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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寿带你弄堂游#高福里

 徐汇老寿oykxhg 2020-06-06

高福里位于原卢湾区境内的瑞金一路和长乐路交界处,弄内的门牌号码是按瑞金一路出入口121弄排列,长乐路294弄也有出入口。

长乐路294弄高福里。

有一位旅居海外的翻译家林一安写了他在高福里的记忆,由于他很早就离开高福里,所以这段记忆基本上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左右的事,与我们可以观察到的有些许差距。

据林先生的记忆:“高福里是哈同花园的主人;犹太人哈同投资兴建的,分为老高福(临圣母院路,抗战后称中正南一路,今瑞金一路)和新高福(临蒲石路,今长乐路)两条弄堂。新老高福各有三排二层一底的楼房,均坐北朝南,采光极佳。老高福三排楼房:第一排,一到十四号,共十四幢楼房;第二排,十五到二十八号,共十四幢楼房;第三排,二十九到四十一号,共十三幢楼房。三排总共四十一幢楼房。新高福也是三排楼房:第一排,四十二到五十号,共九幢楼房;第二排,五十一到五十八号,共八幢楼房;第三排,五十九到六十五号,共七幢楼房。三排总共二十四幢楼房。临马路,老高福还有临蒲石路(包括所谓的“外国弄堂”)的十五幢楼房和临圣母院路的十五幢楼房;而新高福临蒲石路的,有十幢楼房。新老高福所有的楼房算在一起,竟有一百零五幢楼房之巨。”以上描述是把沿街房屋和弄内建筑分开了,一般人可能会算不清楚,好在我们可以通过《上海百业指南》1947年的老地图和现在可以通过航拍的手段来弄清楚它们的具体分布状态。

1947年的《上海百业指南》点开大图可以看清周边其他弄堂的信息。

航拍图可以看到整片建筑群的形态和布局。

换个角度看看,点开大图后可以清晰地看到每条弄堂的布局。(有谁知道幼儿园使用的那个“遽庐”的来历?)
  关于林一安记忆中说高福里是哈同的产业,应该是有点疑问的,虽然哈同曾经在法租界公董局任职,但是他所置的地产基本上都在英租界范围以内,而他的太太罗迦陵在所有建造的弄堂名上都会有“慈”字,如“慈惠南、北里”、“慈厚里”“慈安里”等,特征相当明显。

近来看到瑞金二路文化中心撰写的《高福里世纪变迁》一文中就明确写了高福里的投资开放商是张义坤,所以对于哈同投资的说法就会有问题了。我相信街道写的内容可以通过房管部门和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来查到更加确切的消息。

老高福里的主要出入口是在瑞金一路121弄,显著的标志就是弄堂口的烟纸店。

按上海地方志:高福里即瑞金一路121弄。在区境北部,巨鹿路、长乐路之间。民国14年(1925年)建。占地1公顷,有楼房104幢。居民1300人。

当然老高福里和新高福里还是分批次建成的,从目前可以掌握的信息,新高福里应该是在1932年建成。当新高福里建成后,长乐路294弄就形成了主弄,弄内建筑布局恰好与原来的瑞金一路121弄形成十字分割的形态,让居民可以迅速的进入自己的家门。

