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狗旦

作者：辛列奇

狗旦是农村人对孩子的溺称，就像毛旦、猪娃、狗娃一样。

我们村的狗旦已经三十多了，人们还叫他狗旦，因为叫他大名知道的人不多，叫他狗旦老幼皆知，无人不晓。

狗旦只读了个小学，还是被父母成天撵着、喊着读下来的，他说读书累，不如拔草喂猪，领狗放羊。

狗旦十八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他就和先天性瘸腿的父亲相依为命，除了自家的二亩田地，他就东家西家给人帮忙，既凑了热闹，也混个肚儿圆。所以，有人叫他“到处有”。不过，他那一米八三的个头，活脱脱一座铁塔，人们都喜欢他那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狗旦眼看三十出头，父亲为他的婚事常常唉声叹气，他却并不在乎，他知道像他这样的光景很难找到媳妇，急也没用。他依然做他的到处有，谁家盖房去、谁家挖个大树也去、就连村里谁家给鸡、狗、猪打防疫针他都去，特别是给寡妇张婶家那两头母猪打针他非去不可，他说一个女人家根本干不了这个。这一点，很受张婶赏识。

狗旦跟着镇上的兽医给张婶家母猪打了几次防疫针后，他发现给猪打针并不难，只要把药物注入针管，然后拿起注射器朝猪脖子一扎，即推就成，关键是要能把猪控制。所以说，他完全能够胜任给猪打防疫针这项工作，于是，镇兽医站对狗旦进行了培训，还教给了他人工授精技术，并配备了有关器具。

说到张婶，她在女儿三岁时丈夫就因车祸死亡，后来她又招了邻村一个男子，谁知那男子来后还没两年突犯脑溢血也死了。于是，村里一些长舌妇就说张婶克夫，张婶也就死了心，发誓绝不再嫁，甘愿把那漂亮的容颜和丰腴的身段消蚀在抚养女儿的成长之中。她知道她一个女人干不了什么，就养了两头母猪，用母猪产的猪崽换钱供女儿读书。后来女儿没考上大学回村以后，她就和女儿又建了十多个猪舍，搞了一个可养二十头母猪的小小养猪场，专门给养猪户提供猪崽。

两个女人养二十头母猪，按说没有多大问题，可就是给猪打防疫针、配种这事让母女俩着实为难。自从狗旦义务为她家母猪打防疫针以来，她们母女从内心喜欢上了这个“到处有”，她们宁愿把工钱多给狗旦一些也比给镇上兽医站划得来，首先是狗旦随叫随到，而且狗旦给猪打防疫针从不要别人帮忙，在给猪挠痒痒之际就能完成注射；给猪崽打针，他更显熟练：一手抓住耳朵一提，一只手就把针打了；要不就把猪放到，一脚踩住头，一脚踩住后腿，瞬间也就完成注射。另外，狗旦还掌握了人工授精技术，这怎么能不让张婶母女省心和高兴。可就是狗旦每次做完这些以后只收成本，其它分文不收这一点让张婶母女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有人说：狗旦在打张寡妇的主意。

又过了三年，狗旦还是那样，只不过父亲去世，他成了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一个。

张婶的日子越来越好，楼也盖了，圈舍也改进了，唯一的不足就是给女儿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让张婶暗伤脑筋。

这天，狗旦给张婶家两头母猪做完人工授精正蹲在地上洗手，张婶说：“狗旦，我们现在情况好了，你要再不收钱，婶子我就不高兴了。”

狗旦嬉皮笑脸地昂起他那黑如灰铁的面孔说：“叫婶子是尊称，你比我才大七八岁，要在旧社会，我可以做你老公。”

狗旦就是这么个，给村里谁家都帮过忙，谁家饭都吃过，也就养成了这么个自由随便，口无遮拦的习性。他这一句，让张婶为之一怔，她凝固片刻后说：“别想那好事，做我老公，你差着辈呢。”

狗旦连忙站起来笑着说：“婶，开个玩笑，逗你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狗旦这一句玩笑，立即给张婶心里蔓了一个疙瘩，任她怎么翻也翻不出一个头绪。她想，狗旦是能做她的丈夫，但她心已死，就是有那个心，她也不能伤着狗旦，因为他还是一个处男。想着想着，她想到了女儿，因为女儿曾经说过谁要跟狗旦结婚就烧了高香。她当时还没想到这里，因为女儿才二十二岁。她失眠了。

这天，又一头母猪发情，张婶给狗旦打了电话。狗旦来了，他一进门就喊：“张婶，那一个。”

张婶母女连忙迎了出来，还未等张婶开口，女儿就先说道：“就知道张婶张婶，不敢叫声妈。”

张婶和狗旦一下愣了，张婶立即反应了过来，便急忙附和着女儿说：“叫妈亲切。”

狗旦当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地向母女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长长地叫了一声妈。

【作者简介】辛列奇，笔名：猎奇。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在《陕西农民报》刊发影评、《陕西科技报》、《陕西成人教育》杂志刊发小小说。后辍笔。近几年在“宝鸡日报”、“扶风文苑”、“作家世界”、“西部文学家”“江南传媒”、《情感文学》、“西府作家”、“诗天子”诗刊等公众号发表小小说、诗歌、散文多篇，小小说《救命钱》获2019年“田工杯”全国大赛优秀奖。现为“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

注：本作品经作者授权华文号独家代理发布，内容不代表平台观点。报刊选稿刊用及其它用处，请直接联系作者。转载请注明作者署名及（来源：华文原创小说微信公众号），否则视为侵权。封面插图图片由五哥提供，部分来源于网络，配图与文中内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