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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秘面纱

 口述宁夏 2020-06-06

我的老家在石嘴山市惠农区庙台乡省嵬(xingwei)村,这里有一座古城遗址,上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两次考古挖掘证实了这是一座北宋时期西夏的一座城池。

之后,“省嵬城”开始被考古学界和西夏研究领域一些专家学者所认知。

2001年7月1日被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政府确定为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3月5日,国务院核定省嵬城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文化部2015-2016年度全国文化市场"十大案件"中,“省嵬城遗址被盗案件”上榜,一时间,“省嵬城”渐为世人关注。

那么,“庙台”和“省嵬”之名缘何而来,代表什么意思?“省嵬城”还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秘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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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台”和“省嵬”探源

庙台乡因庙得名

据《惠农县志》(1999年)和《惠农区志》(2008年)载述,庙台乡地处惠农区南片以东,南接平罗县宝丰镇,东临惠农区礼和乡,北连尾闸镇,地域面积为49平方公里,解放初期为惠农县二区七乡,1958年属于宝丰公社管辖。1961年成立庙台公社,1983年改为庙台乡。初设乡时,政府驻地在现今省嵬六队李家庄。1954年迁到寇家桥药王庙内(现庙台小学运动场),1964年迁至原址西南300米处的寇家桥村一队、红(果子)礼(和)公路与官四渠交汇处南侧(现乐土岭辛福大院),2004年8月迁至红礼公路原马家湾镇办公楼。辖区内有省悟城遗址,南北纵横的黑龙沟,原政府驻地因有庙而得名“庙台”。

省嵬村因城得名

我老家省嵬村四队东南一公里处有个土城,土城中间地势平坦,荒草丛生,小时候常去玩,偶尔还能捡到圆形方孔的古钱币,听村里老人子说这是“省悟(xingwu)”城,是古时候建的,在我记事起,我们村子具体名称叫“石嘴山市郊区庙台公社先锋大队”,从字面一看就知道,这是20世纪60至80年代初,人民公社和文化大革命的产物。

80年代中期,全国开始普及办理身份证时,乡亲们的身份证上写着“石嘴山市惠农县庙台乡省悟村”。

我对历史感兴趣大概是源于对“省嵬”土城多年来的探究,多年来,搜集到了许多关于省嵬城的史料。可以肯定的说,当时我们村子乡亲们的身份证和《惠农县志》《惠农区志》上的“省悟”是不确切的,大概是方言发音或是认为“嵬”这个字不太好认读吧,确切的说“省悟”应为“省嵬”。

省嵬故城是目前能够确定的4座西夏古城之一。另外3座西夏古城都分布在内蒙古自治区,分别是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境内的黑水城、阿拉善左旗吉兰泰镇附近西勃图城堡和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境内的陶思图城堡,黑水城因出土西夏“黑水城文献”而闻名于世,近年来,成为额济纳旗著名的旅游景点。

但是后两座古城因交通不便,一般人很少能到这两座古城一睹它们的风采。

20世纪60年代,省嵬故城的考古开创了宁夏境内西夏遗迹考古的先河,经过宁夏考古工作者和西夏研究专家学者的挖掘研究考证,省嵬城的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逐渐受到关注,先后被列为宁夏回族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根据清代学者吴广成编著的《西夏书事》记载,“宋天圣二年(公元1024年)春二月,夏国公德明作省嵬城于定州。定州省嵬山,在怀远西北百余里,土地膏腴,向为蕃族樵牧地。德明于山之西南麓筑城,以驭诸蕃,屏蔽兴州。”定州在唐代称为田州,西夏时更名为定州,也就在如今的银川北部地区。

怀远镇即如今的宁夏银川,公元1019年(北宋天禧四年),李德明从灵州(今宁夏灵武)迁到了(今银川)并改名为兴州。迁都的充分依据是,怀远镇黄河绕其东南,西面及西北是连绵数百里的贺兰山,黄河和贺兰山构成的天然屏障为兴党项人经略西北,建立西夏王朝提供了安全保障。李德明在兴州城西北百余里兴建省嵬城,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控制在定州居住的党项人部族,同时也为兴州增加了一道军事防卫前沿堡垒。

当时西夏国虽以党项、羌为主体民族,但是也有汉族、鲜卑、吐蕃、回鹘、突厥、女真等民族。以驭诸蕃,做好“有文事必有武备”。当然,作为定州重镇,省嵬城也成为抗击黄河对岸辽、金势力的城堡。