新高福里建成后,长乐路294弄就成为高福里的主弄,并且有了明显的弄堂名字。

关于高福里所处在的建筑等级,如果看过我写的花园公寓一文或者是了解法租界演变过程的,就会了解到1914年法新租界的扩张,法租界当局公董局提出淡水路以西建筑等级必须要有所提升,所以我们看到在淮海中路南面的建筑群都是逐步从石库门建筑过渡到新式里弄建筑和小型独立的别墅群。而高福里的建筑群显然与这些建筑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就说老高福里的石库门建筑都没法与长乐路成都南路以东的和合坊、新渔阳里相比。从上海的民居建筑延伸史来看,基本上都是越是西面的房子等级越是高,这是因为租界的发展造成的。那么为啥高福里的建筑等级会稍差于东面相邻的弄堂?显然还是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早年的延安路是河道,那怕当时河道已经被填没,但是还是属于地势低洼地段,这在林一安的回忆文章上可以看到一旦暴雨,高福里就成为泽国,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政府填高地皮后才解决涨大水的局面。而在实际采访中了解到涨大水的现象实际上一直要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延安中路开挖换了管径2米的下水管才解决沿线积水问题。对于这一点因为我也是属于延安中路沿线居民,所以深有感触。(我们在老高福里可以看到建筑不成比例的低矮,实际上就是数次垫高地皮后出现的状态)

老高福里的石库门门头。

前几年的土地征收让我们以为高福里就此会消失,没想到经过第一轮意见征询后居然无疾而终,此轮征收就此停顿了,这在上海大多数人以为翻身靠动迁的氛围中还是极少的。

2016年12月25日拍摄的土地征收横幅,这是当时刚刚把土地征收拉开序幕。

当时的房屋征收事务所已经人去楼空。

显然高福里的地段摆在这里,离淮海中路一步之遥,目前属于黄浦区的中心地带,加上学区房等因素显得十分珍贵。要让这部分住惯市中心的居民搬到外环线肯定有点难度的。

我知道这样的弄堂肯定会有很多故事,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采访对象,最近同为上海老建筑的爱好者上音的Q老师聊起她家原来就是高福里的居民,于是她转发了我平时写的弄堂故事给她父母看,征得同意后,我上门开始听听高福里老居民来讲高福里的故事。

Q先生现年68岁,家住在新高福里这一片房子里,祖籍江阴人,早年父母与外婆居住在虹口区,由于有过一次强盗的入室抢劫的遭遇,考虑到安全因素就往市中心人多的地方搬,在复兴中路跳水池对面的公寓和高福里做了对比后还是决定住到长乐路人多的地方来。1950年4月份用金条“顶”下这栋房子的使用权(上海在1953年公私合营前还可以通过“顶”的方式来转让房屋的使用权,这在张伟群先生写的《上海弄堂元气》一书中也有像类似的介绍)。

当时入住时是Q先生的外婆和Q先生父母和哥哥姐姐们约六个人,入住后又添了Q先生的小姐姐和他自己及弟弟(后来过继给别人家),当然Q先生父母都在工作,所以家里有住家保姆。

这是新高福里一栋三层楼的新式里弄建筑,朝南有一个小型的天井,原来的大铁门很气派,大跃进年代拆了铁门大炼钢铁去了,后来不知道哪一年弄堂整修,居然把大门缩小了一半。进门客堂间22多平米,北面有一个5.8平米左右的小屋,9平米左右的灶披间,还有一个小的卫生间和后天井。

Q先生记忆中最早期灶披间里还要烧大灶的,因为那是每年还要供灶神爷。也有过“炮仗炉子”供洗澡用的热水。

这是二楼楼梯口,右侧是二楼亭子间。所有的墙面、楼梯、地板都保持了原来的状态。

灶披间上面有错层的14.3平米的二楼亭子间,折返上楼后就是二楼的主卧,是22平米,配有套内卫生间和衣帽间。

   右侧是衣帽间的门,左侧是通往卫生间的门,卫生间既可以通往主卧,又可以通往楼梯口。

   房间里现在的吊灯还是民国时期一路使用下来的灯具、灯罩,墙面上还是上海人最早使用的画镜线,所以挂画可以不用在墙上打钉子。Q先生回忆早年他们四个孩子一到晚上就围坐在方桌前做功课,父亲在床边做自己的事,母亲靠在床上不停的批改学生的作业。

