因是宁喜过于专权,这让卫献公很不爽。大夫公孙免余向卫献公提出杀掉宁喜,献公说:"如果不是宁喜,我回不了国。况且我之前跟他有过约定,政事由他主持。如果杀他,万一不成,只会留下恶名,还是算了吧。"公孙免余说:"这事我自己去办,您就当作不知道好了。"卫献公默认。公孙免余于是与公孙无地和公孙臣父子商量,让他们出面讨伐宁氏,结果事情不成功,父子二人战死。卫献公私下叹息说:"这些人都没有罪,父子都是为我而死啊。"这是前546年,卫献复位次年的事。当年夏天,公孙免余再次发起讨伐宁氏的行动,终于将宁喜和右宰穀杀了并陈尸于朝。

子鲜见哥哥再次发难,感叹道:"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且鱄实使之。"意思是当年驱逐卫献公的孙林父已远走他乡,后来接纳他的宁喜又被杀。赏罚没有规矩,如何止恶劝善呢?国君没有诚信,国家没有法治,怕是难以治理。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啊!"鱄"是子鲜之名,所以他自称"鱄实使之"。子鲜无法容忍哥哥的乖张暴虐,动身逃往晋国。卫献公派人前去阻拦,没有成功。子鲜一行到达黄河岸边,献公派来的人才赶上。子鲜止住来使,面对黄河发誓不愿回去。不过子鲜也没有去晋国,就寄身于靠近边境的木门邑一带,日常坐卧都不向着卫国都城的方向。木门的大夫劝子鲜出任官职,他不肯,说:"做官而不履职,这是罪;若是尽职,则等于向世人宣告我之出走罪在卫君,我又能向谁说明这一切呢?我不可能再立于他人的朝廷之上了。"子鲜于是终身不仕,没过几年就死了。依礼,天子和诸侯是不为旁系亲属服丧的(所谓"绝旁期"),但子鲜死后,心怀愧疚的卫献公竟为他终身服丧。(清·朱大韶 《实事求是斋经义·积非追服之名辨》:"诸侯绝旁期,本不为兄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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