元昊的祖上拓跋思恭曾为唐朝镇压黄剿农民起义军立下战功,被唐僖宗赐姓李,元昊的爷爷继迁、父德明受到祖上荫庇先后得到重用,德明被宋封为“夏国公”。

桀骜不驯、胸怀大略的元昊不赞成父亲德明向宋称臣。

德明对儿子说:“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

元昊顶撞道:“衣皮毛,事畜牧,蕃性祈便。英雄之生,当王耳,何锦绮为?”元昊的雄心壮志可见一斑。

李德明用自己祖先嵬名氏(党项羌的姓名)给建起的省嵬城取名,其用意可谓深谋远虑。省嵬城的建筑,不仅党项羌人为了巩固自己北部防线,更是为割据称帝立国做准备。

德明在向宋仁宗进献的表章中,追述先祖时说:“臣祖宗本出帝胃,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

夏国大臣罗世昌撰写的《夏国世次》二十卷,追述拓跋氏的来历:“元魏衰微,居松州者因以旧姓为拓跋氏。”

公元1032年(北宋明道元年)10月,德明病逝后,元昊继继夏国公位,取得了党项政权的最高统治权后,首先去掉唐、宋时期所赐给的李、赵姓氏,在正式称帝建国前,元昊改姓"嵬名氏",自己更名曩霄,号"兀卒"(即天子的意思)。

嵬,读音是wéi,释义是山高大的样子,出自东汉许慎撰《说文解字》,常用词组如嵬然不动,形容高耸挺立,稳固而不为外力所动,亦作"岿然不动"。

元昊继位之后,为了巩固后方,首先对在河湟地区投靠宋军的诸族部落势力进行了打击。

公元1038年(北宋大庆三年,夏显道元年)10月11日,元昊在兴庆府(今银川市)南郊,祭坛登基,国号称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建立了以党项族为主体,包括汉、回鹘等民族在内的封建割据政权,因其地处中原王朝北宋西北部,故史称西夏。

此时,西夏所控制的领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方二万余里”,事实上已形成了与宋、辽三足鼎立的局面。至1227年被蒙古铁骑所灭,历时近189年。元昊建国后,定都兴庆府(今银川市),推行了一系列施政措施,命大臣野利任仁荣创制西夏文字。

西夏文形体方正,结构复杂,笔画较多,约有6000字左右,字体有草、篆、隶、楷等。

西夏崇尚佛教,把佛教定为国教,规定每一季第一个月的朔日(初一)为“圣节”。让官民届时烧香拜佛,元昊不惜用行政手段来推行佛教,今天宁夏遗存的银川承天寺塔(西塔)、贺兰县潘昶乡宏佛塔、同心县韦州镇的康济寺塔等古建筑都是西夏时期建筑的。

元昊积极接受汉文化及吐藩、回鹘文化,从而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西夏文化。北宋政治家、文学家阳修曾就元昊治国进行过评价:“威能畏其下,恩能死其人。” 

志书中的省嵬城

关于省嵬城,史书记载不多,据《明· 一统志》、《朔万志》记载:“省嵬城河东废城,未详其始。“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大部分志书记载为“省嵬城河东废城”。

实际上,省嵬城在黄河西,而不在黄河东,这是什么原因使《朔万志》记载的省嵬城在黄河东边呢,难道是历史上黄河数次改道,使其地理位置发生改变了吗?

有专家对此也进行了论证。

明清时期的志书中有对省嵬城的记载,《嘉靖宁夏新志· 古迹》也记载:“省嵬城,河东废城,未详其始。”而清朝时宁夏的地方志《乾隆宁夏府志.古迹》记载为:“省嵬城,在省嵬山下,西南去府一百四十里,西夏所筑。”

那么省嵬山又在哪里?