沙发还是原来的样子,沙发上四幅画是Q先生父母为他结婚而共同创作的。父亲作画,母亲题字。

这是Q先生父母长期居住的地方,他父亲享年101岁,去年刚刚仙逝,Q先生答应父亲保留他生前的状态,所以这间房子里所有的构件、灯具、家具的摆放都没有动过。也正是Q先生的用心让我们看到了高福里居民家最真实的原始状态。

卫生间洗脸盆上面放梳洗用具的小吊厨和放口杯的玻璃搁板都和我家原来的一摸一样,还有原来的铜质水龙头,看的出这是民国时期的标配。水磨石子的墙面和地面也保留的完好如初。唤起了我不少回忆。

室内可以看到南侧墙上方留有烟道,显然这不是壁炉的烟道,有点类似于北方房屋内烧火炉取暖时使用的烟道,每个层面的室内这个位置都有,统一排放到楼顶出口。

转上楼梯可以到三楼亭子间,折返后上去就是三楼。三楼布局和二楼基本上相同,1953年左右Q先生的阿姨来上海需要解决住房,于是住了三楼。三楼同样也有三件套的卫生间。

晒台看出去的角度。

踏上几步就可以到晒台。从直观上来看,这栋房子是这条弄堂里保持原始状态最好的一家,无论从天井还是晒台都没有丝毫的搭建,同时由于Q先生父亲的念旧,所以连卫生间里最原始的构件都一样没动,这在所有上海老房子内都已经十分罕见了。

1991年房租调整前的状态。

1992年调整后的状态,可以让我们直观地了解到其中的差异。

当时Q家的房租为13.98元,1992年调整为42.1元,大约在2004年又调整为185.7元到至今。

从高福里的居民构成来看,大部分都是小资产阶级为主,虽然弄堂里平时大家不打听,但是到了文革抄家期间,一下子就看得出谁家原来也是资本家,据Q先生回忆,他所居住弄堂这一排的8幢房里除了他家这一幢还有另一幢房没有被抄家之外,其余每幢房里都有人家没有幸免。当然高福里并没有大资本家,按现在的评判也就是中产阶级阶层为主。

Q先生父亲是因亲眷是正泰橡胶厂的老板,在他的邀请下到正泰橡胶厂做工作,在计划部门安排生产和销售,当然也是深得老板信任的人选,收入在140多元,后来在普遍“自觉”降低工资的时期降到108元(取消保留工资后)。Q先生的母亲是复兴中路茂名南路边上的“茂二”小学任班主任老师,一辈子认真严谨教学,属于该校的优秀教师,收入97元,显然由于原来的起点较高,所以后来再也没有加过工资。曾任卫生部部长的陈竺是她最喜爱的学生之一。

作为当时的双职工家庭,Q先生一家属于经济条件相当高的,文革前他家客堂间有整套的红木家具,因为担心万一被抄家遭到不测,在某个雪夜急急忙忙让“淮国旧”来人400多元收去。所以当时“淮国旧”后街长乐路上油布盖着的红木家具里也曾经有Q家的那一套。

Q先生和女儿都是长乐路马路对面的长乐路第一小学(曾经的圣心小学校)读书,这基本上还是遵循了就近读书的方式。由于他们的记忆都已经不同于翻译家林一安,因为对面的震旦女子文理学院在那时已经改为社科院的一部分。

Q太太的对巨鹿路马路菜场的记忆十分深刻,因为每天需要买菜,从他们这里也了解到巨鹿路马路菜场西面一直要延伸到瑞金一路至茂名南路的中间段,俗称“小浜湾”(林一安记忆中一直要延伸到陕西南路),我记忆中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巨鹿路的马路菜场还存在,Q先生的记忆也印证了九十年代中期他们在别处买房搬离时那个菜场还在。