《乾隆宁夏府志· .山川》的记载为:“省嵬山,在府东一百四十里黄河东岸。旧有省嵬城横枕河滨,为防御要地。今属套地内。”

《嘉靖宁夏新志· 山川》记载为:“省嵬山,城东北一百四十里,过黄河。” 画石山即省嵬山。在今宁夏惠农县东南省嵬村附近。

《水经· 河水注》:“河水又东北历石崖山西,去北地五百里。山石之上,自然有文,尽若虎马之状,粲然成著,类似图焉,故亦谓之画石山也。”

《清一统志· 宁夏府一》:省嵬山 “画石山盖即省嵬山也,西夏于山下筑省嵬城,为防御要地。

清戴锡章 《西夏纪》 卷五:天圣二年 “春二月,德明作省嵬城于定州。定州省嵬山,在怀远西北百余里,土地膏腴,间为蕃族樵牧地。德明于山之西南麓筑城,以驭诸蕃”。

《清一统志· 宁夏府一》:省嵬城 “在平罗县东北省嵬山下,去宁夏一百四十里”。古城遗址尚存。

根据《石嘴山市文物志》(1985年)载:“《中国历史地理图集》(1974年版)第六册宋辽金时期第36至37页的(西夏)境图上,明确标出,省嵬城的地理位置在黄河故道东、黄河水道西。这段黄河改道时间,当在明朝嘉靖十九年(1540年)至万历十年(1582年)之间。

如果黄河改道在公元1540年前,那么在该年编篡的《嘉靖宁夏新志》,就不会在该志的卷一上写“省嵬城,河东废城”,在卷首的地图上把省嵬城的位置标在河东了。

在《中国历史的地图集》第七册的“明时期图组编例”第二条说:“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地区基本上以公元1852年(万历十年)的行政区为准”。当时宁夏属陕西布政使司宁夏镇。

在该册图集的第54至55页《陕西》境图上的黄河,已经改道为今天水道的样子了。

大概由于这种原因加上其他原因,清道光年间编纂的《平罗纪略》载:“据《宁夏府志》云,‘省嵬城,在黄河东岸,今属套地’;又云‘省嵬城,在省嵬山下,疑今宝丰(今平罗县宝丰镇)废县地也’。这显然对省嵬城在“黄河东岸”的说法,提出了疑议。相对,对《宁夏府志》的记载,给予了间接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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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嵬城的考古发现

1965年和1972年,宁夏考古所对进行过两次小规模试掘工作。

在这两次试掘工作共开探沟330多平方米,考古探明,省嵬城遗址现存城址略呈方形,城墙为黄土夯实,残墙高2~4米、基宽13米。北墙长588米、南墙长587米、东墙长 593米、西墙长590米。南墙有一座城门,城门仅有一个门道,长13米,厚约4米。

门洞两侧铺有一层长条石,其上有四个圆形石柱础。门道中有一石门槛, 高出地面0.3米,石门槛两侧各有一个石门枕,上面有安门框的沟槽。

遗址最高处是一座4米多高的烽火台。 

考古人员对南城门进行了清理,发掘出一个石门道的填土中,发现大量的木炭和烧结块。

发现在填土中的遗物中,货币最多,有唐开元通宝,宋元丰通宝等57枚。两次发掘,除钱币外,还有罐、瓶、碟、碗等。这些瓷器均为西夏时烧制的。

出土的文物还有铜制透空饰牌一件,呈亚字形,正面有纹,背面有纽,长6厘米。

该件文物当时认为是一件饰牌或令牌。但现在有的学者认为是“景教”的象征物。出土的还有弩、机牙、铁斧、刀、钉等文物。

重要的是,有一件弥足珍贵的瓷制秃发人头像,除头顶施褐色釉外,面部均施白色釉。

公元1032年3月,元昊下令秃发(《西夏书事》中记载,“元昊欲革银、夏旧俗,先自秃其发”),元昊率先剃光头顶秃发,并强令部族人民一律执行,限期三日,有不从者处死。一时党项部民争相秃发,所以这件文物是对史料的最好印证,更显得弥足珍贵。

考古人员还发现,除南城门遗址发现少量的砖、瓦等建筑 材料外,遗址中未见砖瓦,表明城内居民的住房绝大部分为土屋。 

省嵬城的军事价值、建筑艺术价值,是研究西夏国这段特殊历史文化的一项很重要的实物资料。

3

省嵬城的毁弃

省嵬城的毁灭是地震,还是战争?考古学界和史学界还暂无定论,目前,有两种说法。

一说是毁于地震。

我小时候经常听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的一则民间传说支持此种说法:大震前4天,有一白胡子老道,左手提一篮枣子,右手提一篮梨,来到省嵬城,穿街而过,口中喊道:“枣梨,枣梨!”意即“早离,早离!”果然4天后发生了大地震,省嵬城化为废墟。

据说,当时该城数千兵民中,只有跟随老道出城的一老一少未死。

省嵬城究竟是如何毁掉的,目前尚无人在史书上找到答案。

地震摇到省嵬城的传说在当地家喻户晓,这种口口相传的民间传说无确切的史料支撑。

假如真是地震所致,又会是什么时间发生的呢?是西夏时期?蒙元时期?还是明朝早期?