瑞金一路127号外观。

   因为需要应对土地征收,店招拆除后露出来早年的油酱店,这是Q老师早年帮爸爸妈妈打酱油的地方,不禁给人一种怀旧感。

这家日用杂货店开了很久,至今还在卖上海人早年用过的日杂用品。

我从老的地图上看到原来成都南路长乐路上十分热闹,商铺林立,Q先生讲当时长乐路从瑞金一路到成都南路一段反而十分安静,沿街都是民居,而瑞金一路和成都南路则是商铺很多,所以周边居民的日常生活需求可以在五分钟范围内解决,而真正需要高档的商品也只要在十分钟路程的淮海路上解决。

   隔壁长乐路272弄14号世界红十字会旧址是Q先生童年时和小伙伴最喜欢的游乐场。

楼内有双通道的楼梯,是他们捉迷藏的好地方。

作为男孩子,Q先生童年和小伙伴们玩的地方也在附近,隔壁弄堂里那个红十字会旧址是他们常去的地方,那个低围墙是他们常常跳上跳下的“鞍子”(按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跑酷”),而楼内双通道的楼梯更是男孩子捉迷藏的好地方。弄堂里不少居民包括Q先生的表哥都曾经是那栋楼里生产组的员工。

在Q先生的记忆中还有瑞金路长乐路口的天主教君王堂,因为当时废弃的教堂后面还有大花园,所以文革初期高福里的许多孩子们经常会去花园的草坪上玩耍。

瑞金一路137号后门

老高福里是在弄堂的西侧,从门头上来看是石库门建筑形式,由于地面屡次垫高,所以现在看上去显得十分低矮。它与新高福里的显著差别就是南面外立面是以石库门建筑形式出现,原来以为老高福里没有卫生设备,后来查阅了瑞金二路文化中心的一篇《魅力瑞金——高福里》《高福里的世纪变迁》,同时通过Q家与老邻居的咨询,了解到老高福里建造后就有卫生设施,只不过二楼才有卫生间。详情可以点击:https://mp.weixin.qq.com/s/5e2WYP5Q5vXTieScEeEdaQ

新高福里的外立面装饰特征是汰石子和水泥拉毛的方式

长乐路294弄的过街楼。

同时由于老高福里早年的居住对象改变的更多,所以楼内搭建和重新布局更加严重,所以已经很少找得到原始状态。从俯视图上来看新老高福里的建筑体量没有多大差别,所以原来室内布局的差异性也不会很大。当然石库门天井改为了小庭院。高福里的外立面采用采用传统“立贴”式与砖墙承重相结合的建造手段,摒弃了早期马头墙和巴洛克风格的石库门门头等装饰,新高福里采用汰石子和水泥拉毛的方式来装饰立面。属于比较简约的建筑形式。

长乐路靠近瑞金一路转角处。

长乐路沿线的商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兴起的破墙开店形成的,早年这里都是民居。

而沿长乐路街面房子也就是林一安文中所说的外国弄堂,由于早年都是白俄和水手们居住得名。据称建筑内部又是一种布局。

上海林同炎李国豪土建工程咨询有限公司的设计稿。

朱妮娅的《卢湾区高福里地块的改造与更新》设计稿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查询资料中看到一些原来高福里片区改造的规划书,这两份规划书都是建议保留高福里这个比较规整的建筑群,拆除除高福里以东、以北的老弄堂,所以我们希望不管今后是否还有会有新一轮的土地征收改造计划,还能够留下高福里这个建筑群,让曾经居住在这个片区或周边的居民留一份念想。

   这是上音的Q老师保留的幼儿园同班同学的合影,不知道如今的老师和小伙伴们都在哪里了?他们还能认出曾经的老同学吗?(右面高高的是任老师,大家还记得吗?)

  上次以为瑞金路上老皮匠就此会消失,于是特意在他这里买一根皮带,然后拍了照,老皮匠讲在这里做了四十年,从小皮匠一直做成老皮匠。

   这座城市的历史传承还是需要年轻人的多多参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我们曾经的往事一代代传递下去。几十年后这篇文章还在,小帅哥会说这就是我外公的家,这样我们的这份记录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让我们再一次回眸高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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