宁夏是地震多发地区,在这千余年的历史中,有史料记载的强震就达4次之多。

据《西夏书事》载:“公元1227年(宋理宗宝庆三年、西夏末帝宝义二年)6月……大地震,宫室多坏,王城夜哭……”这次地震导致西夏国都“宫室多坏”这就是有据可查的“西夏末年的大地震”。

据《明史.五行志》载:“1627年2月16日到3月8日(明僖宗天启七年正月初一至二月初二),宁夏各卫、营、屯、堡自正月己巳至二月己亥,凡百余震,大如雷,小如鼓如风,城垣、边墙(即今长城)、墩台悉圮。”,省嵬城未能幸免。

据《乾隆宁夏府志》载:“公元1739年1月30日(清乾隆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戌时)……宁夏地震,由北向南,地如奋跃,土皆坟起,平罗北新渠、宝丰二县多断裂,三县城垣、堤坝、屋舍尽倒,压死官民男妇五万余人。“这次大地震的危害性极大,使贺兰东麓红果子山坡明长城“错位”。

1920年12月16日,发生在海原县的8·5级大地震,波及陕甘宁50多个县,27万余人遇难,全球有震感,史称“寰球大震”。

国际饥饿救济协会的J·W·霍尔在1922年的《国家地理杂志》上描述此次大地震:“山峰在夜幕下移动,山崩如瀑布般一泻而下,巨大的地裂吞没了房屋、驼队,村庄在一片起伏松软的土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另一说认为是毁于蒙古大军灭夏时的屠城和焚毁。

1227年,蒙古军先攻下中兴府(今银川)后,又追杀至省嵬城。

省嵬城军民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城池被攻破,省嵬城也被付之一炬,全部化为灰烬。因西夏背盟,主将木华黎含恨而死,成吉思汗不顾64岁高龄,坚持亲征西夏,因为西夏军民的英勇反抗,蒙古大军六征西夏未果,成吉思汗途中围猎受伤,高烧不起,在六盘山休养,但仍不退兵。

7月,成吉思汗在清水县(今甘肃清水县)西江立下遗嘱:死后暂秘不发丧,夏主献城投降时,将他与中兴府内所有兵民全部杀掉。

据《蒙古秘史》载:宋理宗宝庆三年夏(公元1227年8月25日),成吉思汗薨,葬起辇谷。不久,末主晛(xian)率李仲谔、嵬名令公等投降蒙古。

蒙古军队为了防止夏主生变,遂遵照成吉思汗的遗嘱,将李晛杀死,并大肆屠城,西夏宫室、陵园被付之一炬,今天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遗址诉说着王朝败落的悲歌。

蒙古军队四处搜杀夏民,连藏在山洞地窖中的百姓,都逐个搜出杀掉,有史史料记载“夏民免死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一个有着近200年文明的西夏王朝,从此销声匿迹,西夏遗民亦不知所踪。

从省嵬城遗址考古出土的文物来看,能够留下西夏时期特色鲜明的物质文化遗存,说明省嵬古城的毁灭在西夏时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此外,也有学者考证,明朝洪武五年(1372年),分裂为瓦剌和鞑靼的蒙古残余势力的不断南下侵扰,宁夏边患甚重,明王朝因为兵力不济,废了宁夏府,将百姓南迁至陕西,刻意在宁夏中北部造成无人区,做为缓冲地带。宁夏、灵州、鸣沙等城成为空城。

如果省嵬城地震发生在此之前,那么,在这样一段无人居住的历史空挡里,这个传说是如何传播下去的?

如果是发生在此之后,那么明王朝在宁夏的当权者已经开始为宁夏做地方志了,应该会有记载的。

可是,有关的地方志对此均无记载。或许正是因为笼罩在省嵬城身上的这份扑朔迷离,才使得这座历西夏古城的遗址充满了魅力。  

文章作者系宁夏历史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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